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幽冥》老展

4、「序尾」误开生死簿

　　新家。

　　“命令行事，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接下来顾公子自己去敲门吧。”

　　阴差没了踪影，留下顾锲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这片荒地上，他很害怕，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细丝汗珠挂在他的发髻上，没了出路。

　　顾锲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无奈眼前还是一片黑，直至从他的背后开始出现了其他声响，顾锲回头看过去——

　　哦莫，如果没错的话，这是从地上长出来个房子吗？

　　生活在唯物主义社会的顾锲同志被眼前这毫无科学根据可言的景象吓住了，他本以为这房子只会长出个小屋子罢了，想不到的是那小屋子的后面又开始长出新的建筑，上面叠螺的屋子一个接着一个，大抵看着是不好停下来了，最前面的大门还是一个中式建筑，门上还摞着砖瓦，越往后越偏向欧式建筑，用的是昂贵的材料制造的，还用纯金打造了一个牛头和神蛇的雕像安在上面，看起来应该是神兽，即威严又敬畏，看得人不敢直接靠近。

　　“吱——”腐朽的烂木门被打开了，里面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毕恭毕敬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随后对着站在他面前不知所措的顾锲说道：“在下罗瑞德，是这儿的管家，在此等候顾公子多时了。”

　　顾锲瞪了瞪眼睛，才确定自己没看错，顺着他的声音便不知不觉走了进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罗瑞德一直跟在他的身后。门被自动关上，上面写着“冥府”二字。

　　“哇……”一声惊呼，这样华丽的装修，气势绝对不低于那些七星级酒店，即使顾锲这个爸爸是当官的也没见过这么奢侈的家具修饰，一时也不知道往哪里下脚。

　　顾锲坐在沙发上，觉得屁股底下沾满了金子，罗瑞德给他到了一杯水，还是用着很官方的口气说着：“顾先生要求顾少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我们大人很慷慨的收下了您，不过有四件事我要跟少爷您提前预知一下，不然后果自负哦。”

　　顾锲皱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一，在室内不可随意走动，我且会告诉你这里的房间和你可以去的地方，但是其他的地区万万不可招惹，尤其是三楼拐角最左处的屋子，可千万去不得，别怪我没提醒你；

　　第二，这里和凡人所住的屋舍不同，想必你也知道，这里除了你没有‘人’会吃所谓的早餐，所以饭食我们无法提供；

　　第三，如果有其他东西会有威胁或者想伤害您的行为，请务必告知在下，我一定第一时间赶到。
　　明白了吗？”

　　顾锲愣了愣，傻傻的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不是说有四件事吗？第四件呢？”

　　“嗯……其实我还没想好。”

　　“黑脸哥哥……！！！”

　　顾锲还在喝水，小个子娃娃突然冲上来惊得他喷了罗瑞德一脸水，刚刚那个精致的西装男人现在狼狈不堪，罗瑞德忍住心中怒火，看着一脸歉意的顾锲镇定地从口袋里拿出手巾擦擦自己的脸，“不碍事，不碍事。”

　　罗瑞德和顾锲都转过头去，看着秀秀站在他们面前一脸捉急的样，“黑脸哥哥不好了！唉？这是谁啊？……他好香啊～”

　　罗瑞德蹲下身去，摁住秀秀的大脑袋瓜，把这个轻飘飘的娃娃拽了起来，将他和自己平视。
　　“这是罗大人请来的新客人，你可吃不得。有什么事赶紧说，吾德和大人不在，我可不像他们那样那么宽容放纵你。”

　　被领着的秀秀觉得委屈，看着快哭出来了但又憋着，红通通的眼角泪眼盈盈，忍住哭声先把别人嘱咐他的事说了出来：“生死簿的后页枷锁松动了。”

　　“哦？”罗瑞德觉得是意料之中，他转眼看了顾锲两眼，“知道了，没事回去吧。”

　　“是出什么事了吗？”顾锲很客气的问了问，一脸怪异看着这个小个子娃娃。罗瑞德放下秀秀，笑着回应：“无事，就是一点鸡毛蒜皮的问题而已，对了这个是秀秀，也是这个宅子里的，别看这小家伙就这么一点点儿，杀伤力可大着呢，有什么事也可以问问他，但是尽量少问还不如问我哈哈～……哎哟！”

　　秀秀一口咬住了罗瑞德的食指，他吃痛的叫了一声，这个说话奶声奶气的小孩，果然和罗瑞德说的一样杀伤力很大。

　　“松……松松开！疼疼疼！”罗瑞德施了几次法术，也没有伤着秀秀，食指上感觉有一圈刺痛，快是要掉下来了。顾锲也不知所措，想着上去帮忙，但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围着他们团团转，“你们……你们还是先停下来吧，有话好好说。”

　　“哎哟～今儿的冥殿可真是热闹啊，好久可没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了。”

