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祭》锦深安良

36、死胎

　　温凌和钟离与安还有孩子一起生活了快两个月后，她决定将孩子送走了。

　　“温凌，你当真不会后悔？我的意思是这孩子毕竟也是你的亲骨肉。”钟离与安怕日后温凌想要都要不回来了，趁现在还来得及多问了一句。

　　“我怕养久了我会舍不得。”温凌将长命锁放进了孩子的衣物中，又说：“我不会后悔，路明衍应该不会变心到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顾，我相信孩子会在祁天城过得很好。”

　　都到现在了，温凌竟然还温存着对路明衍的几分信任。

　　温凌长舒一口气，然后对钟离与安勉强一笑，“与安，把孩子送走后我们也离开吧，换一个地方，把人间良景都看一遍。”

　　就当是彻底忘记路明衍的一个漫长过程吧。

　　钟离与安看着温凌痴痴地笑着，良久，才欣喜道：“好！”

　　温凌以白纱遮面，扮作钟离与安的侍女混进了祁天城，守山门的弟子只有两个，随便问了几句便让他们进去了。

　　温凌看得出来，祁天城的守备松懈了许多，祁天城外的长阶上都没有弟子巡查了，也没有看见暗卫的影子。

　　但温凌不知道的是，这是因为她。

　　世人皆道新任掌门狂妄自大，堂堂祁天城的守卫如此松懈，随意进出，连精兵暗卫都派了出去，不让留在祁天城，倒让人看出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却无人知路明衍这样做，都是为了等一个人回家。

　　守卫松懈了，温凌想回来的时候就不会这么麻烦这么危险了。

　　温凌跟着钟离与安来到了路明衍的寝殿。

　　殿内的陈设一样都没变，还跟温凌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温凌走到榻边，将孩子轻轻放下，还是有些不舍地摸了摸她的脸。

　　毕竟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温凌抓着她柔软的小手，“娘亲对不起你，你在这里会过得更好，你也应该跟你爹在一起……”然后温凌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wen。

　　“温凌，要等路明衍回来跟他说清楚吗？”钟离与安问道。

　　“不了，他要是见了我，再抓我去堕河怎么办？”温凌自嘲似地笑了笑，又说：“留封信吧。”

　　温凌刚提笔写下了几个字，殿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钟离与安连忙把她拉到了屏风后。

　　两个侍女扶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温凌和钟离与安认出了那个女子就是钟离泺迭。

　　钟离泺迭有身孕了，看上去应该有七八个月了，脸上红润，双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

　　温凌往后踉跄了一下，没站稳。

　　钟离泺迭走到案台边，对身后的人说：“昨日我见这蒲团有些旧了，怕掌门坐着会不舒服，你们换成新的吧。”

　　钟离泺迭拿起案台上只有几个字的纸看，刚想着这写的是什么意思时，侍女扶她到一旁坐下，说：“公主可要注意身子，这可是掌门的第一个孩子呢。”

　　温凌的心猛得刺痛了一下。

　　钟离泺迭摸了摸肚子，笑道：“还不知道他喜欢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侍女立即道：“掌门应该是都喜欢，但肯定还是希望公主生一个男孩，长大后像掌门一样优秀出众。”

　　另一个侍女走了过来，“公主，换好了。”

　　“嗯。”钟离泺迭起身走了过去，摸了摸新换上的柔软的蒲团。

　　可就在这时，榻上的孩子不知是饿了还是想睡觉了，哭出了声，温凌连忙跑过去捂住了她的嘴。

　　就只是哭了两声，几个侍女忙着照看钟离泺迭并没有听见，但钟离泺迭还是察觉到了。

　　她停下了手，想再听清楚些，可这时温凌和钟离与安已经抱起孩子从后殿离开了。

　　钟离泺迭听又没了哭声，疑心地走到路明衍榻边，还是发现了端倪，她朝后殿看，只看到了远远的两个背影。

　　但这两个背影让钟离泺迭顿时慌了神，因为其中一个背影，她觉得有点像哥哥钟离与安。

　　侍女走了过来扶住她，钟离泺迭甩开她们的手，单手撑着肚子，快步追了上去。

　　钟离泺迭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着：温凌，你千万不要回来，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你还回来干嘛？

　　只要温凌回来了，钟离泺迭现在所得到的一切，终将成为泡影。

　　钟离泺迭追到距山门前还有一大段距离时，便追不动了，扶着石柱看着山门口的两个人。

　　女子抱着一个孩子，脸被面纱遮着，男子正跟两个弟子交谈着。

　　钟离泺迭突然有些喘不上气，因为她认出了那个男子正是她的哥哥，钟离与安。

　　那他旁边的那个女子，就极有可能是温凌。

　　“是真的，温凌回来了，温凌回来了……”钟离泺迭死死盯着那个女子，想再仔细看清她的容貌。

　　那她手里的孩子是谁？

　　钟离泺迭的眼睛有些酸涩，其实在认出钟离与安后，钟离泺迭就已经可以确定那个女子就是温凌了。

　　她恍惚地看着他们慢慢走出山门，然后突然大喊道：“拦住他们，快给我拦住他们！”

