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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排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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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子夫听说大女儿出事,连忙带上诸邑公主和宫中最好的几位太医,一群人浩浩荡荡奔向霍府。卫长公主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刘彻的第一个孩子,正因为怀了卫长公主,刘彻才开始重视她。再加上后来馆陶大长公主母女嫉妒,绑架了当时还只是刘彻侍中和建章骑士的卫青,触怒了刘彻。为了补偿,卫子夫获封夫人,卫青获封建章监,二姐卫少儿指婚给陈掌,陈掌又进了掌事府,大姐卫君孺则嫁给了青年军官公孙敖,整个卫家才开始飞黄腾达起来。
再后来,卫子夫连生两女,诸邑公主和石邑公主,到第四胎时,刘彻让两位公主去昭明台祈福,好生下男孩。刘据出生三四年后,两位公主才又回到卫子夫身边,那时候,卫子夫已经被立为皇后了,住所也从兰林殿搬到了椒房殿。卫子夫的夫人之位来自于大女儿,皇后之位来自于弟弟卫青扭转汉匈战局的军功和儿子刘据,即皇长子的诞生,因此,四个孩子中,她对大女儿和儿子感情最深了。听到女儿有事,焉能不急?
卫长公主基本是半睡半醒的状态,醒的时候也小脸通红,情绪激动。卫子夫见女儿这个样子,又是心痛又是焦急,温柔的脸也沉下了几分,透出令人胆颤心惊的寒意。她的目光扫过一旁站着的柳贤泽,最终落到秦雨雁身上,“叫你们好生伺候,这是怎么回事?看来不动动宫里的手段教训一下,你们把我的话全当耳旁风。”她只略略挑了挑眼尾,身边跟着伺候的陈姑姑就过去关了门,另有几个卫后带来的宫女按住了贤泽和雨雁两个。“赏个三张纸的贴加官吧,死不了的。”
“母后!”诸邑公主连忙制止到,“你看看雨雁身上的伤,她们是最不希望姐姐有事的了。其他的,等大姐治好了再说。”
一大群太医围着卫长公主,先确定了她没有发热,也没有受伤。又按了脉搏,脉象细滑,跳动急促,可也诊断了半天,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原因(先秦和汉代医疗水平还很落后),加上公主已经有将近五个月身孕,也不敢随便用药,只好说是孕期上火,急躁,开些金银花之类降火的药物。
卫子夫又安抚了大女儿一阵,留下了太医院院判等几人住在霍府的医馆待命,才带着诸邑公主回宫。
卫皇后一走,雨雁就埋怨起来,“我说不让你叫皇后吧,刚刚差点受刑,太医也没看出什么来。”
贤泽听了冷笑,“要是真等出了事,你就直接在刑场服白刃了,哪里还等得到诸邑公主求情?皇后早知道早好,说了你也不明白。”
雨雁似乎被服刃的刑法吓到,垂了头,不再说话。
贤泽不再理她,直接召集了鸳鸯馆内的丫头,“你们现在也看到了,公主状况不好,但太医不知是什么原因。如果公主真的有一点事,我们谁都活不了。”已经有胆小的丫鬟在偷偷啜泣,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从一个月前到现在,有什么异常状况?除了鲁王妃和平阳侯,还有谁拜访过公主?有没有什么丫鬟小厮给公主带过东西?”
宫女侍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道不知。
贤泽平静地看着大家,语气却很坚定,“那既然这样,公主能接触到的东西,应该就是食物衣服首饰香料刻刀,一样一样排查。想活命的话,就打起劲来。”
先从食物开始。卫长公主怀孕之后,府内大厨房做饭不够不合她的口味,因此大部分饮食来自鸳鸯馆内的小厨房,大厨房仅仅供应一两样菜。
“每样菜都有用银针试过吗?”
