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霍去病）》临霜93

40、夜访廷尉属

　　“那现在我们能去廷尉属看看当年的卷宗和物品吗？”张汤以审理陈后案出名，后来又主审了淮南王衡山王两案，闻名全国，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酷吏。陈皇后案件的始末，廷尉属肯定有最详细的资料。贤泽又补充道，“说不定还有别的类似之处。”

　　张贺此时却为难地摇了摇头，“家父主审的三大案，陈皇后淮南王衡山王案都属于机密，所有卷宗都封存于廷尉属的地下室，没有皇上的特旨，是不能查看借阅的。”

　　“可是”，柳贤泽想了想到，“陈皇后案是皇上钦定，如果直接向皇上请旨查阅陈后当年的事，就有推翻皇上结论的可能，即使骠骑将军亲自去请，怕是也不肯。当今可是位把个人权威看得比妻女还重要的人呢。这事应该就查不下去了。”

　　张贺试探地问到，“如果不查，公主出事了，你。。。”他犹疑半晌，还是问出了那句话，“有没有可能不受牵连？”

　　贤泽低了头，自嘲地笑了笑，“公主有恙，骠骑将军开疆拓土，可以议亲议功，我们，除了雨雁，因为平阳侯的关系，还有可能放过，其他的，怕是都难逃一死。。。”

　　张贺怔怔地望着一旁的少女。这是他三年来一直心爱的人，他朝思暮想放在心上的人，和他有着共同爱好，共同语言，送他牡丹花，和他讨论汉赋，收到他的颜料会开心的姑娘，难道就要因为此事无辜受害了吗？

　　一向文弱的少年此时却为了他爱的少女鼓起了全部勇气，“我有廷尉属地下室的钥匙，只是很少去，我们可以。。。”

　　贤泽吃了一惊，却果断打断了他的话，“那你被发现了怎么办？这不也是杀身之祸吗？”

　　“为了你，我是愿意的。我们可以小心点。。。”张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下头去，盯着脚下的石子。

　　初春的微风轻轻拂过两人的脸，贤泽沉默了半响，才道，“谢谢你，我立刻回去和骠骑将军汇报。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明晚这里见。”

　　张贺忙道，“我也回去，和弟弟通融一下，别叫我爹发现了。记得带上百来个不透水的小袋子。”

　　霍去病白天的时候多半都待在书房，西南诸国平定之后，地图，文书，军事要塞等资料都发往霍府。陛下和舅舅在外巡游，长安城中的布防，各个郡县的战备和军费开支，属国中的兵力，匈奴西域朝鲜等塞外情况，都上报给了骠骑将军，他几乎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特殊情况，白天要办公，晚上还要照顾卫长公主。长安城中的名医，宫中的名医都请遍了，可公主的病情却没有太大起色，脑子稍微清楚了点，可身上还是喊疼，和针扎火烤一样，加上又有五个月的身孕，医生们谁都不敢担责，也不敢用药，他操心得很。

　　霍去病闭目躺在躺椅上小憩，除了柳贤泽，书房没有他的命令，谁也进不来。长期的军旅生涯，让他睡中也异常警醒，听到有细微的开门声，立刻惊醒，“谁？”看到是贤泽探头，细细的小辫子从耳边垂了下来，机警的模样颇为好笑，他不禁有些莞尔，“是你呀，进来吧，什么事？”

　　“君侯，卫长公主的事情，有了一点进展。”

　　“你说。”

　　“我今天见了廷尉属张汤大人的公子张贺。他同我说，卫长公主的状态，和当年陈皇后有一点像，如果能查阅一下卷宗。。。”她略停了停，试探地看着冠军侯。

　　霍去病见她把骄横嚣张的陈皇后和他温柔似水的卫长公主相提，心中稍有不悦，但他还是立刻捕捉到了重点，“你是说可以看看陈后当年的状况，看能不能查出病根？”

　　“是的。陈后的卷宗是机密，我和张贺想夜间悄悄去看看。”

　　“你有心了。”霍去病点点头，“这事既然我知道，就我来担责。你和张贺万一碰到什么事，不要多说，一律推到我头上。”

