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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杀母立子 ...

  •   此时此刻,就剩最后一个疑问萦绕在满朝文武心中,陛下在征和二年三月开始就不见太子,直到七月回京,整整四个月,这是为什么?陛下虽不喜皇后太子,但从事后的举动也能看出,无作践皇后、更换太子之心,更到不了见个储君家臣都厌烦的程度。钩弋夫人可以勾结李家不断陷害太子,可见不见东宫使者却是刘彻说了算。

      “陛下,臣妇请求带一个人上堂。”刘彻眯了眼,算是默许。

      上来的是现在为刘彻炼丹的丁义。

      这事还要从半年前,征和三年秋冬说起。陷害太子的几大势力均已覆灭,钩弋夫人得放到最后一击,那么还有一种人物是要特别关注的,那就是刘彻身边的方士们。方士们在宫中有单独的地方炼丹,依山傍水,独立进出。他们在长安城也有自己的房子,可以出宫休息。

      柳贤泽霍光张安世夷安公主邢婕妤基本连成了统一战线,派人一天十二时辰宫内宫外不间断地盯着方士们。说来也巧,就发现了目前刘彻身边最得力的方士丁义给陛下的丹药里掺幻思草。顾名思义就是服用后可以幻觉幻听,飘飘渺渺,来使刘彻以为丹药有效。欺君之罪,轻轻松松可以夷族,丁义哭得半死,愿意说出一个惊天秘密,以求草药之事不被上报,自己麻溜地回乡养老。

      “公孙卿和在下是同乡,炼丹时偶有来往,也算不上十分亲密。。。”公孙卿是刘彻长期信任的大方士,常年跟在刘彻身边,征和二年八月突然自杀,十分蹊跷。“他临死前,和在下说过,二年三月,他上奏陛下‘二龙不可相见’之语不是为了陛下可以长生不老,得道飞升,而是钩弋夫人教他如此说的。”

      私语阵阵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静得可怕,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二龙不可相见,满朝文武具不知道,这件事,只刘彻一人明白。

      征和二年三月,公孙卿在刘彻的寝宫内,向他觐言,“陛下是龙,太子也是龙。二龙相见,气形缠斗,丹药修为必将大打折扣。若想长生不老,则需在得长生之前不见太子,连为太子而来的使臣、亲友都不要召见才好。”

      丁义诉到,“其实是征和二年头几个月,江充在长安城大施拳脚,钩弋夫人料到太子必然遣使告状或亲自来见陛下,为使江充可以陷害太子于死地,想出了隔绝太子的招数。公孙大人随侍陛下左右,钩弋夫人和他相熟,帮过他几次,家人又在钩弋夫人手上,没有办法,就答应了。七八月太子出事后,他自知此言造成太子不得消息起兵亡故,陛下不会放过他,惶惶不可终日,就自杀了。”

      廷议开到下午,信息量轰炸得大臣们反应不过来,还是金日蟾机警,问道,“他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他怕她当上,”丁义刚要说太后两字,突然想到这是冒犯皇上,急忙咽下去,换成了“怕她得势之后家人难以保全。至于在下,公孙卿和谁走得近,钩弋夫人能不知道吗?”

      刘彻没想到自己追求长生不老被钩弋夫人的夺嫡所利用,公孙卿的进言竟是设局,根本不是为了得道,还折了帝国的基业进去,气得头上冒烟,心肝肺到处都疼。 “你。。。一派胡言!”

