《魔法世界维护手册［HP］》抱月惊风

41、可控的

　　“看在霍拉斯的份上，我们不妨直言吧，斯图亚特，你我都知道我们如今坐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斯图亚特终于肯放下被他捧在手里的牛奶杯，“教授，我所有的疑惑都来自于一个问题，你是否在利用自己在魔法界的声望为自己提供特权。”

　　他的这番话连斯内普都忍不住为之侧目，更别说校长室那些装睡未睡的画像了。

　　邓布利多的表情有些复杂，“一个很辛辣的问题，你是如何想到这个方面去的呢，斯图亚特？”

　　斯图亚特站了起来，“是很多事情加在一起。”

　　“比如？”

　　斯图亚特吸了一口气，“比如说，我的父亲，雷蒙德·斯拉格霍恩，他最开始是出于什么才加入的凤凰社。”

　　邓布利多微微闭了闭眼，“是因为他相信我。”

　　“是的，他信任你，很多人都像他一样信任你。”

　　斯图亚特说出这句话之后，或许是想起故人，连斯内普都忍不住盯着邓布利多不放了。

　　“那么这个时候，又出现了我要思考第二个问题，”斯图亚特推开椅子，走到了一边，“邓布利多教授，你认为大家的这种信任是盲从的吗？”

　　邓布利多叹了口气，“孩子，我如何能知道大家的想法呢？”

　　斯图亚特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是的，您不知道，您也不能控制，但是您能在无形中引导，用您至高无上的名声，用您无冕之王的影响力！”

　　邓布利多看着他年轻瘦小的背影，“你在指责我吗，斯图亚特？”

　　“这绝非我的本意，教授，”斯图亚特又低下了头，他的情绪又低落下来，“我只是想到了接下来的第三个问题。”

　　“我听着呢，你尽管说吧。”

　　“如果，只要是邓布利多觉得对的事那就是被允许的，我们还要规则和法度干什么？”

　　邓布利多扶着桌子，也站了起来，“是什么让你把事情联想得这么严重呢？”

　　“从珍妮对待黑魔法的态度。”斯图亚特回头看着他，将自己心里所想娓娓道来：“教授，霍格沃兹不允许研究黑魔法，这条规则我想是全体师生必须遵守的。再说珍妮，她向来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这样的规则，这样的珍妮，居然组合出来了一个可以对研究黑魔法宽容以待的珍妮·伯内特。除了受到您的影响，我想不通有别的理由了，教授。”

　　他喘了一口气，继续说：“珍妮一定跟您说过我们之间的谈话，我不知道她是否理解。我就跟您直说了吧，我根本不关心劳伦斯·雷斯顿教授研究黑魔法的原因，我也不在乎你们理解他谅解他的过程。邓布利多教授，你们这群所谓长者，你们任何程度上都处于高高在上的地位。你们比我们先来到这个世界，你们维护着世界，你们统治着世界，你们说小巫师的力量需要控制，所以我们的魔杖里有踪丝；你们说小巫师的力量需要引导，所以我们来到霍格沃兹；你们说小巫师的性格需要规训，所以我们得这样那样……你们说了那么多，我都能理解，我也愿意相信你们创造的规则，遵守你们定下的规则，但是我不明白所谓的“例外”。邓布利多教授，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同样一件事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是可以被【区别对待】！请您告诉我，难道说，只要是邓布利多喜欢的人就是正义的，就可以为所欲为；只要是他讨厌的，就该是阴沟里的老鼠，就该受到所有人的指责吗？”

　　他到后面越说越快，他吐出单词的节奏甚至影响到旁听者——斯内普的心跳。等斯图亚特说完，斯内普也站了起来。

　　他瞪着邓布利多，恶狠狠的。

　　邓布利多头一次把话接得这么快，“当然不会存在这种事情，斯图亚特。”

　　而后他斟酌着，“只看结果，不论过程，纵观劳伦斯·雷斯顿造成的事件影响，这件事确实是我做错了，你说的没错，斯图亚特，我确实傲慢的在用自己的影响力影响别人。”

　　这回沉默的人轮到斯图亚特了，刚才的一长串发言让他有短暂性的缺氧，他也不知道如今听到的是真的，还是他头脑发晕幻想的。

　　邓布利多道歉了，就在刚刚。

　　这怎么可能？

　　就这么容易吗？

　　这位老人看着斯图亚特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笑了起来，“看到我承认错误有这么惊讶吗，斯图亚特？”

　　斯图亚特咽下喉咙里准备的其他话，如今他能做出来的举动只有摇头了。

　　“不，先生……”