“试过。”鸳鸯馆内的一个宫女石榴答道。
“银针试过之后,有人试吃吗?”宫女们面面相觑。“那就是说,直接送到公主口中了是吧?”贤泽心里一百个惊叹号飞过,这防护意识,简直就是在裸奔。“食物是重中之重。从现在开始,当天是谁做的菜,什么菜,都要登记。你们二十几个人,一人一样,轮流试吃。谁试吃哪一样,也要写下来,无事了再送给公主。公主一天吃了什么,更要记录在案。”立刻有宫女显示出了惊惧的脸色,“那要是。。。”
贤泽打断了她,“应该不会有毒,很可能是食物之间相克。从今天起,你们厨房给公主送的菜,一模一样送两份来账房。公主吃什么,我吃什么,有事也先是我,你们别怕了。”
“现在太医都在府上了。给公主喝了什么药,试吃登记流程和上面一样。”
“谁管公主衣服?”阿言站了出来,“是我。”“公主的衣服,洗好后在阳光下暴晒。现在衣服首饰香料都要检查,衣服晒好后不要再使用熏香,以免不好排查。”
“管首饰的,公主最近所带的所有首饰全部清洗一遍,暴晒。每天换下来的首饰都要清洗。”
“公主的被褥,现在公主要不睡觉,要不醒了之后也脾气暴躁,被褥的检查等侯爷回来再说。”
“还有香料。”每次进入卫长公主的房间,总是异香扑鼻,贤泽想起这个就头痛,“想办法把公主房内的香料偷偷移除了,不行的就开窗换气,不要关闭门窗。”
“想起什么异常状况,都来找我。”
贤泽又找门房拿来了一个多月以来的进出府记录和访客记录,和绿萍检查起来。
进出府人员筛查是个很大的工程,府上每天除了买菜婆子外,进进出出的人不在少数。府上其他职能的丫鬟小厮带的东西都要开包检查,只有鸳鸯馆内的宫女们,因着是卫长公主的人,门房不好查看,因此这次记录筛查就着重看这些宫女们的。
除此之外,因为怕蛇鼠虫蚁造成危害,柳贤泽又带着人,府内大扫除完成后,四处喷晒雄黄、药酒。
霍府上上下下,为了活命,全都行动起来。
卫长公主这一晚睡了五六个时辰,梦中温暖的房间突然变成了冷冽的悬崖,寒风呼啸而过,她猛地惊醒了。已经巳时了,将近中午,窗户大开着,也没有了她闻惯了的香味。卫长公主不禁心头火起,把白瓷茶杯摔在地上,“好大的胆子!谁叫你们开窗的?”
丫鬟们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是柳管家吩咐的。”
“还不把她给我叫来!”
柳贤泽刚一进卫长公主的房间,卫长就操起一个白瓷碗砸在她身上,发狠的样子和之前温柔的磨样几乎判若两人。瓷碗随即又在地上碎成了沫沫。“是你是公主还是我是公主?!谁叫你这么做的?”
贤泽明白卫长公主是故意找茬,只好道,“是贤泽一时疏忽了。”
“是吗?”她笑了笑,娇滴滴地说到,“那你用手把这些碎瓷片捡干净了吧。”
柳贤泽瞪大了眼睛。她和别的丫鬟不一样,干的都是文化工作,依靠的就是写字画画,一双手要是受伤了,她也活不下去。
“公主息怒。府上还有许多账目要对,我。。。”
“你敢抗命?!”
两个人正僵持不下,突然外面的侍女高声嚷道,“骠骑将军回府了!”
一千两百里路,骠骑将军仅用一天半就赶到,一天八百里,可见卫长公主在他心里的重量。
他才刚进府,门房就三言两语将最近的事说了,知道府上最近闹得人仰马翻,再到鸳鸯馆,一派吵吵嚷嚷。
骠骑将军走了进来,搂住了公主的肩膀, “芙儿这是怎么了?”修长的手指拂过公主额前的乱发,将发丝轻轻拨到脑后,温柔的笑容绽放在英俊锐利的脸上,却没有半分不谐。公主的脸上犹带着泪痕,“原想着柳管家是个好的,没想到也糊弄我!这个月府上开销哪里就这么多了!”柳贤泽根本没想到公主突然来了一招中伤,刚要申辩,就听骠骑将军道,“是我送礼多了,不关她的事,别生气了啊。” 又悄悄回头看了贤泽一眼,示意她先走。柳贤泽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他轻柔地吻了吻公主:“下午我们一起弹琴?”公主又哭到,“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定是柳管家那小贱人,和你打我与曹襄的小报告!”霍去病脑子轰的一声,他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事,信上也没说,想起和曹襄也算是情敌,顿时有些恼怒,“曹襄过来干什么?”
卫长公主从小就对去病表哥言听计从,此时看表哥的脸色,不由地有点害怕,“我们不过就谈了点诗文书画而已,你吃醋了?你又没时间陪我。。。”
霍去病看她脸上还挂着泪珠,这个表妹,在他还是个鲜嫩少年,没有在军营训练地心硬如铁,横刀立马的时候就闯了进来,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他对除舅舅外的所有人都可以硬的起心肠,唯独对她,连厉声说句话都不忍心。霍去病叹了口气,“没什么,你先休息吧。”
公主闹了一阵,此时也有些累了,渐渐安静下去,沉沉地睡了。
霍去病又将柳贤泽叫到了书房里,千头万绪,不知从哪问起。想了想,还是先解决印的事。
“你看清楚了,那是将军印?”
“是的。鲁王妃走后,公主房内就有了。是白玉底,紫金盘龙枢纽。我原想去公主房内确定一下,但那天。。。”贤泽不想把公主和曹襄的事扯出来,增加什么误会,就道,“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我就先行报告了。”
“鲁王挪用属地驻军的军费,皇上正要追查,这个时候给我送将印联络求情,和造反有什么区别?”他对公主的政治敏感度实在意外,“卫长知道那是什么吗?她会不会以为就是送给女孩子的小礼物?”
柳贤泽也不想绕弯子了,“我在晗园待过三四年,金石鉴赏不过是十二门课之一,尚且知道。卫长公主是金石鉴赏的大家,她肯定看得出来。”
霍去病这下是浑身上下,哪哪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