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与坤》薏仁遐想

24、第五章 迎地藏 （二）命格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明日酒楼已经喧嚣开来，挤满了各路酒客。西司命在上上下下地招呼客人。我举起酒杯，遥遥向他敬了敬，示意我要走了。他见状，吩咐了店里的小二几句，扔下本该要招呼的客人，回到了我的桌前，“娘娘喝得可尽兴？”我揉了揉尚有些疼的太阳穴，从衣袋里掏出几枚骨钱。“甚好！这蓝色妖姬果然是三界难得的极品，本宫今日出门急，身上银钱不多。司命大人的好酒，本宫改日再谢了！”西司命很恭敬地把骨钱退还给我，“下官答应请娘娘喝酒的，怎好再收娘娘酒钱？现下店里正忙，下官就不送命簿娘娘了！”

　　“那本宫就却之不恭了”。我福了福算是谢谢他的款待，“说起来，我与西司命相识也已相识四千多年了，那时候西司命还是这地府的阎王。”西司命愣了一下，却没有露出惊诧的表情， “是啊，四千多年了。娘娘可是还想在下陪着再饮一场？” 我摇摇头，“改日吧”。

　　“那在下送送娘娘。”西司命很细心的护着我走下酒楼里很宽的楼梯，他大概也知道我的性子是藏不住事情的，“娘娘是否还有话要对在下说？”

　　“我记得四千年前，我与西司命初见的那家客栈，在人间的名字就叫‘明日客栈’吧。自从那场不打不相识以后，我们一路闯龙宫，下十八层地狱，偷过蟠桃，翻过我们师傅的药庐，一千年就好似一年那样一霎而过，何等地恣意快乐。”

　　西司命边随着我，沿着第二狱的冥河，慢慢悠悠地朝奈何桥而去。“是啊，就在明日客栈。那天的娘娘比如今还要青涩些，穿着一身蓝衣，很蓝很蓝，执鞭站在客栈门口。我就想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年纪轻轻，胆子却不小。娘娘也知道，我那时刚刚在女人身上跌过跤，眼里本是容不得别人生得比我好看的。可看见你还是不由觉得眼前一亮，忍不住欢喜。只叹这天地造物之奇妙，竟然生出娘娘这样精致美艳的女娃儿，恨不得自己变做你，就算是只得半分你的俏丽清爽，也是值当的。”

　　“西司命说笑的吧！我当时只是随便挑了个凡间的画样子变的，怎么可能有哥哥说的那么好看呢。”蓝色妖姬的酒力很足，机缘上仙的过往经历，我基本都记起来了。我知道自己的皮相不差，可绝没有西司命形容的那么好。要知道，在地府，论俊，几位司命、渡魂、命轮可谓伯仲之间，但要论美，当属我眼前这位西司命，即使是十八层地狱里最妖艳的魔女，也甘拜下风。他当得起倾国倾城。正因为此，当年的机缘才会对他着迷，痴痴念念。

　　可曾想，当时的阎王如今的西司命都只当机缘当作妹妹。这还不算，阎王更是与机缘的师兄命格神君互生情愫，断了袖。表白不成，情敌还是自己的师兄，这种打击，对于被众仙神用手心捧大的机缘上仙而言，无疑是五雷轰顶。以至于她得知真相后，惊怒不已，羞愤难当，生出了报复的念头。

　　机缘为了报复当时的阎王，放着她那样的如花女神不要，却要搞断袖，硬生生拆散了他俩不算，还去自己老爹天帝那里，诬赖了她师兄命格神君，把一对原本羡煞旁仙的神眷搞得一灭一残。

　　命格神君与机缘上仙都是西陵帝君座下弟子，因为神君长上仙三千岁，是以对这小师妹一直多有照顾。即使吃了那么大的哑巴亏，也没对机缘上仙有任何怨怼。相反，他一直自认对机缘照顾不周，没有觉察到她对阎王的感情，以致夺了机缘所爱也不自知，使她一夕间判若两仙。所以，当机缘与未来佛搞出那挡子事之后，命格神君一直为她多方周旋，最后更是不惜触犯天条为机缘改命格助她下凡。

　　因为私改机缘命格，纵她下凡，命格神君被判于诛仙台上受电刑火烤五百年。当时的阎王得知后，立刻领鬼兵十万上天庭，企图夺回爱人。一场天地共毁的浩劫迫在眉睫，仁爱的命格神君为了阻止爱侣铸成弥天大错，不惜自毁元神，在诛仙台上灰飞烟灭了。

　　当然，老阎王上天抢命格神君的事情，在地府里传过很多个版本。命格神君上诛仙台的时候，机缘上仙已经自毁仙根下凡了。是以结果究竟如何，命格神君是否真的灰飞烟灭，我倒是不大清楚。

　　依照先前 “蓝色妖姬”里，我的记忆看，如今的地府南司命倒是与我记忆中的命格神君长得一模一样。“南司命也常来这里喝酒吧！”而今的明日酒家完全就是当那我们三人初见那间客栈的克隆产品，所以我料想如果南司命就是从前的命格神君，那他应该也很喜欢这明日酒楼。