　　男人声音很是妩媚，说着从楼梯上走下个俊男子，他穿着一身素衣，头戴一顶细长的官帽，拿着把折扇，慢慢悠悠地走过来。“啪-”一声，折扇被打开，上面写着“一见生财”四个字。

　　见了白衣男子，秀秀才松开口跑到那个人的身边打小报告：“吾德哥哥你帮帮我，黑脸哥哥又欺负我！”秀秀跺着他不存在的小脚上飘下飘，鼓着嘴巴表示自己的不满。

　　罗吾德摸摸秀秀肉肉的小脸颊，嘴里不停地喊着好可爱，一会儿言归正传后看到了罗瑞德身旁的顾锲，“这位想必就是顾公子吧？”

　　没等顾锲反应过来，罗吾德就出现在了顾锲的背后，罗瑞德伸出拿着折扇的手在顾锲的脸上稍稍抚弄了几下，随即抬了一下他的下巴，顾锲僵硬着身板一动也不敢动。

　　“顾公子长得可好生俊俏～”

　　罗吾德的口吻热气呼在顾锲耳边，顾锲抖了一下激灵，罗吾德的动作还未停下。

　　“吾德……”某醋王开始了满脸黑线，留着秀秀在一旁吃瓜看戏。罗吾德好像是才发现瑞德的存在，又赶忙跑向他的身边，开始了新一轮的撒娇。

　　“相～公～……唉？”

　　吾德把头靠了上去却被瑞德一手推开，想着安慰人家却被无情推开，吾德开始表现的有些不满意：“哼，相公，你怎么这时候拒绝人家了啊？明明昨晚还叫人家小可爱。”

　　“咳咳，昨晚归昨晚，现在是工作时间”罗瑞德轻咳了几下，一本正经的推了推眼镜。

　　“我不管！这几日B市大火，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搞得人家这几天这么累，罗大人又不给加班费，现在连相公你也不搭理我了，我……我……我还为了你悬梁自尽，我真是感觉自己不值……呜呜……”罗吾德越说越带劲，还带起了哭腔，真看不出是真是假。

　　“哎哟哟，小宝贝小祖宗可别哭啊，是是是我错了，这几天宝贝累坏了吧？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哈……”罗瑞德最见不得罗吾德这样了，他连忙上前抱着罗吾德，捧着他的脸就是一顿哄。

　　顾锲嘴角抽搐了几下，这翻脸比翻手机页面还快，原来大家都已经是有夫之夫了，他这个电灯泡在这儿有什么意义吗？看不惯这对小夫夫在这里秀恩爱，楼上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随着水滴低落在地板的声音，走来的少年穿着浴袍，头发被水浸湿着，顺着身体的线条流到脚踝，胸口处露出白皙一片，再往下一扯，隐隐若现的倒不是那令人遐想的东西，而是那道伤疤。

　　罗贤生从楼梯上下来了，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却把顾锲给看的直勾勾的，不知道是因为那张脸还是那道疤。

　　“刚才你们这儿就一直不安宁，在后面干活的小东西们都被你们吓到了，什么事这么兴奋？”
　　见是罗贤生来了，身旁的三人都立马挺直腰板恭恭敬敬地给罗贤生作了个揖。只有顾锲一个人有点不自在。罗贤生打眼瞧了一下，又当作没看见：“来都来了，别客气了，瑞德，带人上客房，后面动静太大了，我先去休息一会儿，”

　　不到几分钟人就走了，顾锲感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怎么填也填不满。罗贤生顺势上了三楼往左拐的拐角处……

　　“既然这样，”罗瑞德说，“那我送您上去吧。”

　　“好。”

　　——

　　罗瑞德把他带到了四楼的一个房间，门上用木头刻着“永生门”，像是不久新按上的，罗瑞德用手一挥门被打开，顾锲和罗瑞德走进去。

　　屋内昏暗一片，灰尘飞到顾锲身边，他咳了几下，屋子里还有一股铁锈味，顾锲不禁皱着眉头。罗瑞德响指一打，屋内沿着墙壁生出一团火苗，火苗越烧越烈，顺着四周的天花板燃气一周火，屋内被火苗照得通亮。

　　“这里以前是个客房的，但已经几百年没有人来住过了，就成了我们用的储物间，里面东西可能有点杂，但请将就一下吧，可能过不久会有其他神灵来这里借东西，你如约给他们便是。”

　　搞半天自己这儿也就是被迫挤出来的空啊，还以为当个你家大人的同学能住什么豪华客房呢，顾锲不爽的耸耸肩。

　　“那您先慢慢收拾吧，我先告辞了，有事可以叫我的名字，你那纸画符上这里所有人的名字都能用的”

