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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5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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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寂寥,墨黑的夜空掩尽星辉,唯剩卧室床前的阑珊灯火在深夜里遥遥独自守候。
壁钟的指针划过凌晨,床头暖色调的橘黄灯光仿佛被凄清黑夜侵袭般渲染出几丝枯寂。
宓笙在半个小时前躺进床里准备休息,可她毫无睡意,只能靠坐着闭目养神,她不敢让脑袋放空只能尽量胡思乱想,否则会控制不住想哭,她在浴室在花洒下时都不敢想她是不是趁着热水的掩护哭过?原来她和靳少彦今生的婚姻更不堪,还没两年就维持不下去了。
靳少彦推门进卧室,而后关门,往床前走。宓笙听到动静睁开眼眸,眼见他走到床前,摆明要留在主卧。她冷然抱胸伪装出高姿态:“我不想说第二遍,出去。”
话落的瞬间一张卷成卷的报纸轻轻飘来落在她面前,她眼风扫过,重申道:“出去!”
“我不同意给女儿取名宓爱是我不对,但这个错的性质和我忘记你的生日这种错的性质是相同的,为什么你就不愿意相信?”靳少彦坐在床边,捧着搪瓷杯喝口热开水,谴责道:“人都会犯错,难道我们夫妻之间连点信任和包容都没有吗?”
“你大可以直接说:我不愿意相信你的道歉就是个错。”宓笙点明相讥。
“对,我犯个事件严重但性质轻的错,你就要把这个错妖魔化,你没有错吗?”靳少彦耐住脾性呛:“你因此就在推测联想些什么?我封建残余思想,我不尊重你,我偏好男尊女卑,我用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爱你,然后你再深觉痛心、你真心错付,对吧?”
宓笙没说话,下巴轻抬,眉眼上挑斜睨他,意思就是:难道不是吗?
靳少彦真亏得已经狠狠发泄过也已经做足心理准备,否则就他的臭脾性还能平静才怪,不能平静则他俩绝对要再吵起来,后果嘛,自然是越吵越糟糕。
“我再三强调过了,你不愿意相信,你只愿意用你的认知思维去揣摩推测,继而否定我,你对我公平吗?”靳少彦尽量保持住冷静理性:“你凭什么认定你的想法就是对的?
人都会犯错,你不能保证你永远不犯错,我更不能保证我不会再犯错,但我犯一个错,一个能包容谅解的错,你就要彻底否定我,你不觉得你的行为更让我寒心吗?”
“看来是做足功课来的。”宓笙嗤笑声懒得再浪费唇舌:“滚!”
靳少彦握紧搪瓷杯再灌两口热水,抛出个逻辑死题:“就算我答应你取消全部的家规,你就能把这件事揭过吗?不会,非但不会你还会认为这是我心虚的表现,对吧?”
宓笙吝啬得犹如施舍般地再给个字:“对。”
“呵,这还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什么区别?”靳少彦冷笑,把搪瓷杯放在床头柜,拿起被扔在蚕丝被上的报纸翻出照片的版面,直直摆在她眼前:“看看,看看吧。
看看这张引起全球轰动的照片,照片登出来,舆论疯狂地指责批判,没有人相信真相,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能满足他们站在道德至高点的观点,最后活活把人逼到自杀,甚至连这位摄影师自杀后都还在口诛笔伐,残忍吗?舆论能杀人当真是做到了。”
照片是《饥饿的苏丹》。
宓笙微愣,接过报纸,看着报纸刊登的照片回想靳少彦的言谈,一时间滋味莫明。
靳少彦当然趁势追击:“你看看你自己,你现在还不像这事件当中的舆论吗?我再三解释我犯的错性质不重,你是什么态度?你根本不信,你只愿意相信你想相信的,你对我没有信任,我一犯错你就要全盘否定我给我判死刑,你对我不残忍吗?
监狱里真正的死刑犯都有机会申诉,可你对我呢,你就固执地认定你的判断是最正确的而我就是在狡辩,你对我多残忍,我怀疑你想红杏出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宓笙怔怔抬眸看向他,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靳少彦利索地再添把猛火:“1992年,我们谈事业规划的时候你指我既懒散又自大,我的潜意识里有种盲目的自信甚至是用俯瞰的眼光看待世界,当时你多侃侃而谈,可现在的你和你对我的描述又有多少不同?
在宓爱冠姓权的整个事件当中,你表现出来的不就是你盲目的自负自傲吗?你的潜意识里还没有自认为你厉害得不可一世吗?你没有高高在上、你没有觉得你能看遍世间的真理,你又怎么能自负地认定你就必定是对的?你看看你现在什么德行啊?!”
宓笙美目震惊倒吸寒气,眼底甚至有种思维和世界观被冲塌的惊悚:“我?”