　　老实说，他现在都有点佩服邓布利多。

　　为他到了这份年纪还能拥有的坦荡。

　　他确实可以被称作一位伟大的老人。

　　邓布利多甚至笑了起来，“是人总会犯错的，我非常清楚，我也是人呐。”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很好奇，斯图亚特，你对麻瓜世界很熟悉吗？”

　　斯图亚特低着头，难得可贵的乖巧，“我一直没有停止了解他们。”

　　邓布利多重新坐下，他慢条斯理的，边措辞边说：“那么你一定听过【道德】这个词？这世上能规劝人的，不只有制度，还有道德啊。”

　　斯图亚特听了只想笑，“巫师界有道德吗？”

　　“或许，我认为，巫师界有良心。制度与法律从来不是绝对的，良心才是判断一个人好与坏的标准。一个有良心的巫师，是不会用黑魔法伤人的。”邓布利多或许试图用自己年迈的双眼将斯图亚特年轻的身体框起来，“斯图亚特，能告诉我你是如何看待黑魔法的吗？”

　　这一回，斯图亚特没再迂回的避而不谈了，“我认为他们是有用的。”

　　“除此之外呢？”

　　“也是凶狠的。”

　　“还有吗？”

　　“会伤害灵魂的。”

　　“非常感谢你的解答，孩子。”

　　听到想听到的，邓布利多总算松了口气。

　　他有些放松的靠在座椅的靠背上，他半仰着头盯着屋子的穹顶，想起了年轻时那一段岁月。

　　“黑魔法啊，那真是一个有趣的东西。它神秘，强大，充满了吸引力……”

　　斯图亚特安静的听着他絮叨，他把自己的双手藏在袍子里，好隐藏这时自己内心的激荡，“您也研究过黑魔法吗，先生？”

　　“当然，当然，不仅如此，我还有同伴，”邓布利多毫不隐瞒，他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像是说起了一段轻松愉快的经历，他甚至还把斯内普拉进了这个队伍，“不仅是我，你尊敬的教授，斯内普先生在早几年也研究过黑魔法。”

　　斯内普这一回，忍得整张脸都开始抽筋了，他就像被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邓布利多却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他看着斯图亚特继续说：“你对黑魔法感兴趣吗，孩子？”

　　斯图亚特直言不讳，“我想，我总有一天会接触到他们的。”

　　“确实……”邓布利多眨了眨眼，又笑着说：“其实只要能掌握分寸，研究黑魔法并不算什么大事。”

　　斯图亚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又那么两秒，他的呼吸都变急促了。

　　邓布利多却并没有在这个方面做多解释，他把话绕回去说：“至于劳伦斯·雷斯顿教授，我觉得我和珍妮接受他的原因在于他至今还拥有良心。不过你既然提出了问题，我也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答案。我建议你先接触他试试看，如果你在了解完他以后还有其他问题，欢迎你再来找我。”

　　斯图亚特知道校长先生这是要结束对话的意思。

　　“多谢您，教授。”

　　事件已经被妥善处理，他也没想多待。他向邓布利多行完礼后望向了斯内普。

　　斯内普现在可不想带孩子，“自己下去，你难道还会在你的学校迷路不成吗？”

　　斯图亚特立马转身，他的姿势是那样的一板一眼。

　　等楼下传来关门声，历届校长的画像们开始叽叽喳喳。

　　“这个孩子可真吓人。”

　　“斯拉格霍恩家怎么出了这么个厉害角色？”

　　“校长们，”邓布利多扬声打断他们的聊天，“让我跟西弗勒斯好好说会儿话吧，拜托了。”

　　被亲昵称作“西弗勒斯”的斯内普现在很生气，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研究黑魔法不算什么大事？邓布利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开明了！”

　　邓布利多的话语里多少带着无奈，“这是我的一时之言，西弗勒斯，你明白我真正的态度的。”

　　斯内普敢发誓，要是邓布利多再给他打马虎眼，他敢掀了他的校长桌，“你跟一个小崽子打了半天的机锋，你不仅向他示弱，你还跟他认错。邓布利多，这不是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帮我一个忙吧，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用熟悉的神情拜托他，“烦请你教授小斯拉格霍恩关于你所知道的黑魔法的全部，如有不够，我还能为你提供。”

　　斯内普现在感觉就像是有一条鼻涕虫在他的肺部里炸开了，他忍不住的浑身颤抖，连牙齿都在打架。

　　“你，要，我，教，黑魔法？给他？”

　　邓布利多的态度非常诚恳，甚至热切，“是的，你没听错，是的，西弗勒斯，这是我需要你做的。顺便一说，你需要一瓶镇定剂吗？”