　　罗瑞德走了，留下顾锲一个人在那站着，内容和信息量收获颇多的少年还在风里凌乱着，他怎么知道自己纸画符的事？屋内的东西杂物家具被堆满，他下不去脚，正当他走到下一个阵地里时，口袋里还剩百分之五的电的手机响了，打断了顾锲紧绷的状态，他接起电话，备注上写着“假爹”。

　　“儿子啊，新住的房子怎么样啊？这儿可你是老爸我辛辛苦苦找风水大师给你算的地方。”

　　顾锲一个白眼翻过去，得了吧，就这地儿？住郊区都比这好吧，不对，这好像就是郊区？

　　“还……行吧，室友人还不错。”顾锲感觉自己鼻子又长长了一寸，

　　“那就好，对了，过几天你妈就回来了，有空就回家来看看，你们娘俩很久没见面了。”

　　顾锲心里一怔，压在他心里的那块石头又增重积分。他这个从四岁起就离开他的母亲，和他有什么母子之情可言？虽说明面上是个风风光光的外交官，不论顾锲怎么看，这个女人其实一点都不关心这个家庭，让这个孩子非常需要母爱的时期里缺失了这份重要的感情，顾锲只是对她不负责任感到不满。

　　“嗯……对了老爸，你能告诉我你找那个风水大师算的这个小区叫什么名字吗？”

　　“这可大有来头了，这大师说了……这个地方叫作……嘶……”

　　弱信号的电波声把顾老的话给打断，顾锲刚想再细问一下，谁知这手机自动关机倒是时候，顾锲连骂都懒得骂了，几秒后，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越敲越急促，顾锲半信半疑走上前去，确信是他没有听错后把门给打开，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张黄符飞在中间，上面用朱红血画上了顾锲看不懂的字符，虽然看不懂，但顾锲还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天呐！！精品黄符！这可是用朱红血画的？这坚韧有力的笔画，工整的洁面，写作文书面分都能拿满分！这得练多长时间才能练到这种水平啊……”

　　黄符不理痴迷着自己的小迷弟，转眼就飞走了，引得顾锲盯着放不开，简直就是吊他的胃口！几十年他都见不到的精品黄符，只要不去太远的地方，应该不过分吧？

　　“你且随我来，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满眼冒着爱心泡泡的顾锲小迷弟已经分不清是非了，他尽管着点头，张着快流出口水的嘴巴说“好”，都说这精品黄符厉害，没想到还能说话，真是太帅了！

　　跟着跟着，顾锲也没了方向，只知道他转了好几个圈，上了好几层楼梯，中间又下来了几次，自己也搞不清楚是不是有些地方他已经来过了，最后是那黄符把他带到一间屋子里，那屋子也是通黑，只有外面一点点的月光能照到半张桌子，顾锲这才意识到他是故意被别人带过来的，再转身，那个黄符就已经自燃消失了。

　　顾锲也不知道该干嘛，但他感觉这附近有一股力量在吸引着他，他不得不上前去探看，完全是被迷了神。

　　“快来……快来看看我……”

　　在被月光照耀下的牛皮本子说话啦？不对，这个声音，是他脑子里的，顾锲现在感觉一片混乱，慌了神，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还夹杂着不同的音色不同的声调说着不同的话：

　　“看我！快看看我！”

　　“翻开……快翻开！”

　　“快点儿……嘿嘿嘿，快点儿！”

　　老人嘶哑的声音，小孩儿的童音，女人尖锐的声音，吵得他脑子都快要炸开了，顾锲受不了，快速走到那月光下的木桌旁，拿起了那本牛皮本，上面被月光隐隐约约照出“生死簿”三个字，不过很可惜顾锲没有看到，他往后翻啊翻，却怎么也翻不完，干脆直接把书给倒过来倒着翻，反正就是一本破书，快把他吵死了。

　　顾锲不知道生死簿反着翻的危机有多大，之后到后页上被笔墨涂抹的乱七八糟，跟前面漂亮标准的字体形成了明显的对比，果然这些声音的源头就出在这里，顾锲低吼一声：“够了！”

　　声音不但没停，反而变本加厉的嘲笑他，声音从求助变成了讥笑，顾锲最讨厌这种声音了。他气得一抬手，手指却不小心被露出一角的牛皮纸划破了，痛的顾锲“嘶”了一声，手指头上的血顺着空气低落到了那面纸页上，鲜血在纸面上晕染开，纸上的讥笑声停了，顾锲耳边也终于安静下来，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是自己的血救了他？

　　一会儿后，那面纸上乱糟糟的字居然都飞了出来！顾锲瞪大眼睛，他这是干了什么？随后一阵大风，吹得顾锲的刘海开始狂妄，那些飘出来的字也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快，随着大风吹出了窗外，那本牛皮书上的纸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个字的痕迹。

　　这下顾锲是真凌乱了，他在干什么？

　　门外。

　　“是谁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