      “陛下,微臣没有乱说!”丁义连忙哭喊,“公孙卿说钩弋夫人因事关重大,派她的大宫女佩儿和他连络,公孙卿知道佩儿回去后就是一个死,就教她说,‘此局要是成功,则必须纯阳,不能见女子的血。’钩弋夫人虽不信,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放了佩儿出宫,报了急症身亡。公孙卿知道佩儿不管回乡或去哪儿,以后都逃不了一死,索性给她封手书,教她躲在长安的齐王行邸(齐王自己或使者从封地入京城觐见住的地方),齐王已经去世几十年,多半没有人会搜查上来。”

      刘彻鹰一般的眼睛盯着丁义。

      不需刘彻使眼色,几队侍卫就倾巢而出。不到一个时辰,就从齐王行邸带回了所有仆妇,总共也没几个,不过看屋子罢了。大臣们不认得,但刘彻一下就认出了钩弋夫人曾经的贴身宫女。她站在这里就说明了情况严重,如果再知道公孙卿的言论。。。公孙卿说得是绝密,为君王长生之道单独谏言等等,况且佩儿征和二年三月中旬就被钩弋夫人报了“暴毙,”公孙卿三月下旬才对自己进二龙不可相见之语,无论如何佩儿也不该知道才对。

      “朕问你,赵婕妤可曾叫你。。。”

      佩儿人很聪明,也认得几个字,要不也不会在一众宫女中脱颖而出,成为赵婕妤的心腹,“钩弋夫人于征和二年三月上旬叫奴婢带话给公孙卿大人。”

      “你们说了什么?”刘彻的瞳孔骤然紧缩。

      “陛下积先祖之力,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北伐匈奴,以为河西,南取滇越,以为州郡;蛮夷之君,俯首称臣,委命下吏。今内外一统,龙气聚集,乃为通长生之机。然陛下青龙也,太子赤龙也,虽为承继之道,二龙相聚,争斗或不可免。龙气既不可隳,维今之计。。。”

      这段话,只有刘彻可以心证。和公孙卿当日所言,字字句句,基本不差。可见宫女佩儿为了保命,着实下了苦功。自己打鹰,到头来却叫鹰给啄了眼!玩弄大臣玩弄皇子,却叫宠妃和方士联手设了局!

      钩弋夫人跟在自己身边多年,心智谋略,杀伐决断,都不缺。若将来垂帘听政,心思善良便罢了,可几万人命都不当回事。。。

      几十年来,与各种人,孩子、后妃、亲人、复杂的感情一起涌上心头,半响,他道,“把钩弋夫人交给廷尉,赐死。”

      侍卫上前,要扶起坐在地上的钩弋夫人,她微微甩手,整理衣冠,“陛下,弗陵年幼,妾身将他托给陛下了。”

      刘彻看着她,声音中夹杂了威严和哀伤,“可以。”

      说到底,钩弋夫人夺嫡之计,也是建立在刘彻追求长生之心上。没有君王好恶,哪来佞妃小人!大汉前前后后几十万人命,根子上,是刘彻的责任啊!

      廷议开完,已经很晚。

      “有两件事,朕想问问你。”室内的光线中,刘彻的脸有一点晦暗不明,“你知道朕想问什么吗?”

      “陛下既然在内室问我,想必此事不适合在文武百官面前讨论。”

      “嗯,钩弋子。。。”

      “六皇子,十四个月生是故弄玄虚。”刘彻眼中划过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沉郁之色。贤泽又道,“但六皇子是陛下亲生。”

      刘彻容色不变,他已经做了半个多世纪喜怒不幸于色的帝王了,从早到晚,只有此时内心暗暗松了口气。

      “臣夫妇昔年审理的拐卖大案就是有人利用麻沸散作迷药害人,于是定了所有厉害的药品名单,其中也包括禁药。要求长安、洛阳各个药坊进出,或发现都要记录。臣妇也万万没想到,过了十来年了,居然能派上用场。

      “钩弋夫人未进宫为使体态轻盈,服用息肌丸,对有身不利,侍奉陛下近三年未怀,便假孕争宠,其后多方打听助孕之药。为保皇子健康,此类药品是宫中禁药,她的人就去了宫外。臣妇本就不太相信钩弋夫人能怀胎十四月,前年去年对长安周边的药坊地毯式筛查,终于在茂陵的一家药坊发现了线索,应是钩弋夫人的宫女来寻助孕之药,种类繁多,伙计都有印象,时间也对的上。她惯常用的御医,也帮忙隐瞒。”

      刘彻沉默片刻,当年钩弋夫人报备怀孕之后,还以前几个月身形未显为由,伺候过自己多次。孩子出生,不是没有过疑问,但还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十四个月,还是一场阴谋!

