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邪》单说

12、战斗

　　“疾！”
　　炽热的火球呼啸着袭向别舟的后背，烈烈火光照亮他的侧脸。
　　剑客脚尖扭转，于飞跃两个屋顶的瞬间变换角度，险之又险避开了攻击，擦肩而过的热度灼烧着肩膀，一阵阵的刺痛。
　　“果然是你，程别舟。”秦岚乡落到别舟面前，不偏不倚挡了他的前路。那柄眼熟的折扇拦在他面前，只差一丝，附着在扇骨上的气刃便要削掉他垂下的黑发。
　　剑客稳住身形，卸去冲力，毫不犹豫转身折返，欲往其他地方突破而去。
　　“我若是你，便不会轻举妄动。”低哑的嗓音慢慢悠悠，肉眼可见的青色气罩不知何时围拢住剑客，将他后路尽皆斩断，只留了秦岚乡所阻的方向。
　　他向后看，落了一步的莫言非正轻飘落在屋顶，一双狐狸眼笑眯眯的望着他，眼底精光乍现。
　　别舟面无表情，一角衣衫不小心穿过界限，在微闪的青光里雪花般消融，留下整齐的边缘。
　　“啊，程师兄可要小心些，这罩子凶得很，一不小心怕是要尸骨无存。”他抬起袖子挡了下脸，声音听不出是出自真心还是在隐晦的嘲讽。
　　“要杀要剐，何须多言。”剑客冷声，毫不客气。
　　“莫道友，不要和他废话了，好不容易抓住这滑不溜手的小子，为防万一，还是直接动手吧。”秦岚乡杀气腾腾的看了别舟一眼，心中翻涌着沸腾的情绪。
　　“不急。”莫言非道，眼神注视着无动于衷的剑客，沉默片刻，突然问了一句，“这天下苍生，难道还不抵你一时愤恨吗？”
　　程别舟倏地转眼，死死看着莫言非，这个有几分精明气的书生样男子，眼中流转着真切而不作伪的忧虑，褪去一切浮华算计，剩下的只有对于世人的悲悯，和对他深深、深深的不解。
　　他心里觉得可笑极了，刚平复的情绪又有了起复的趋势，面上却扯不动嘴角，只勾勒出一个僵硬冰冷的讽笑。
　　“你，凭何有此问？”
　　莫言非一叹，面上几分失望和惋惜，“执迷不误，可惜。”
　　“呵！”剑客咬紧牙，眼神冷然，兀的拔出剑，反身攻向秦岚乡。
　　秦岚乡早已等不及，脸上不屑又迫不及待，似乎急切的想置他于死地，竟抓出一把符咒，一股脑掷过来。
　　符咒迎风自燃，火光、雷光、风刃、冰锥……各式各样的术法炸开，想要摧毁他的身躯。
　　剑客眼一利，迅速找出术法间的空隙，矮身一个翻滚，拼着受点轻伤，离开了罩子和对方的攻击范围。
　　秦岚乡靠着符咒争取的时间拉开距离，手中掐诀，释放高危术法。
　　莫言非也没闲着，他一边对秦岚乡喊“不要轻敌，别留活口！”一边也飞速掐印，准备给别舟致命一击。
　　黑亮的云发沾染了尘灰，凌乱的纠结在一起，他冷眼看他们，手一撑屋脊，一个用力翻起身，躲过袭来的惊雷。
　　这惊雷自天上隆隆而下，在剑客刚刚所在的位置劈出一个大洞。瓦片哗啦啦落下，使屋内的人发出惊慌失措的尖叫。
　　他战斗间隙向下看了一眼，男人、女人、婴孩、老人……愁眉苦脸，惊泪连连。
　　他挪开视线，不经意般躲避着跳下他人的屋顶，落在无人偏僻的小巷里。
　　在屋顶上，不适宜他发挥。他想着，他下来，因为他得找寻反击的机会，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也方便抽身。
　　尤其是屋顶太过显眼。
　　那两人没有随之而下，依旧站在上面，别舟弯腰闪过一道冰针时，顺手捡起两块碎瓦片，手上用劲投掷出去。
　　那角度巧妙，二人来不及用术法阻挡，只能闪身避开，双双跳下屋顶。
　　刚下到地面，他们就迅速与别舟拉开了距离，近战占不到好处，但远战也坚持不长久，他们毕竟修行时日尚短，比起那些道法高深的长老们，他们还是太年轻。
　　急切间，攻击也越发凌厉起来。
　　别舟毕竟身上无灵力傍身，身上不可避免受了些伤，但他没有在意，心绪虽不平静，头脑却清醒的很。他默默估量着二人的极限，觉着再斡旋一会，这较量，他便要胜一筹了。
　　然而他刚这么想，对面的莫言非嘴角忽然露了丝笑，他一怔，不好的预感来的猛烈，他几乎下意识便要脱离打斗，速速离去。
　　但为时已晚，整齐的盔甲碰撞声突然出现在巷口，没有由远及近的过渡，出现即在巷口，而他直到现在才发现，他当下明白，这是入了道士早就布好的局了。
　　或许是打斗间，也或许更早，他不清楚。
　　只有齐发的箭矢和那两个道士释放的道法在他眼前无限放大。
　　巷子深窄，攻击封锁了他所有的出路，躲无可躲。
　　别舟叹了口气，心情突然平和下来，满心愤懑不平，到了临死之际竟只化作嘴边轻轻一句，“何至如此？”
　　罢罢，今日一去，养育教导之恩，自小陪伴之宜，尽皆消逝。
　　最后一刻，他真正放下，便也没什么不甘的了。只可惜，他还未登至剑道巅峰，怕是要留有遗憾。
　　剑客闭了眼，笑了下，安静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
　　他依旧没有等到。
　　坚实的臂膀将他整个嵌在胸怀里，温热的温度将他包围。一只手轻轻把他的脑袋按在颈窝里，另一只揽着他的腰，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后背。
　　他看不见来人，耳边没有声音，一片寂静无声的沉默里，过了好半晌才终于听到头顶传来重重的呼哧声。
　　像是憋久了气，好不容易才能呼吸似的。
　　他脑海里猜测着，想起自己现在还在被攻击，连忙推开他。
　　废了九牛二五之力，他才从对方的怀抱里退出，连来人的脸都不及看就环顾四周。
　　然而周围空空荡荡，除了破碎的瓦片和砖石外，不见一个人的影子。
　　他愣愣的看向来人，黑夜里也良好的视力让他看清了一张后怕又狠厉的面容。
　　“席云？那些人呢？”他惊问。
　　席云顿了顿，却只说“还好你无事。”他看着他身上细碎的伤口，眸色变得极是深沉，看不见的黑雾蔓延在他周身，里面包裹着一个个惨叫哀嚎的人。
　　细看，正是周围消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