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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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太阳横空，一眼望去天朗气清，透净的天色让人心境澄明，心情一下疏阔起来。
别舟和席云骑马走在路上，京都的城门被他们远远甩在后面，几乎只能看见一点黑影。
几个着黑衣的下属跟在身侧，沉默的只剩马蹄声。
剑客抬头看天，耀眼的日轮正缓慢的向中天攀爬，在他眼底印下刺眼的光晕。
“午时快到了。”他低声与席云说。
邪异的男子思索一阵，认同的点了点头，他解下马侧的水壶，拧开盖子递给他，“说的是，不觉竟已过了半晌午，只忙着赶路了，舟舟赶紧喝些水润润嗓，莫要不舒服。”
别舟无奈的看他一眼，握紧了挂在腰侧的剑，“哥哥还是当心谨慎些。正午阳气最重，是最克制邪祟的时刻，道门如若伏击，这个时辰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而现在，午时快到了。”
“地点也偏僻，倒当真是最佳时机。”席云轻讽道。
“是，所以更要注意。”剑客叹了口气，拇指轻巧推开剑鞘，“严师兄来信说，清真子已经收到了我还活着的消息，但他这时怀疑一开始的卦象没有应在我身上……”他冷哼一声，眼里十足嘲讽。
席云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看他还是不太开心，便故意装作害怕般抖了抖，尖声道，“那他难道认为那个邪祟是我吗？因为我是魔宫宫主？舟舟，哥哥太害怕了，舟舟一定要乖乖待在哥哥身边，让哥哥保护你呀！”
别舟被他逗笑了，推了他一把，“都说别闹了哥哥，恁的不正经。”
润红的唇角微微勾起，明亮的笑意落在剑客黝黑深幽的眼里，似繁星点缀夜幕，描画出最美的夜景。
席云温柔的看着他，一时心中被满足填满，微微鼓胀的滋味让他既新奇，又快乐。
他忽然想，若是日日能看见他此般笑容，他愿意用现有的一切去换。
可马上他又摇了摇头，因为他想起自己唯一的珍宝只有他的舟舟，而舟舟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所以应该是这样的，他愿意用除了舟舟之外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换舟舟永远的笑容。
包括他自己。
又走了半个时辰，他们转入了一片平坦的官路，此时京都的城门已经完全看不见，相邻的城池也要拐过几个弯。眼前是荒僻的土坡和树林，半人高的杂草乱糟糟的，随着风来回晃动。
马蹄踢踏的走过，马背上别舟的剑已出鞘二指宽，他眼神凌厉，与席云对视了一眼，暗地里点了点头。
突的，阵法的微茫伴随着疾驰而来的火光一同亮起，包揽了队伍里一半的人。
马儿慌乱的踢踏着脚，希律律的嘶叫起来。
别舟一蹬马蹬，翻身而起，险险躲过袭来的火球。灼热的热度划过马背，烫的马儿下意识躺倒，在地上剐蹭着。
他运起灵力浮空而立，雪白的衣角在风中飒飒而舞，剑出鞘，灵力附着而上，紧接着而来的火球便被一剑削成两半，滚着黑烟消失了。
另一边，席云眼神一暗，翻卷的黑雾随心而动，将火球吞噬，只听噗噗几声，火光明灭，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其他人也各显神通，道符、水□□上，别舟这才发现，一直跟在身后的寥寥几人，竟然都算是道术上的高手，这齐发的火球雨，除了灼伤了坐骑，竟一人也没伤到。
“杜华生！”
“师弟！你竟真的与魔宫为伍！”
“师父！你不要被魔宫妖人蛊惑了！”
草丛中埋伏的道门弟子露了面，仗着人多势众将他们围了起来，其中有几人格外激动，对着露出了拿手绝招的几个下属叫喊起来。
那是被魔宫占领的门派中的漏网之鱼，还有之前前来驰援结果反被控制的道门中人。
席云冷眼瞧着他们，下马站到别舟身边。
剑客落了地，冰冷的长剑对着为首之人，那人道骨仙风，须发皆白，不是清真子是谁？别舟看着他仍旧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心中愤懑滚滚沸腾，脸上不禁露了杀意。