      “钩弋夫人怀孕前后,都随您在甘泉宫伴驾,别的人。。。应该无法出入她寝宫。”贤泽说得隐晦,言下之意是别的男子接近不了赵婕妤,孩子是您的。她心里头还补了一句,钩弋夫人心气极高,江充之流的男子,她也看不上啊。

      刘彻微微颔首,钩弋子的事情就算掀过。“另一件,朕想问问你,两次调兵的事。”

      柳贤泽低下头,“臣妇死罪。”

      “如果你是据儿,起兵后要怎么做?”

      “当调宣曲渭水胡骑,直上甘泉。”她平平静静地垂下眸,说出了这句谋逆之语,显而易见是豁出去了,没打算活着出来。

      “据儿没有听你的?”

      “太子起兵的第二天,我们才收到消息。不过,我想太子殿下不会选择那么做,他一直是最在乎您的,只想过清君侧。”

      刘彻心中一滞。“石邑给属国发的诏书,让军队都待着当地。。。”

      “也是臣妇给公主出的主意。”

      “你不怕朕杀了你吗?”

      “襄助调兵,若陛下直接在廷议上发问,定是死罪。既然单独询问,就没打算公开,也就不会杀臣妇了。”

      刘彻盯着她半响,才缓缓开口,“你很聪明。”他笑了笑,“当年如果不假传诏书稳住郡国军队,长安大战,若地方军队进京再来一场七国之乱,匈奴又趁势南下,后果不堪设想。当时冒犯皇权的诛族之罪,事后竟是于国有大功。”刘彻挥了挥手,“你走吧,朕不杀有功之人。”

      皇宫出来,已经深夜。

      “给太子陈冤的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是啊,两年多了。”贤泽想了想,又补充道,“为太子洗冤,是出于我的政治理念,不是什么爱恨情仇。所幸,我不需要做理想和道义的选择。”

      “继绝,”霍光提起灯笼,又站定了,“你有宰辅之才。”他笑笑,“我不是奉承,我以自己以后的官位保证。”

      六月,桑弘羊上书,询问刘彻是否在西域轮台地区进行驻军屯田。刘彻有感于连年征战,民生凋敝,遂下轮台罪己诏。

      “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悉罢之。前有司奏,欲益民赋三十助边用,是重困老弱孤独也,而今又请遣卒田轮台。轮台西于车师千余里,曩者,朕之不明,以军候弘上书言匈奴缚马前后足,置城下,又汉使者久留不还,故兴遣贰师将军,欲以为使者威重也。乃者贰师败,军士死略离散,悲痛常在朕心。今请远田轮台,欲起亭隧,是扰劳天下,非所以忧民也,今朕不忍闻。当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修马复令,以补缺,毋乏武备而已。”

      标志着自刘彻即位以来长达半个世纪开疆拓土的国策向修养生息转变。同时任命田千秋为富民侯、丞相。

      后元元年,皇五子昌邑王刘觳也在过度惊吓中去世。刘彻仅剩三子、四子和六子。经慎重考虑,刘彻决定立刘弗陵为储君,又令宫中画师画《周公辅成王朝诸侯图》赐给霍光,让他辅政。霍光于刘彻塌前再三请辞,“陛下,臣不如桑弘羊,田千秋,上官桀、金日蟾。”

      “不,”刘彻费力地抓住了他的袖子,“休养生息,恢复国力,朕知道你的能力,朕放心。”

      随后,有谒者报告长安监狱有天子气。刘彻派使者前往监狱,打算将犯人一律杀掉。廷尉邴吉亲自守住大门,“就算普通人也不能枉杀,何况皇曾孙呢!”刘彻听闻此句,感慨道,“也许这是上天的意思吧!”遂大赦天下,将皇曾孙放出,有召宗正将他署名于皇家族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杀母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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