　　钟离泺迭又向前跑去，但眼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一脚踩空，身体重重地摔了下来。

　　全身都痛，但更痛的是肚子。

　　钟离泺迭嘴里却还喊着：“快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

　　肚子越来越痛，钟离泺迭视野模糊之际，看到几个侍女面露惊恐地跑了过来，嘴里惊呼着：“血，流血了……”

　　钟离泺迭这才感觉下裙是shi的。

　　诺辛刚扶着她起来，钟离泺迭死死抓住她的手，指着山门口说：“诺辛，温凌，是温凌，快去追，不要放过她……”

　　钟离泺迭临盆了，早了两个月，准确来说是一个月。

　　因为，孩子根本不是路明衍的，是钟离泺迭知道自己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后，强推到他身上的。

　　温凌走后，钟离泺迭才稍稍安心地当这个掌门夫人，那段痛苦耻辱的记忆钟离泺迭也在一点点地强行忘记。

　　可钟离泺迭却发现自己有身孕了。

　　那日的一幕幕又重现在脑中，不断冲击着钟离泺迭的神经，她甚至都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她真的恨不得把温凌找回来碎尸万段。

　　钟离泺迭懂医术，她清楚自己的身子很弱，如果打掉这个孩子以后就很难再有身孕了。

　　没有子嗣，这会让钟离泺迭在祁天城难以立足。

　　可肚子里的是一个杂种，钟离泺迭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将孩子生下来。

　　因为她希望能有一个孩子可以改善她和路明衍的关系。

　　说不定路明衍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对自己有一点怜惜，有一点温情。

　　只要温凌不再见路明衍，钟离泺迭可以利用这一点温情，做到日久生情，成为路明衍真正的妻子。

　　所以钟离泺迭那样做了。

　　她在路明衍的茶水里下了迷情药，偷偷摸上了他的榻。

　　等到第二日早上，路明衍醒来时发现是钟离泺迭，他愤怒地将钟离泺迭踹下榻，拂袖而去。

　　钟离泺迭在他身后委屈地喊了一句：“明明是你昨晚喝醉了酒！”

　　然后会心一笑。

　　钟离泺迭得逞了。

　　一个月后，她告诉路明衍自己有了身孕，当路明衍逼着她打掉时，钟离泺迭也早已准备好了说词。

　　“我母族已经知道我有身孕了，我父王很是高兴，过几天还会派几个御医来专门照顾我，如果孩子就这么突然没了，我该怎么说呢？”

　　路明衍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这是对温凌的一种背叛。

　　自那之后，路明衍就没有回过寝殿睡了，都是睡在书房。

　　因为孩子比他们眼中的大了一个月，为了不被别人发现，钟离泺迭只好用绸缎缠着肚子。

　　然后在八个月时生下来，在外人眼中早产一个月，其实刚刚好。

　　钟离泺迭以为一切都可以如她所愿，因为孩子还有一个月就出生了。

　　可偏偏，她看见温凌回来了。

　　钟离泺迭醒了，榻前跪了一排人。

　　“孩子呢？”钟离泺迭问道。

　　几个侍女开始低声哭泣，产婆也将头埋得低低的，谁也不敢抬头答话。

　　“我在问你们孩子呢？！”

　　诺辛跪着移了过来，“公主节哀，孩子已经没了。”

　　钟离泺迭摇了摇头说：“怎么会没了？我明明听到哭声了啊。”

　　她弄错了，钟离泺迭听到的是温凌孩子的哭声，而她的孩子，从一出生就没有哭，没了气息。

　　诺辛以为她是悲伤过度在说胡话，便安慰道：“公主你别太伤心了，孩子以后会有的。”

　　钟离泺迭坐直了身体，“不会的不会的，我明明听到了孩子在哭！”

　　她又指着跪着的一排人，恶狠狠道：“把孩子还给我，都是你们，都不想我好，全都该死，全都给我去为孩子陪葬！”

　　她们吓得瑟瑟发抖，往后挪了一些。

　　诺辛握着她的双手，哽咽地说道：“公主，孩子还没生下来，便已经没了呼吸，他没有哭声……”

　　“那孩子呢？我都还没看他一眼呢……”钟离泺迭崩溃地哭了出来。

　　“公主，是个男孩，已经在着人安葬了，还是别看了。”

　　“孩子给我！”钟离泺迭冲她吼道。

　　诺辛只好答应，没一会儿，她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来到了钟离泺迭榻边。

　　孩子的脸被一块白布遮着，“孩子孩子，我的孩子……”钟离泺迭小心地将那块白布一点点掀开。

　　在看到孩子的脸的那一瞬间，她立马又将白布盖上，撑着榻边干呕。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