他时隔良久，终于见到了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之人，而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相见，会把一切都终结。
清真子一身道袍，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弟子，缓缓长出一口气，“我本以为，是我错怪了你。可如今看来，似乎不是。”
他脑子嗡了一声，怒气勃发，脸上神情越发冰冷，“怎么？你又以为如何？之前你硬给我安上罪名时，设阵杀我。如今你竟又要因为同样的理由，用同样的方法欲杀我而后快吗？！我究竟哪里招了你眼，使你怪我至此！”
清真子肃穆庄严，长长的浮尘被他甩出，灵力顺着轨迹凶猛袭来，他只说，“你还活着，你也不该和这魔头混在一起。”
大战一触即发，别舟不发一言，怒气使他使出十分力量，让灵力随着剑势气势汹汹与之相抵。
两道亮眼的灵力撞在一起，互相抵消，余势向外扩散，震碎了几个年轻弟子的胸腹。其余人也皆受了余威，或是吐血，或是气息不稳。
席云扶住别舟，着急的检查了下他的身体，松了口气。转而满眼狠厉的对上了清真子等人。
严素和扶住清真子的背，温和恭谨的问，“师父，可无大碍？”眼神不带波动的对上席云，又柔和的看向别舟，他的小师弟一如既往白衣如雪，既挺拔又俊秀，冷冷的眉眼别有一番风味，他不由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舌尖在唇上舔了又舔。
“为师无事。”清真子皱着眉，“你竟不仅还活着，甚至连灵力都变得如此高强……”他说到一半话音一顿，黑雾从席云身上向这里蔓延，他面色一紧，一把推开严素和，费大半灵力撑起了灵罩，将中心的程别舟和魔头困在阵法里。
他可是知道这雾气有多厉害，一旦陷入里面就是人死魂消的命。
但他们此次来自然不会没有准备，脚下的大阵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他隐晦的看向隐在人群里结阵的几个掌门，狠下心继续拖延时间，只要这阵一成，魔头和他的逆徒都会被镇压在地底。
邪祟一般无法被消灭，之前命素和在上古阵图中找出的灭魂阵也无用，反叫不肖弟子找回实力，甚至更强。如今，就只能保守些，将邪祟封印了，毕竟已经快没有时间，邪祟成长的太快了。
之前的那段新生期，终究是让他们错过了。想到这，他不禁长叹。
“掌门！灵罩破了！”旁边的弟子惊叫一声，只见一阵剑光闪烁，灵罩上出现显眼的裂痕，黑雾趁此机会向外挤压，不过眨眼，那刚成型的罩子就碎了个彻底。
清真子浑身紧绷，他环顾周围弟子，狠狠咬了咬牙，下令道，“众弟子听令！拦住这魔头！”他没说为什么，身先士卒冲进黑雾。
道门的弟子们面面相觑，眼一闭，也冲了进去。
乱战，开始了。
别舟不知道自己厮杀了多久，这些弟子舍生忘死，一个接一个的前来与他对敌，他实力高他们太多，无论灵力还是剑术，除了清真子外无人匹敌，然而他要分心抵御席云无处不在的雾气侵蚀，分身乏术。便只有让这些弟子前赴后继，用性命拦住他的脚步。
有些弟子是他的熟面孔，或是在幼时与他见过，或是与他关系还不错，没见过的也一副青涩模样，让他没有下杀手。
只是那些被他打晕的人，转眼就会被同伴唤醒，接着又奔将上来。疲惫之下，他没了心控制力道，渐渐下了重手。
好在这时，阵法开始运转，一股明显的力量从脚下的阵法发出，开始干扰他的灵力。
他知道时间到了。索性直接爆发灵力，将周围的人都推开，留出一片空位。
席云默契的跟过来，抱住剑客的腰，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的，转瞬间就出现在阵法之外，顺便还带出了他的几个伤痕累累的手下。
到底对方人太多，他们带的人太少了。
清真子本正在与席云抗衡着，突然之间对手消失不见，他的灵力收回不及，竟打伤了几个弟子。
他面上不住愕然，更重要的是魔头的踪迹，他四处搜寻，竟发现那伙人竟都逃出了阵法，而他和一部分弟子反而留在了阵法内，被升起的结界困在里面。
