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公子楚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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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大会的前一年，上官透与桃花郎君共同“死去”的第六年。
江湖人传言，在重雪芝继承宫主之位之后，重火宫的声誉有所转变，开始渐渐被世人接受。但是，这一份平和却未持续多年。“地狱阎殿，人间重火；神乃玉皇，祗为莲翼。”这早已淡去的十六个字，如今又一次被人们广为流传。
夫君和义兄惨死后，她性情大变，复出江湖，吞并了二十余个大大小小的门派。如今，江湖上能够牵制重火宫的，除了少林以及几个联盟的大门派，再无他者。
无人知晓，如今的重雪芝，已真正不是从前的“重雪芝”。
苏州——
“狼牙，重火宫这两年可真是如狼似虎，让人担心啊。”
“不过是恢复重莲在世的样貌，有何大惊小怪的。”
“可这一点也不像雪芝妹子的作风，莫不成是一品透和陶华都没了，她受刺激过度……”
杪春时节，疏花暗香。穆远留在小船上，小桃怀中抱着一个小童，轻身跃到岸上：“红袖姐姐。”
红袖自然把注意力放在那第一次见面的小童脸上，着实弄丢了下巴：“这孩子怎么那么像……狼牙你快出来看……”
仲涛便随着过来，手中为红袖折的桃花枝掉落在地，他反映比红袖大十倍：“这孩子为何会和陶华长得一模一样？红袖我说了吧，那家伙就是个男扮女装的，搞完了光头，又搞雪芝妹子……娘的，他竟然给光头戴绿帽子！”
小桃踢他一脚：“说什么呢？小孩子在听。小石头，叫人，这是袖姨娘和狼牙伯伯。”
重璃月早就长成了个小魔头，仅六岁便养成了比同龄人冷酷十倍的性格。小小年纪，心里像住了个千年人精。
他用狭长的眼睛瞟了一眼自己的娘：“女魔头，这就是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亲爹是谁的原因吧，我怀疑过穆叔叔、丰叔叔，唯独没想到，会是那个和我名义上的爹一起埋在温华泉旁的桃花郎君呢。告诉你，爹我只认上官透一个。至于那个……罢了，都是以前的事，以后不要再提。”
说罢还叹一口气。
“这孩子有点早熟。”小桃哭笑不得，连忙拎着那小人精的衣领，把他抛给船上的穆远。
仲涛又是一个深呼吸，这孩子的背影轮廓，怎么会像……
裘红袖和小桃聊了一整个白天，聊得最多的，便是上官透。红袖哭得很伤心，而雪芝已经调整好了心情，没有表现失态。
小桃打算离开时，红袖还在用帕子拭泪，眼睛肿肿的，妆也有些糊。她对小桃道：“我知你对一品透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当初嫁他也不过是形势所迫。这么多年了，穆大护法一直等着你，珍惜眼前人，莫因过去模糊了现在。”
小桃笑笑，这些人都不知道，“那次”她是真的死了，但死去的只是她的人身。上官透失踪后，她被蓝救了回来，恢复了本来的身体。不管她愿不愿意，她必须得以雪芝的身份活下去，为了璃月，也为了上官透。
看看一旁佯装抹桌子扫地的仲涛：“珍惜眼前人，这句话也送给红袖姐姐。”
“狼牙，我们成亲吧。”
“哦，好。”仲涛养成了习惯，随口答应，而后大叫一声，“什么？！”
她成了个好红娘，倒也不虚此行。
此时此刻，小桃站在对岸的小船中，掀开帘子，走到重璃月和穆远身边。穆远给璃月买了许多小玩意儿，两个人玩得很开心。
穆远走上前来，坐在她的身边：“可能你不知道，莲宫主去世前，曾经交代过我一些事。若你生活困难，便让我来照顾你。”
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如此说话，已经是很直接了。
“奉紫还在等你。”她实在无话可说，不可能告诉他事实。
