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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酒楼与春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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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酒楼与春社
小黑离开的第十八天。
春社如期而至。
社酒是去年就已经窖好的,只需派车去取就行,潇隐镇的官老爷早早就已派好官差在我家酒楼门口候着,领头的,又是许久未见的元捕快。
瞧着外头天色尚早,我赔着笑脸将外头的官差都一一请进门来,热粥早点小心伺候着。
元捕快也并未推辞,端起粥碗饮了一口,忽然眼神一亮,抓着我问。
“你们家酒楼,换厨子了?”
我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有间酒楼如今的后厨完全交由小夏掌管,这大约也算……是换了厨子吧?
我点了点头,元捕快又一口将剩下的粥都饮尽了,且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道。
“有些眼光。我也是许多年没有尝到如此地道的药膳了。”
说起来药膳,我倒是想起来,因为小夏身子不好,所以我便提前支了些工钱给他,嘱咐他不要吝惜,尽管买写上等的药材。
小夏自然是点头应了,可最终,这些药材不知怎么的,或多或少都变成了我们日常饮食的佐料。
我起初还担心小夏担心我吝啬,没有好好吃药。
可,亲眼瞧见他乖乖的将熬好的药汤饮尽,只将一些用不着的边角料收拾好了,用作下厨,我这才放心下来。
“药汤不苦吗?”
我偶尔也会问他。
小夏听见我的疑问,抬头认真的看着我。
“苦。”
“唔。”
我露出一张苦瓜脸,似乎有点儿心有戚戚。
“看你喝得那么顺利,我还以为你会有特殊的熬药技巧。”
小夏又眨眨眼,忽然笑了。
“原来你怕苦。”
那声音轻轻的,就像是羽毛一样拂在心尖,挠得人心痒痒。
我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无可忍,伸手捏住了他的脸。
软软的,滑滑的。
手感果然很好。
我说。
“小夏,小夏,小小夏,以后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声音这种表情说话啦。”
简直是惹人犯罪好吗。
小夏被我捏着,也不生气,依旧是笑着,口齿有点儿不清。
“这么说话不好吗。”
这表情好好可爱,我又多捏了几下。
“不是不好,是……”我顿了顿,有些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让人有点儿把持不住。”
小夏伸手摸了摸自己方才被我捏着的脸颊,此时已经有些泛红了。
“可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他这样说着。
我看着他,他亦这样看着我。
小小白忽然撩开后厨的帘子,在外头叫我。
“老板娘,窖里的黄酒好像要不够啦。”
“知道了知道了。”
我忙出声应了,转身就要出去。
袖子好像被人轻轻拉扯了一下,我有些错愕的转头看后厨里唯一的小夏。
他依旧无辜的看着我,像是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觉一般。
我揉揉太阳穴,也是。
这么乖巧的孩子,又怎么会随便拉扯姑娘家的衣服。
“那我先走了。”
“恩。”
小夏准备的一顿早点虽然算不上丰盛,但是酒楼里坐着的官差们却明显以精神状态展现出来他们的一本满足。
元捕快虽然对我家新来的厨子十分好奇,但是见我有些刻意的遮掩,便也没有深究非要请小夏外出一叙。
我多少有些松了口气。
小夏这孩子与小黑有些相似,一眼便能看出来不是这个镇子上应该存在的人。
潇隐镇已经安宁了四十几年。
或许,也经不起太多波折与是非。
官差们牵来的马车果然不同于我上回在镇子上租赁的。
念在这段日子小白在酒楼战战兢兢,我最终还是让他跟着我一起去镇子上的酒窖取酒,反而让小小白同小夏一起,在酒楼看店。
上了马车,小白立刻就表现出对简陋车厢的极大不满。
我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
“既来之则安之。”
他叹了口气。
马车颠簸,在驰往郊外的时候,有时候甚至连我,都有些吃不消。
一个趔趄,刚巧没有扶稳,我险些一头扎进小白怀里。
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让这个采花贼吃豆腐,我也未免太亏了吧?
我有些恹恹的又重新坐了回去,端正姿态,挺直背脊。
马车又是一个趔趄,我的头顶刚巧撞在一旁的车厢上,砰的一声,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轻响。
痛痛痛痛痛。
我揉着头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流年不利。
冷不防的,从旁边忽然伸出来一只手,猛的将我直接拽到他身边。
“诶!”