他失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自己的得意弟子严素和，发现他正看着他，冲他笑意微微。
而那几个掌门，都默不作声的站在他身后，神态恭敬。
“严素和！”他大叫，“快把魔头押入阵法！”然而他说完自己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灰败的踉跄几步，悲道，“苍生危矣！”
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一瞬间形容枯槁，看着严素和和那几位掌门人，“你们是要做这天下的罪人啊！”
“临到此时，师父便不要再扯苍生天下了。”严素和语气柔和，似是在教训不知事的孩童，说出口的话却不吝于平地惊雷，连别舟都忍不住一脸震惊，“毕竟，您可是这天下最大的魔啊。”此话一出，众皆哗然。
“这是怎么回事？！”别舟惊问。
“对，严师兄，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这般做的，到底你有什么苦衷，告诉我们吧！”有弟子大声道。本来还在犹疑惊慌的弟子被带偏，也连连附和。
“邪祟临世，苍生离乱，你竟还能为了争权夺势而污蔑亲师。严素和，我真是从未认识过你。”清真子认命般道，看着严素和和一众弟子的眼里都是失望。
一些弟子焦急的看着他，也有一部分人移开了视线，只静观事态发展。
一身靛青的男子轻笑，似是觉得他十分逗趣，他摇摇头，“师父可真固执，看来是非要我言明。”
清真子看他神态，不知怎的有所不安，他按捺下来，冷道，“那你便说说看，我倒要看看，你能如何泼我脏水！”
严素和笑意淡了，他居高临下，平静道，“你入魔，因为你错了。”
清真子一僵。
“你当年只因一个卦象，便将小师弟废除灵力，逐出师门。这就是你入魔的开始，因为你知道你做错了！”他情绪激动起来，一把抱住一边愣住的别舟，他接着道，“你把他逐出师门不久，心有所感，又卜算了一卦，就是邪祟出世。”
别舟别扭的想推开他，还没等动手，席云已忽然把他抢到怀里，推的严素和倒退好几步。
他冷淡的看了眼席云，接着道，“你在小师弟生辰为他卜了一卦，卦象大凶，暗喻他为祸世之根。在他离开不久，又出一卦，意喻邪祟既出，然而当时，世上风平浪静，距离这场轰轰烈烈的诛邪之战尚有好些时日，而由天下邪念汇聚而生的邪祟……”他看向席云，“也还没有出世。”
“那么这卦象指的是谁？小师弟吗？你清楚的知道，那卦象显示的是邪祟已出，而即便是现在，小师弟身上也没有一丝邪气。那么那个邪祟是谁？”
“如果仅仅这样，我不过是认错了人。那又如何？”清真子冷静下来，反问。
“如果仅是如此，也不过能证明，卦象指的人既不是小师弟，也不是这位邪祟化身罢了。但您明明知道他们不是，却还硬是举世之力的追杀，不觉得很有问题吗？我印象里的师父，即使固执，但不会如此是非不分。”
“那便是我难得糊涂……！”
“不是这样。”严素和打断他，“随后我发现，不知哪天起，我的师父，突然拥有了蛊惑人心的能力。”
“这不可能！”清真子立马大喝。
蛊惑人心，这是只有邪魔才有的能力。这也是，魔宫之所以被叫做魔宫得主要原因。如今，严素和说清真子有这种能力，一旦证实，他……
“是吗？那为什么只要是你提出的要求，哪怕再荒唐，也不会有人反对，甚至连皇帝都在你的控制之下？”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那是因为我受陛下和同道信任……”
“在那之前，从未有这种情况。”
“那是……”
“够了！”席云不耐烦了，他摸摸别舟蹙起的眉头，直接道，“快点把阵法完全激活，可以使人现出原形。”这种阵法，他不知道在哪个人的记忆里看到过，有点印象。
严素和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拒绝的话瞧见别舟不好的脸色后收了回去，放弃了慢慢击溃师父的心理防线，然后收拢人心的主意，示意身后的几个掌门动手。
阵法被彻底激活，清真子怒喝无济于事，雄浑的阵法之力大盛，他的身上竟一点点溢出了魔气。
“这、这不可能！”清真子接受不了的摇头，魔气却透体而出，疯狂攻击阵法结界。