　　柳贤泽应下。心道哪里是有心，这是求生欲好不好。

　　她刚要退下，又听霍去病问到，“你一个人安全吗？我派人跟着你吧。”

　　“还请君侯放心，”柳贤泽连忙摆手，“这个不必，人去多了，惊动了廷尉属，牵连他人，反而不好了。”

　　贤泽又去绣房，要求赶工一百个极小而细密的素葛袋子，想起她曾经在廷尉属见过储存不同证据的东西，又让人用轻薄的竹片，做成质地紧密的一个个小圆筒。她自己动手，用木板和夹子做了一个简易画板，又装了不少易于书写又耐磨的熟绢。

　　一切准备就绪，第二天晚上，张贺和柳贤泽按时间在廷尉属外碰面。张贺带来的东西除了和贤泽差不多的之外，还有提取证据的小镊子，小剪刀，手套，银簪子，白酒等。

　　见长子吃过晚饭，招呼也不打，就匆忙离开，张汤颇为不满，“这么晚了，还总往外跑。”幼子张安世历来机灵得很，忙道，“是太子殿下器重哥哥呢，父亲别多心了。”见父亲还要再问，张安世拿起一卷竹简，“今天老师讲得不是很明白，您再和我说说。”

　　张贺和柳贤泽移开廷尉属后院的一块石板，拿钥匙开了门，偷偷进了地下室。

　　廷尉属的地下室很大，好在到现在为止，只存了陈皇后，淮南王，衡山王三大案的资料，两人很快找到了陈后案的。一个人翻看资料，挑拣有用的，另一个人简要记录，幸亏二人都读书习字，很快就做完了。然后是提取当年查抄的实物。陈后是馆陶大长公主之女，乃高祖嫡亲子孙，出身极好，生性奢靡。当时除去和案子有关的物品，椒房殿内查出的香料珠玉金银用具等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张贺用镊子细细地一样刮取一点，放在不同的小袋子里，标上名称。不知名称的，就标上待定的字样。然后二人又将丝绸衣物等剪下一点，放于竹制的小圆筒中。

　　地下室颇有点冷，贤泽抖了抖身子，好获取一点温暖，“你有头绪了么？”

　　张贺轻轻点了点头，“有了一点猜想。卫长公主房内通风怎么样？”

　　贤泽道，“似乎不是很好。”她想了想到，“你是想说是香料的问题？冠军侯回来之后，我说公主稍微好了一点，原来是冠军侯和公主搬去水榭，水榭通风的缘故。”

　　“我还不敢完全肯定。不过，”张贺笑了一下，似乎胸有成竹，“你知道吗，名医义妁夫人最近一段时间来茂陵了。茂陵离此处不远，我们可以带上物品给她判断，还能请她为公主治病。”

　　柳贤泽十分惊喜，“义妁夫人医术高超，品性端方，只治疑难杂症，其他的，哪怕是王公贵族，也难请到她。行程更少与他人透露，你怎么知道她的？”

　　“家父曾经审过她的案子，惩罚了诬告她的人，故而夫人是我们家的故交。这次她一到茂陵，就差人告诉我们了。”

　　“原来如此。人人都道令尊大人是铁血名探，果然名不虚传。”

　　一切完毕，两人将卷宗物品各自归位，又检查几许，然后才锁好门离开。将要分别时，张贺又道，“在去茂陵之前，我还想去一趟椒房殿看看。”张贺虽然是太子伴读，但只去过博望苑，椒房殿等宫中后妃居住的地方，不是侍中是进不去的。贤泽理了理有点散乱的鬓发，“这个应该不难，冠军侯可以带我们过去。”

　　贤泽回到霍府时，已经黎明，她一觉睡到了中午，才去冠军侯书房汇报。

　　“张贺想去椒房殿？他要是给陈后翻案怎么办？” 冠军侯略微犹疑，随后又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是我多虑了。张汤和舅舅交好，张贺又是太子伴读，全家都系在太子身上，他不会这么做。”他随手招来一个侍女，“你去宫中问问诸邑公主，什么时候皇后不在。”

　　不到小半个时辰，侍女就带来了回信，“诸邑公主说王夫人最近身体不好，卫皇后天天早上都会过去探望，明早即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