穆远认为她是在拒绝，这六年来，每一次他向她告白，都得到相同的回应。但他不会放弃，无论多久，他都会陪着她，陪着雪芝。
“穆叔叔带我在酒楼楼下转悠，我看见他笑得好傻，好像是听到袖姨娘说什么‘珍惜’的时候。”穆远去外面与船夫坐在一起，璃月跑进来摇晃手中的木偶，小声说，“娘，穆叔叔对我挺好的，经常陪我玩，还给我买好多东西，若你实在想嫁，嫁给他也行，比丰叔叔好，他总拿蝎子吓我。”
“有吃的，就把你娘卖了？”小桃用手扯自己崽子俊秀的面皮，外加搓圆捏扁，“还有，什么叫‘实在想嫁’？”
“女魔头，我的脸很疼。”
璃月知道娘心里苦。从他有记忆以来，总会看见娘在半夜的时候，坐在床上无声地流泪。她念着一个人，那个叫上官透的人，所以不管他是谁生的，都只认上官透是爹爹。
他爬到小桃膝上，仰着小脸，眼睛亮亮的：“虽然这张脸也很美，但我还是喜欢娘原来的脸。我不明白为何娘在有其他人场合，就不用和我一样的脸呢？”
小桃皱皱眉头，示意他穆远在远处，璃月缩缩脖子：“娘最近开心多了，可是有什么好事？”
距离三年一届的英雄大会，仅存数月。
江湖上又多了个名人，七樱夫人。
她的追随者不可胜算，但长期跟在她身边的只有六人，也可以说是她的随从，加上她总共七人，他们出入任何场合，都会戴上面具。只不过那六人戴的人是白色面具，七樱夫人戴的是黑色面具。七个人面具上，都有红色的樱花花瓣。这也是她名字的来头。实际上，没人知道她的真名。
七樱夫人身边的六个随从合称血樱六子。六人都是男性，身形差异巨大，有两个特别高大强壮，一个特别矮，一个特别瘦。另外两个，都是标准的身材。
璃月发现，娘听到“七樱夫人”出现的时候开心极了。用丰叔叔的话来说……就像个雀跃的怀春少女。
英雄大会，小桃和众人一起上山，准备下马车。小桃撩开车帘时，突然看到山脚光明藏河旁，走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一身青衣，头戴黑色斗笠，另一个身批大氅，垂落的绒毛帽檐，将半张脸都盖住，只露出挺拔的鼻尖。
璃月在催她下车，小桃“哦”一声，有些失神地放下帘子，并没有下车。
与此同时，那青衣人走上前来，斗笠下的面貌看不清：“我们少爷已经留意宫主很久，特地叫小的将这个送给宫主。”说罢，将一枝樱花递给朱砂。
分明已是四月，那位站在不远处的公子却披着狐毛镶边的豹皮大氅，帽檐上的珍珠快赶上荔枝大小，可谓身披千金。砗磲道：“公子穿那么多衣服，是什么意思？”
“少爷体质特殊，素来畏寒。”
小桃隔着帘子接过朱砂递过来的樱花枝，眼眶有些发红，忍不住落下泪来，又努力使语气平静：“为什么送我樱花？你家少爷喜欢这花？”
“因为樱花和桃花很像，而我家少爷看到桃花会伤心。他说，最美的花，理应赠给最美的女子。”
“这千篇一律的赞美简直毫无新意！”璃月把那花枝抢过来，穿过车帘，运内力朝那公子掷过去，势要把那颗漂亮的脑袋当花瓶插，居然敢弄哭他娘亲，哼哼。
那公子仅用两根手指便夹住了花枝，刻意放得低沉的声音乘风而来：“少宫主武艺高强，却好凶呢。”他似乎笑了笑，朝他们轻轻一拱手，文雅周到。示意随从一起上山去了。
小桃捂住自己的嘴，双肩不断抖动，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
娘这是被这人用声音给弄哭了？璃月：“娘，要不要我去杀了他？”
他的娘亲抹了把眼泪，把手放在他肩上：“拉倒吧，你这两下子，再练二十年。”
重璃月严重怀疑自己不是重雪芝亲生的崽儿。
英雄大会会场上，人数成千上万。穆远早已在大会现场安排好了一切，丰涉代表玄天鸿灵观坐在小桃正对面，看清他的口型是在喊“芝芝”。
璃月：“这个浮躁夸张的人，你改嫁不可以选他。”
小桃：“……”
第一名是重火宫的沧海雪莲剑，后面紧跟穆远的名字。重火宫和上届英雄大会一样，势如破竹，赢得毫无悬念。小桃坐在静坐在座位上，只手撑着侧脸，双目倦怠，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却似一统天下的女皇。