严素和紧接着一击，“你自发现自己可能就是祸世之魔，又知道自己错怪徒弟之后就生了心魔，如今证据在你面前，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他不甘的大吼，声音到最后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只见身躯越来越扭曲，最后彻底变成一个怪物的模样。
阵内的弟子也疯狂的攻击着结界，哭喊着要出去，然而激活的阵法不可逆转，他们即使想停，也停不下来。
“不、不可能！”清真子乱吼着，眼睛发红，失去了理智，周围的新鲜血肉被他发现，几下便将人吞噬了干净，力量大涨。
结界被他锲而不舍的攻击逐渐撼动，严素和看着这一幕，风轻云淡道，“光是阵法想要把魔镇压还不够，需要一生魂辅助，否则，这阵法也不过一困阵，困得一时罢了。”
“那你们原来是什么打算？”别舟想到什么，诧异的看向严素和。
“原来，师父是打算亲自镇压邪祟的，用自己毕生功力和灵魂。”他说的轻易，别舟却不禁一怔。
“……他既然是魔，又怎会愿意牺牲自己？”
“实际上我猜测，师父应该也是被心魔影响，潜移默化，才变成了这般样子。”
“如果真的按这样发展下去，那么他也会被封印，这样于世间岂不无碍？”别舟犹豫了下，问道。
“并非如此。”严素和道，“一来，镇压者受到的约束要远远小于被镇压者，如果按照师父原来的打算，那么等心魔彻底掌控他，他轻易便可挣脱封印，为祸世间。二来，没有私自便决定你之生死的道理。你是我最疼爱的小师弟，除了你自己，没人能为你做主。”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神态温柔，一如曾经处处照顾他的师兄，让他心头发暖。
他低低嗯了声，下了决定。
“我……”
“我有办法。”席云突然开口。
“什么办法？”别舟惊讶的问。
“我是邪祟化身，身上的邪气和我的意识相悖，隐约有成意识的倾向。”说到这，他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瞧别舟，“做了一些错事，但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愿意弥补。”
别舟下意识问，“什么错误？”
“就一些……所以他愿意。”他含糊的说。
“那就这么办吧。”严素和拍板。
“等下，会否对哥哥造成损害……”
“不会，顶多就是没那么强了，舟舟不嫌弃我便好。”
“这怎会！”
“那就没问题了。”
“等……”
于是事情就这么进行下去。
在清真子脱阵而出之前，席云分离了身上的邪念，黑色的雾气前所未有的强大，在这片土地上空徘徊，逐渐一分为二，一半回到席云体内，一半投入阵法，将整个阵法包裹，一点点没入地下。
最后一刻，席云凝视着黑雾，像在和什么人对视，眼神意味深长。
“哥哥可有哪里不适？”别舟紧张的问，伸手在他身上探了探。
席云攥住他的手，轻轻一吻，“我怎会有事？”
别舟与他对视，看他目光深幽柔情，没有挣开他的手。
太阳西移，绵白的云彩悠悠飘过蔚蓝的天空，穹苍之下，一群道士怔愣的看着平坦的地面回不过神，严素和不待他们反应，自顾自命令回返宗门。
他看着对视中的两人，上前不着痕迹把别舟从席云怀里拉出，转移他的注意。席云咬牙，想了想还是没敢在舟舟面前蛮横无理，只暗地里瞪着他。
严素和声音柔和清缓，没分一点注意力给别人，道，“舟儿，我已暗地里收拢了道门剩余的势力，以后，道门就是我的管辖范围。而我在的地方，永远有我的小师弟一席之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别舟笑了下，重重点了点头，“你永远是我的师兄，我们的情谊始终都在。”
他与严师兄拥抱，然后送别，残兵游勇般的队伍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
席云凑到他眼前，蓦地吻了下他的嘴角，笑着看他，“我们去哪？”
别舟睨了他一眼，默认的移开视线，说，“去云城吧。我以前去过那，是个风景不错的城池，适合隐居。”
席云笑眯眯的又亲了他一口，凑到他耳边，“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