　　西司命摇了摇头，“阿南最是反对我喝酒，这明日酒楼在地府三千年了，他从没有来过。”他的眼神很暗，但却不伤，只是一种疲累，“不怪娘娘，命格神形具灭时，娘娘已经下凡，是以对后来的事并不知晓。何况初见阿南时我也以为他是命格转世。后来我查了命轮镜才知，他只是因缘际会，长得跟命格一样而异。与命格却无半缕关系。上穷碧落，这三界里已没有命格神君了。”

　　话至于此，再多言，只是徒增伤悲了。我欠了欠身，与西司命道别。可西司命的一席话，让我突然觉得留在这地府对我而言也许是一种解脱。自下凡以来，一世又一世，正如阿来所言，我渐渐体味到了芸芸众生的美好。只是因为缺了情爱，我的每一世都不长更不深。无伤亦无疼，却也无趣里。直到在我做萤的那一世，遇上了命轮，我才领悟，人世的美好就在于那你浓我浓的纠缠，否则怎么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呢。可惜往事已矣，命格已逝。

　　蓝簇簇的鬼火自地缝间燃气，“劈啪”两下又暗下去，忽明忽暗。自石阶中蹿出的蓝焰虽小，却大有星星之火燎原之势，点点荧光，让第二狱变得不那么阴森可怖了。到地府月余，我第一次发现这石砌的地府也有瑰丽斑斓的一面。

　　------------------------

　　我又沿着第二狱的主道飘了一会儿，突然，一道金光自东方射出，伴着隆隆的轰鸣声，瞬间将漆黑的地府照得如人间一样辉煌敞亮。常年不见天日的鬼官魂差们，先是惊恐，继而欣喜，最后更是抱头疼苦。搞得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发。

　　原想拉个路过的鬼官问问，他们却通通无视我，只是齐齐颂唱地府门前的那四块门匾，“来佛降，命格至，机缘驻，地藏留。”

　　难道是地藏菩萨重降地府了，我也有些激动。这地藏殿可是已空置三千余年。如若地藏真能重临地府，这地府可就真要天翻地覆了。说时迟那时快，我立刻运起念力，赶往地藏殿。没飘多远，原本回明日酒楼的西司命已经追了上来，“娘娘莫及，在下同娘娘一起。”

　　“西司命觉得真是地藏重临地府了吗？”

　　西司命摇摇头，一脸严肃。“我确信阿南不是命格。如今虽然来佛、机缘已齐，但仍缺命格，今日来的断断不可能是地藏。究竟是何方神圣，在下也不知。”

　　西司命运足功力，没到半盏茶的功夫，我们就掠过奈何桥，下到了尘封已久的地藏殿。阎王、南司命，四位孟婆和当值的鬼差都已经到了。我四周望了望确定自己没有看漏，特使、渡魂和北司命不在。西司命跟阎王报了个道，就站在里南司命的边上。

　　两个司命交头接耳了几句，南司命回头朝我点了点头。张脸活脱脱就是当年的命格神君。虽然没有命轮英武挺拔，不及北司命轮廓分明，更没有西司命的妖冶魅惑，却让人说不出的平静祥和，有点似渡魂，但他比渡魂更加温润馨宁。我不禁疑问南司命是如何地因缘际会成了当年命格神君的模样。

　　“吱---呀---”正当我神游的时候，地藏殿沉重的木门缓缓开启了。一个仙人模样的高瘦男子，缓缓自殿内步出，“在下命格，奉天帝之命下地府，暂代地府命轮使者一职。”说完，恭恭敬敬地朝阎王一揖。

　　“神君莫多礼。天帝隆恩，竟然遣神君入冥，令地府蓬荜生辉。”阎王同这新来的命轮使者行了个平礼。那使者又复礼，二人如是多次，那使者终于不耐烦了，“阎王客气了，不知哪一位是渡魂大人？劳烦阎王为在下引见。”

　　“渡魂大人现下在府中养伤，大人先见见命簿娘娘吧！”没等我反应过来，阎王就把那新来的使者拉到了我面前。我虚虚避过了新使者向我行的礼，“新大人客气了。”我把新字念得很重，以致于那使者听后僵了一下，停了片刻后才抬头看我。这下轮到我僵了，这新来的使者不是旁人正是我前一世做女博士时的男友，陈时美。

　　老天带我何其之厚，虽然三千年前命格神君替我叉掉了所有桃花，让他们一朵都开不了，可如今这些没开的花骨朵一个个都聚在了地府，撇掉刚刚对我彻底死心去投胎的老命轮使者和已经魂飞魄散的老命格神君，而今地府里还有西司命、渡魂和这新上任的命轮使者。第一个算是机缘的初恋，一场单相思。第二个么，我也说不清楚，估计往后也难解。只这最后一个，我倒是有不少账要同他算一算。

作者有话说

　　不知还有没有人看，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