　　“不用——”

　　“那么，算我求你，西弗勒斯。”

　　斯内普转过身，他憋了半天，直到五官扭曲了才再度开口：“给我一个必须答应你的理由。”

　　说起这个，邓布利多的脸色能再严肃九成，“你没有从刚才的那段谈话中听出来吗，其实小斯拉格霍恩的目的一直很明显。”

　　这个孩子或许早就有过这样的想法，所以在听说了雷斯顿的经历后，他立马就想到了这个点子。他先是用一段似是而非的苹果论绕晕珍妮，然后想方设法的要见自己。他表面上是为了雷斯顿享受的特权而来，可某种程度上来说，出身于纯血家族的斯图亚特·斯拉格霍恩本身也是【特权】的获利者，他如何不能理解特权，他怎么会为别人受到的特权忿忿不平呢？

　　邓布利多本来还不太理解，但当他听完斯图亚特说的那一大段冠冕堂皇的话后他就明白了，其实斯图亚特忿忿不平的重点只有一个：别人能学的黑魔法，他也要学。

　　他还要告诉邓布利多，他要摆在明面上学。

　　并且他也知道邓布利多不会拒绝。

　　“多么聪明的孩子啊，”他感慨：“西弗勒斯，你觉得如果我们任其发展，小斯拉格霍恩接触到黑魔法的几率高吗？”

　　“难说。”

　　“我觉得很高。他是一个很有野心，又有能力的孩子。有几个聪明的少年人能抵挡得住黑魔法带来的力量的诱惑呢？”

　　说起这个斯内普的心里就是一痛。

　　“所以你决定把东西直接端到明面上来，”斯内普帮他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他已经明白，“你知道你拦不住，所以你索性把他学习的进度控制在你能掌握的范围内。”

　　邓布利多听着自己的计划被说出来，表情也慢慢放松下来，“这其中离不开你的帮助。他很信任你，西弗勒斯，如果是由你来教他，他不会瞒你，任何事。”

　　斯内普的心里有阵阵发寒，“你的算盘打的这么精明，你有必要拉上我吗？你对他循循善诱，你害怕他误入歧途，可那个时候你可曾顾过我的死活？为什么我需要这种开解的时候你不在，你可真是一位公平的好人啊，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的眼神变得极其悲伤，“我也向你道歉，西弗勒斯。”

　　他诚恳的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我忽视了很多事，甚至由于我错误的态度，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结果。原谅我吧西弗勒斯，尽管我一把年纪，可我在很多方面，仍旧是个学徒。”

　　斯内普低着头，他的眼中已有泪意，“别想再用这种方式糊弄我，别想——”

　　他或许也想起了自己在意识混沌时经历的那些折磨，“你一点也没有旁人说的那样伟大。斯拉格霍恩家的小崽子说的没错，邓布利多，你就是一个自私鬼，你就是在用自己的手段掌控整个魔法界！连他都能看透你……”

　　“是啊，他是那样的聪明，所以我更加不希望这个孩子走向歧途，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打断他，正色道：“我们承担不起那种后果，巫师界经受不起第三场战火了。”

　　斯内普不屑的冷哼，“战火，就凭他？”

　　邓布利多叹了口气，“少年人的潜力是无穷无尽的。”

　　斯内普这时总算看出来点什么，“你害怕他。”

　　邓布利多并不羞于否认，“是的。”

　　他甚至提起一段往事，“西弗勒斯，你知道，我当初如果能够用另一种态度对待那位孩子，或许也就不会出现伏地魔了。”

　　他诚恳的，向斯内普剖析自己的内心，“我如今别无选择，西弗勒斯。我曾经错过了很多事。我如今再不补救，我怕是又一次要后悔终生。”

　　斯内普蠕动着嘴唇，却什么也没说。

　　他深深地看了邓布利多一眼，然后带着愤怒以及不甘离开了这里。

　　邓布利多叹了口气，过了很久，他僵硬的身体才有了动作。

　　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对面的座位前方倒了一杯茶。

　　空间扭动，一位黑发蓝眼，留着胡子，面色憔悴苍老的中年人在椅子上显形。

　　他用温和的语气安慰邓布利多，“不会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教授，您已经做了所有您可以做的。”

　　邓布利多望着他的双眼中沉甸甸的，有太多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感谢你的宽容，艾伦，我只希望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用的。”

　　中年人笑了起来，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怀念，“当然有用，先生，斯图现在年纪还小，正是他心软的时候呢。他挖空心思算计人的样子真的很可爱，不是吗？”

　　一切似乎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为什么邓布利多看起来那么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