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幽冥》老展

5、双行鬼（壹）

　　摊上大事了

　　“是谁在哪？！”

　　罗贤生的声音穿透整个回廊，最终回到顾锲的耳廓里，像在顾锲的脑子里敲了个钟，顾锲感觉自己干了坏事被抓包，畏畏缩缩的样很是不自在，罗贤生手上的照明灯照在顾锲的脸上，像极了审问犯人时的现场，罗贤生脸色很不好的看着顾锲手里的本子，只见罗贤生冷冷的开口，

　　“你动了这本子上的东西了吗？”

　　“呃……嗯……这个……小时候我妈教育我不能说谎话，也不能随便破坏别人的东西，但是吧……你知道的……我……没有妈妈。”

　　为了编理由顾锲也是再也说不出这么狗屁不通的话了，扭扭捏捏的样让人很不顺眼，他现在就想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被他老爹痛骂一顿，让他好好接受警察叔叔对他的洗礼，也不要这样被罗贤生这样冷冷的看着他，觉得自己穿的加绒秋衣都不管事了。

　　罗贤生也听不懂他这狗屁不通的解释，直接上来夺走顾锲手里的生死簿，直至看到生死簿上最后几页干干净净、洁白一片、空无一字后，罗贤生是彻底炸了

　　“字呢？？？我的字呢？？？”

　　“呃……怎么说呢，就是我看了看吧，然后它就飞了。”

　　“飞了？？？”

　　“对，飞了，我看它们挺高兴的，准备跟他们挥手说再见来着，您这不来了嘛，哈哈哈…”最后几声强颜欢笑。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把它们封在这上面废了我多少精力？？损了我多少灵力？整个地下都因为这个东西人心惶惶，好不容易把它们封在生死簿上，结果呢？你来了！你不仅来了，你还进了这个房间！你还放了它们，哪一天还会在人间哪个地方为非作歹，草菅人命，指不定下一次被吃掉生魂的就不是那天的女学生，而是你！或者是你的家人！”

　　一阵狂风rap试嘴炮袭击，怼得顾锲一个字也答不上来，现在他跪下来叫爸爸还来得及吗？

　　“我……我……对……对不起。”

　　“……好，既然这样，那你就把你弄出去的每个字都给我找回来。”

　　“什么？！这我怎么找啊？”

　　“有本事放出去，就没本事收回来？限你一年的时间，必须都给我找回来，不然就把你的元魂压在十七层地窖里，给地府做奴隶效力，直到元魂散尽。”

　　“元魂散尽？要求也太过分……”

　　罗贤生刚缓和的语气一下子怒火又上来了，他抬着头死盯着顾锲，苍白的脸色在月光的映照下不由得更加惊悚，手上熟练地把长灵戟唤了出来，用力在地板上一剁，地上掀起层层微波，震得顾锲有点站不住脚的趔趄了一下。

　　“不不不过分！给您做牛做马一辈子都没问题！”

　　顾锲胆子本来就不大，他现在感觉心跳勒在喉咙处，崩了一根紧弦，再刺激罗贤生一下他很快就会像一只小蚂蚁一样被罗贤生捏死了。求生欲极强的顾小青年非常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生命。

　　“做牛做马？”罗贤生冷哼一声，“你还不配。”

　　“明天开始，记得去找我。”随口丢下一句话，罗贤生打着哈欠离开了,和刚刚那个怒发冲天的罗贤生都和他不像一个人。顾锲可是松了一口大气，但是在以后他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顾锲唠叨着手里的生死簿：“这都什么事儿啊？”
　　——
　　第二天，顾锲身为一名高三学生早早的就起来了，他在堆满杂物的屋子里勉强放下自己这个庞大又可怜的身子，在长满铁锈的洗手台简单洗漱一番，带着装满空荡荡的作业的书包下了楼。