“你什么你,你把你现在的德行放到古代刚愎自用的皇帝的框架里对比试试,你看看是不是特别契合?!”靳少彦拿搪瓷杯喝口温水,毫不留情地批判:“我是有不少的毛病缺点,可你难道就没有吗?你不是在用一种你站在道德品行完美的制高点上来看待我吗?”
靳少彦冷笑讽刺:“宓爱的冠姓权明明已经翻篇,你却偏偏还要揪着不放,拿着你高高在上的态度批判我否定我,唯我独尊刚愎自用,你又能比我好得到哪儿去?!”
“说穿了,咱俩半斤八两!”靳少彦重重撂下总结后就掀开蚕丝被上床睡觉。
宓笙心咚咚咚跳又像是被根木桩在她的心头撞下,虽然不重不疼但让她受惊不已,她转头看向身侧闭目休息的丈夫,凝视几许,她脑海中突然冒出句古时帝王的名言。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宓笙不禁苦笑声,抬手抹把脸,伸手关灯,躺进被窝里,拉拉蚕丝被准备睡觉。
才比媳妇早闭眼几分钟,靳少彦当然还没睡着,犯幼稚地把被子往自个儿这边裹卷,闹得宓笙重新开灯,从衣帽间抱床新被子来,他们俩各自盖条棉被睡觉,清净。
靳少彦果然没再闹腾,夫妻俩安稳睡到清晨醒来,没有冷战也没有刻意交流和解,就比照平常的生活照常过;宓笙照常洗衣服做饭,有需要男人搭把手时照常喊靳少彦过来做事,靳少彦也没拒绝,看见老婆在书房研磨拿毛笔写警戒己身的名言还向宓笙要了份。
转机出现在两日后的下午茶时间,靳少彦在厨房拿份甜品和咖啡,准备去花园看风景时在客厅瞥见宓笙打电话,本来他没想驻足,可这老婆通话交流的内容忒让人敏感啊。
他转个方向走到沙发里坐下,边喝咖啡吃甜品边听着宓笙打电话,通话结束,他恭维:“人家在非洲流浪都要这么惦念关心,要不然我送你到非洲找他?”
“是《饥饿的苏丹》这张照片的摄影师凯文卡特,我记得他是1994年七月末自杀,还有四个月,还来得及。”宓笙叹惜:“敖应炬现就在非洲自我放逐,如果他能在凯文自杀前去结识他开解他挽留住他的生命,那么我们自然应该打这通电话。”
靳少彦的态度好转些:“恐怕只是场徒劳。”
宓笙不赞同:“对走进思想误区的人,如果在他绝望前拉住他,对他就是新的世界。”
“你太想当然了。”靳少彦清醒认识到:“不是他不想活着而是舆论不肯放过他,他拍的那张秃鹫和小女孩的照片就是原罪,人心阴暗面的残酷是人世间最锋利的刀。你想想,这位都是死后十几年才沉冤得雪,他身边还有亲友,不会因为多个敖应炬就能有转变。”
“阿彦?”宓笙仿若受惊般喃喃:“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觉得你这样冷漠过。”
“我们不知道的死亡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一时的悲悯能改变什么?自我安慰罢了,我们必须得承认我们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这不是冷漠,是正视现实。”
宓笙默然,靳少彦坐到老婆身边,哄道:“好了,宓爱这事都闹三四天了,该翻篇了。我之前定的那些家规都取消,你也不要再怄气了,不然就真像你说的这日子没意思了。”
宓笙抬眸看看他,沉默数秒,抿抿唇陈述:“我不想生那么多孩子。”
“可你根本不能保证你怀两胎就正好能是一儿一女,就算没有我爸的限定在,如果你前两胎生的都是女儿,你肯定还得再怀。”靳少彦坦坦荡荡:“你也不用谴责我重男轻女啥的,我可以对儿女同样疼爱但我肯定要有儿子,我又不是养不起,我为什么不要儿子?”
“你不知道多次怀孕对女人的损耗很大吗?”宓笙被他燃起点斗志,靳少彦嫌她矫情:“你爷奶可都有过八个娃,几十年前的女人都能生那么多,你有什么不能的?”
宓笙愤怒升级地抄起软枕就砸他:“你个混蛋你还知道心疼老婆吗?如果我前三四胎都是生女儿,按你的意思我就得接着生是吧?你逼着我生十胎八胎你都无所谓是吧?”
靳少彦嫌烦地抢过软枕扔掉,无语道:“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的事,多生几个算什么;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你生十个八个孩子,我都能给他们提供最好的生活。现在我只是想要两个儿子而已,这就变成我不心疼你,你这不是非要跟我无理取闹吗?”
宓笙深呼吸忍住揍他的冲动放话:“我告诉你,我最多生四胎,如果四胎都是女儿,你要么就认你这辈子没儿子要么我们离婚你找别的女人给你生,自己看着办吧!”
言尽,宓笙想走被拉住,靳少彦欠扁道:“生七胎吧,如果真是七仙女,我就认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啊啊啊!宓笙抓狂地再抄起软枕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