“看见了吗？”她不知在对谁说，“我帮你重振重火宫啦。”
不管台上打得多么激烈，总有那么一些人，会被她的一颦一笑夺走注意。
“那个送花的怪人一直在看你。”璃月皱着小眉头。那怪人不仅看他娘亲，还敢看本少宫主。“那个人有病，穿毛皮大氅还拿折扇。既然这般热，便不要穿这么厚啊。他是嫌自己不够引人注目么？”
话音刚落，那人还真的打开扇子摇了摇。虽然他肤白如新雪，看上去一点都不热。
听到这话，他的娘亲忽然有些紧张地坐成淑女状，还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只是眼睛一直看着擂台，不敢往那个方向望。
太阳高悬于会场上空，今天天气有奇异的热。
小桃终于上场，此次她挑战的人是少林寺方丈——释炎。
释炎就是不想，也得接受。小桃抖出一把大刀，她身法由缓至急，一如自九天降落的火凤凰，无声在擂台上燃起了熊熊烈火，看得在场人士均全身紧绷，忘了呼吸。
事实上，以小桃现在的《三昧炎凰刀》威力，还杀不了释炎。但她的目的不是杀了他，六十回合下来，释炎已经忍不住要用《莲神九式》了。
两把刀在台上碰撞出火光，释炎的招式越来越阴柔诡异，几个大门派的老前辈都哆哆嗦嗦地站起来。
也是这一瞬，一阵强劲的风，从人群后方呼啸而上。也是眨眼的瞬间，另一阵掌风冲上来，释炎受到重击，狠狠后退几步，摔倒在地！
一个男子的声音在擂台东侧响起：“‘公子’，你要杀方丈灭口？”
一听到这声音，小桃马上就酥了，台下的璃月一看娘亲两脚发软，站都站不稳的模样，十万分不理解。
穆远盯着台上二人，瞳孔微微紧缩，不言一语。
习武之人，很少有男子这样的长发。他的头发鬒黑如云，与面具、肤色形成强烈对比。
小桃干咳半天道：“公子贵姓？”
那人上下打量着她，并未立刻回答。片刻惊讶之后，他露出了玩味的笑意，而后脱下裘皮大氅，将之抛落在擂台下。浑身唯一无变动的地方，便是那美满幽香的樱花面具，及下半张脸未遮住的，清冷若水的微笑。
“在下荆州人士，虞楚之。”
他有一具堪称完美的身体，肩背宽阔，被黑色的修身长衣包裹着，虞楚之这淡淡一笑，是奉天一年最为旖旎之景。
“苍天大地啊！”朱砂捧脸道，“这，这当真是嚼蕊饮泉的凌霄天仙啊……”
砗磲：“女人，你还要脸吗？”
“既然在下都上来了。”虞楚之左手持黑扇，右手拿黑剑，“雪宫主，请赐教。”
结果可想而见，一个连脚都站不稳的女子，毫无斗志，输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虞楚之有些不解，他让了她三十余个回合，才把抵在折扇抵在她喉间。
“没出息，碰见帅哥居然腿软！”重火宫少宫主气得鼻孔冒烟。
穆远握住剑柄，上前走了一步，璃月却拦住他。他回首看少宫主一眼，三思后退回原处。他理解少宫主的意思：他上台挑战，或许能弄明白虞楚之的武功路数。
但虞楚之摸清的，会是重火宫的底细。虞楚之不是他们的敌人。即便是敌人，他们也犯不着去当其他门派的磨刀石。
最后，虞楚之理所当然地成为英雄大会第一。
在听到主持人宣布胜负时，虞楚之收回折扇，摇了摇，身形一闪，又出现在七樱夫人身后。
正与身旁的人说着话，突然一只小手拽了拽他的衣角。虞楚之低头看见一张小脸，沉默了一会儿，内心如波涛汹涌巨浪狂风。
“你可曾娶妻？”璃月仰着头看他，脖子很累。
虞楚之愣完之后有些好笑：“我为何要告诉你？”
“我直接跟你讲吧，我娘好像看上你了。你若无妻子，不如考虑入赘我重火宫。我看你功夫还可以，身材挺好，长得应该也不错。虽然我娘是二婚，脾气也有点暴躁，好歹她有个这么大个重火宫做嫁妆……”
“小石头你给我闭嘴！”
璃月搁那巴巴给虞楚之讲入赘的好处，小桃从几十米外狂奔而来，揪住崽子的耳朵。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公子楚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