　　顾锲虽然戴着眼镜，眼前的楼梯还一直模糊不清，不是近视严重了就是这个宅子搞的鬼，显然顾锲更相信后者，他踉踉跄跄地下了楼。

　　“嗨，早上好。”
　　坐在沙发上的是罗瑞德罗吾德和秀秀，一个个整整齐齐的坐在一排，面前都被倒上了一杯茶，像是在举行什么神秘的仪式，罗瑞德先给顾锲打了招呼，顾锲觉得故意和自己拉关系的意思，希望他们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吧？

　　“早……早。”

　　“来都来了，怎么还这么生涩？”罗吾德不满的撇撇嘴，“行了，我时间到了，赵差，李官，走吧。”
　　随后从外飘来几个小鬼，穿着下人的古服，端着罗吾德的扇子和帽子。罗吾德把手一挥东西都戴到自己身上了，出门前不忘和罗瑞德打个招呼：“我走啦相公～”

　　“嗯。”罗瑞德表面冷冷淡淡的回过去了，其实谁不知道他现在脸快红透了。

　　“大哥哥你也要走吗？你身上背的是什么呀？”
　　好奇宝宝秀秀同学犹如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不停的问顾锲，顾锲见了昨天那一幕不敢轻易回答他了“没什么，不好玩的。”语毕后匆匆离开。

　　本以为会和昨天一样要穿过冥界黄泉，可顾锲一把门打开，外面居然是那条林间的小路，树木还在，隔壁邻居家的狗还在叫唤，唯独不同的是天亮了，让顾锲一下子看清了这个地方，就是最普通的小胡林罢了，他一转身，那面墙不见了，映入眼眸的是那座巨大的别墅，在这片荒郊树林里显得格外突兀。

　　顾锲大眼看了看手表，自己快迟到了，加速跑着去了学校。自己滑稽的跑步姿势被某人看得一清二楚。

　　“唉？小罗大人，你不和大哥哥一起去上学吗？”秀秀看到罗贤生和顾锲穿着一样的校服，但却不是一个时间点，秀秀明明记得自己生前上学的时候都是要和同生的流备一起去学堂，不然会被先生的戒尺打手背。

　　“凡人怎么可能会追上我们的速度？”

　　“哗-”一下，罗贤生不见了，秀秀习以为常的喝喝茶，自己也在疑惑顾锲大哥哥为什么不用瞬移咒？

　　“啊啊啊！抱歉抱歉！”

　　跑了两里地的顾锲同学气喘吁吁的走进学校里，再差一分钟保安大叔就要把门关上了，还好他来得及时，刚踏进校门，周边的小女生们都在聊着八卦，唯独顾锲一个人，他在人群里有些尴尬，正当快走到教学楼的时候，前面有个同学的声音特别大，在传播着什么消息，瞬间整个操场上的人都沸腾了。

　　“天呐！！！姜婉婷要跳楼了！就在后面的那个教学楼，快去看呐！”

　　跳楼？顾锲觉得事情不对劲，侧着身子继续偷偷打听。

　　“对啊，这你们还不知道呐？姜婉婷以为自己被冤枉了，哭着求人家阎王爷帮她说理呢。”

　　“冤枉？这位同学，请问一下之前发生什么事了吗？”顾锲拉住那个领头说话的人，他人长得精瘦，嘴倒是一直没闲得在那里聊八卦，不难身边有一群女生围着他。

　　“害！这你都不知道啊？新转来的吧？就是高二六班一女的，是个心理变态，还性骚扰过他们班的班长，前几天警察还来了呢。”

　　“性骚扰？那后来呢？”

　　“后来警察放过她了，但问谁不知道姜婉婷是个变态，肯定给警察塞钱了！昨天有人在姜婉婷的书包里翻出了十多张偷拍他们班长的照片，简直细思极恐！”那小男生还做了一脸唾弃的表情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太恶心了吧，还跟踪别人。”

　　“都证据确凿了，还有什么好洗的？这种人就应该去死！”

　　“对，这种社会人渣就应该去死！”