我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是小白伸手,将我半揽在了怀里。
“撞得满头是包,下车丢的可是酒楼的脸啊。”
他并不看我,眼神只落在摇晃的车厢上。
“恩。”
我动动身子,在他怀里找了个窝得更舒服一点儿的位置,厚着脸皮义正言辞的接话。
“所以乖乖不许动,为了酒楼的脸面着想。”
“……”
又是一路好眠。
跳下马车的时候,小白明显脸色铁青,手脚僵硬。
我假装没看见他近乎鞋底黑的脸色,熟门熟路的同看管酒窖的老伙计打了个照顾,领着官差下酒窖搬酒。
小白起初还想下来,可,刚刚入门,便被里头浓郁的气味给熏得倒退了好几步。
元捕快在一旁摇头,颇有些“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样吃不了苦”的鄙夷神色。
小白深吸了一口气,憋着脸,还是钻进了酒窖。
“哈哈哈。”
我在外头乐不可支。
酒窖采光不不算好,通风也是普普通通。
我进了酒窖,瞧见小白站在里头,捏着鼻子手足无措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好笑。
官差已经指使着伙计一坛坛的往外运酒,我上前牵过小白的一只袖子,领着他一路往里走。
“你要带我去哪?”
他问。
“嘘。”
我冲他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带你去看好玩的。”
酒窖最里头存放的,都是今年新酿的酒。
已经用老乞丐给的酒曲发过酵,此时正应该是产酒的时间段。
我偷偷摸摸的掀开一个酒缸的盖子,招呼小白过来。
“你看。”
小白有些好奇的凑了过来。
“这是什么?……高粱?”
“恩。”
我从旁边取过来一柄酒勺,从缸里盛了些酒,浅浅的尝了一口。
果然未到火候,入口之后涩的厉害。
小白见状,也接过我手中的酒勺,仰头就是一饮而尽。
我抱臂幸灾乐祸的打量着他的表情,果然,酒刚下腹,小白的脸立刻就涨红了,凭空呸了两口,伸出舌头。
“这是什么……也太难喝了!”
我将酒缸的盖子盖上,重新接回他手中的酒勺。
“如你所见,这是……刚发酵的高粱酒。”
小白总算缓过劲来,一面用手打着扇子,一面观察着四周。
“这里,都是?”
“唔,不全是。”
我很认真的回答他。
“这几缸是高粱酒,再往里是黄酒……这边是青稞,不过销路并不算好,我也不过是酿着玩玩……”
我带着他将酒窖里的酒都介绍了一遍,却阻止了他要揭开酒缸盖子的举动。小白不解,“为什么不能让我看看?”
我指了指我们方才尝过的那个酒缸。
“这缸酒,因为我们刚才的那个举动,已经不纯了。若是成了酒再卖,价钱也是要低上许多。”
小白愣在原地,像是完全没想到不过是浅浅的一口品尝,竟然会影响到那么遥远的事情。
我见他似乎有些挫折,安抚似的拍拍他。
“也没关系,就算没有我们方才揭盖的举动,这满窖的酒成了以后,上等的也不过一、二分的可能。”
小白总算收了他那吊儿郎当的笑容,认真的问。
“你做这一行多久了。”
呃。
这个问题倒是把我给问住了。
我迷迷糊糊的想着,父母去世已经多少年了?
好像从懂事开始,父亲就牵着我教我辨认各种酒曲与酒糟了吧。
“大约,是很久了。”
我笑着给了他一个模糊的回应,像是有些感慨一般。
“平日里你卖出去的每一两酒都是这么慢慢酵出来的,从一斤斤的粮食,变成一滴滴的酒液。”
小白又将酒窖里的酒看了一眼,此时却是不再捏着鼻子。
我打趣他。
“你终于不觉得这里头的味道难闻了?”
像是被我提醒才忽然想起来一般,小白又重新捏住鼻子,瓮声瓮气我跟我说。
“可是,还是很难闻。”
“哈哈哈哈,是啊……”
从前我也觉得酒窖的气味难闻。
可是慢慢的,或许,也就习惯了。
从酒窖里出来,官差已经将预定好的酒尽数抬上了车。
同元捕快清算好了账目,我又市侩的悄悄给他塞了个红包。
倒不丰盛,也就是个甜头,元捕快推辞了一阵,便也接了。
“今年的春社,看起来倒是会比往年要热闹。”
元捕快忽然没头没脑的感慨了一声,我反倒是一愣。
也是。
似乎过了严冬,不少北方的流民都寻到了潇隐镇,统一在镇西那边安札着。若是他们也要参加春社,或许今年的春社真要比往年要热闹许多。
也是时候带着小小白跟小夏出门走走了。
万物复苏的季节,老是窝在家里该多无趣。
我上了马车,又重新窝到了小白怀里。他起初还想张嘴揶揄我一句,不过瞧见我严肃的表情,反倒将话都咽进了肚子。
近日总觉得疲倦,大约是应了那句“春眠不觉晓”。
我迷迷糊糊的整着小白的膝盖感受着马车的颠簸,心里头想着的却是——大约可以借着春社的机会,带着酒楼里的孩子们进行一场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