　　顾锲站在一旁不作评价，只是听别人的一面之词并不能代表什么，语言舆论的威力会比想象中严重的多，为了避免每个生灵无辜的死亡，尽量都不要去做那个引火的人。

　　“走吧，去看看。”罗贤生的声音在顾锲后脊梁上冷冷传来，顾锲一个颤栗，他不是还没出门吗？怎么来得这么快？

　　随后顾锲觉得自己的想法蠢死了，罗贤生是人吗？不是。

　　罗贤生一出现，其他人也快速和他分开距离：“怎么他也在这儿？不说从来不会按点来上学吗？你怎么会跟这种人认识？”

　　顾锲也是一愣一愣的，眨着大眼睛不知所措。“别理他们，你的第一个案子来了，除非你想元魂散尽？”

　　得！两头不是人！

　　“快走吧！”顾锲拉着罗贤生就往里跑，穿过嘈杂环境的人群，顾锲拉着白衣少年的手，不顾后者惊愕的表情，奔跑在操场上，冬风和阳光都一并落在少年的身上，罗贤生看傻了眼，这个背影和他脑子里的一个人的背影差些重合在一起，一时之间也忘记了反抗。

　　只是觉得很熟悉，很温暖，那个背影模糊的人，和顾锲一样有一双大手可以拉住他往前跑，周围的人都一并消失不见，只剩下他们两个……

　　“是这儿吧？”

　　顾锲停了下来，打断了罗贤生，“你怎么了？”

　　“没……没事。”罗贤生安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向正事，“你去看看，那个姜婉婷，别出什么差池，我可盯着你呢。”

　　某人收起腰板，紧张的吞了口口水，这难道就是职场小白上班第一天的感觉吗？

　　围着姜婉婷的教学楼下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呜呜泱泱的，他们大多数都是来看热闹的，八卦的声音此起彼伏，吵得学校不得安宁，学校的播音器播着校长急躁的声音，“现在所有同学都给我回到班里上早自习！都不许围在那里！都……不……”
　　校长的声音被磁音慢慢消去，周围的学生吵得更厉害了，都说这校长是遭了天谴，一个个在那拍手叫欢。
　　办公楼的老师也都急匆匆的跑下来赶自己班的学生回教室，场面一度混乱，好不容易有几个学生回去了，站在楼顶上的主人公，姜婉婷，从站上去就一言不发的她，终于有了动作。

　　姜婉婷穿的校服是前几天刚洗过的，看着她身上那些没洗干净的黑色记号笔的痕迹就能知道，齐耳短发上别着一只兔子小发卡，在这样的环境下能看出来这是精心打扮过的。冬日的寒风在这时不免比平常更加刺骨，伴随着楼底的讥笑和舆论声，却刺不破这些人的心脏，少女和他们的状态形成对比，全部都是蝼蚁，全部都是疯子，真正傻的人，只会在底下看着自己，既然自己的一生被疯子给嚼烂了，倒不如再痛痛快快的重生一场，把我的血当成你们的陪葬品。

　　顾锲甩下书包趁着混乱跑到了楼顶，一层又一层的楼梯，到了七楼的时候，已经汗流浃背，他感觉自己这短短一个小时已经是爬完了整个泰山的运动量，扶着旁边的墙，一跌一撞走到天台上去。

　　姜婉婷就这样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她格外的镇定让顾锲觉得更加怪异，她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把死亡当成玩，一点也没有生人第一次去轻生是会有的情绪，或者，她其实是在观察楼底下那群人。

　　顾锲望着姜婉婷的背影想着什么，脑子灵光一闪，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符，他费劲的盯着那张纸，可见终于能自己飘在半空中，嘴里又不知道在碎碎念着什么，手上在那里比划着，

　　“神仙祖巫，天地各一方，唤我七老祖，天灵灵，地灵灵，变！”

　　纸符上出现了一个“飛”字，顾锲继续立着那个手势，那小画符摇摇欲坠的飘到姜婉婷的身上，还没等到贴在她的身上，只是靠近就被一股力量燃成了灰烬。

　　少年愕然，“怎么会这样？！”

　　随后少女一脚踏空，在那个毫不遮拦的地方，魂恶的魂灵缠在她的身上，这不是枯萎的鲜花，而是被迫埋葬的怨灵，死也许就是另一种层次的解脱。

　　“姜婉婷真的跳楼了！！她跳下去了！！！”

　　声音最大的那些人又重新掀起了新的一阵高潮，办公楼的老师也都管不住了，也开始议论这件事，校长和主任都慌张的从楼上跑下来，操场上乱成了一锅粥，那些偷偷带着手机的学生看着热闹录着视频，场面一度无法控制。

　　“快报警！”校长急了，这都摊上了什么事啊？

　　顾锲在一旁懊悔着，关键时候自己怎么这么怂？明明可以上前阻拦她，却总被那些小戏法迷惑住，原来自己这么没用啊……

　　少女的尸体落在场地上，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去观察，血液从身体里流露出来，周围的人群都被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靠，这也太恶心了吧！”

　　“就是……不看了不看了，快走吧！”

　　“这一周的饭都要给我吐出来了”

　　等真出事了，看热闹的人都走了，留了没几个人还有罗贤生双手抱胸站在那里，他一直观察着现场的变化，姜婉婷身上的黑影还在她的背后偷偷笑着，罗贤生冷哼一声，这么有求与他倒也是可怜，就看这个她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苦情剧跳楼戏码我看的不少了，只是没见过像你这么执着的鬼。”

　　从姜婉婷的尸体背后分裂出来了一缕幽魂，她与周围的黑影融为一体，扮成姜婉婷的脸，飘在半空中和罗贤生对话着，“你是谁？”

　　“求我求了半天，连想买保险的保险公司叫什么都不知道？不怕被骗保啊……”

　　罗贤生吐槽了两句，小鬼在半空中迅速转了两圈，“你就是罗大人？！”

　　“正是在下。”

　　那小鬼激动着，感情是想说些什么话，过了不久后警车上的警笛声穿过校园，学校领导跟着警车上的人赶紧请下来，交代着事情的经过，其实主要是推卸责任。

　　小鬼见着是人间的警察，也不敢再乱放肆，“今日午时，我会再去找你的。”小鬼飘走了，只剩下了罗贤生和姜婉婷的尸体还在那。
　　警察刚来，现场被围上了警戒线，校长不怀好意看了罗贤生一眼，低声嘀咕着，“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搞得鬼，真是个扫把星！”
　　罗贤生毫不在意的扫扫鼻子，早就猜到了这校长老人家会让自己背锅。从车上下来的第一个人是警队队长，微胖的身姿看着也有四十来岁了，李魁大体扫了一眼，让身后的其他警员都去干其他活了。李魁第一眼就看到了罗贤生，不顾校长阻拦第一个上去问他，“小兄弟你怎么不去上课啊？”

　　“我等人。”

　　“等人？”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顾锲匆匆忙忙的又从楼顶上爬了下来，喘着大气往罗贤生这边跑。“喏，我等的人来了，警察叔叔非常抱歉我们没有什么口供，去上课了。”罗贤生轻描淡写的叙述着，然后给了顾锲一个眼色就往教学楼里走。

　　顾锲从下了楼就一直盯着姜婉婷的尸体，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眼前掉下去，然后再被法医套上隔离袋带到警车上，心里感觉五味杂全，说不上来的愧疚感，如果他上前去拉住她，悲剧会不会不会发生？

　　再抬眼就是罗贤生给他使眼色，他跟上前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几年的孩子真的越来越没礼貌了。”校长蜷着手在李魁旁边说笑着，“真应该好好教训他们。”
　　李魁看都没看校长一眼，“学生们不重要，我更想问问校长您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校长心里一紧，“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