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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红妆祭 ...

  •   路明衍跪在彦痕的棺木前一整天了,也想了一整天。

      他不相信是温凌杀了师父,但也想不到到底谁是真凶。

      彦痕除了一副冷冰冰的外表,待人还是极其友善的,天下人都很拥戴他,他也不曾与其他人结过仇。

      唯一一个帛湛,早已魂飞魄散。

      不可能是魔冥界的,自从上次温凌出逃后,祁天城的便加固了结界,非仙族之人不得入内。

      路明衍已经没有能力再使用思追术了,之前对司杨的尸体使用已经耗损太多灵力。

      而且彦痕的修为比司杨强得多,路明衍的魂魄根本进不去。

      但现在摆在路明衍面前的是一个危险而铁铮铮的事实。

      这个事实,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争议。

      彦痕可是祁天城的掌门啊,路明衍都不知道该怎么帮温凌,天下人不可能就只是让她流放北地。

      多少人等着新任掌门继位,所以他们要的只是一个结果,一个处决,而非真相。

      既然真相不行,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路明衍的能力与权力可以和天下人抗衡。

      那就是继任祁天城掌门。

      只有当上掌门了,才可以有更多的权利能帮温凌洗刷冤屈。

      但今日杭远的一番话点醒了他。

      堂堂一代祁天城掌门的死没个结果,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必须先处决了温凌,才能让天下重选祁天城掌门。

      而这个位置,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路明衍身上。

      因为彦痕生前就有让路明衍继任祁天城的意思。

      但现在,许多人对路明衍也议论纷纷。

      杭远跪到路明衍身旁说:“明衍,不知是从哪来的消息,说你对温凌仍余情未了,掌门死前曾与她偷偷私会,说……掌门的死跟你也有关系,反对你继任祁天城的掌门之位。”

      路明衍看着彦痕的牌位,攥紧了拳头,“难道就因为师父是温凌从暗牢带出来的,就认定了她是凶手?”

      “明衍。”杭远看着他的侧脸,顿了顿说:“我站他们这边。”

      路明衍转过头来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处决温凌吧,你自己提出来,越狠越好。”

      “处决?杭远,你认识我多久了?我会下的去手?如果真的处决了她,不就是认定了阿凌是凶手?!”路明衍的身体微微颤抖,差点就一拳打了过去。

      “你听我一句劝,只有你处决了温凌才能让天下人信服,让那些反对你的人毫无异议。”

      路明衍红着眼睛,摇了摇头,“不可能……”

      “明衍,你想想看,只要你顺利继任,就算所有的罪证都指向了温凌,你有一个足够强大的掌门身份去抗衡天下。”

      路明衍没有说话,但的确是有些动摇了。

      杭远又道:“再不济,继任祁天城掌门可以进入破净间,你可以利用破净间提高修为,拼了命护着温凌,偏袒着她,没人敢拦着你。”

      “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祁天城的弟子,你如果不站出来处决温凌,那么天下人不但会替你处决,还会殃及到你。明衍,这真的是最好的办法了,也是最后的办法了。”

      “难道你甘心丢了唾手可得的掌门之位,又害了温凌丢了性命吗?”

      杭远走后,路明衍又跪了许久,向彦痕磕了几个头,离开了。

      堕河。

      先找一个人易容成温凌的样子替她死,让路明衍顺利当上祁天城的掌门,再慢慢查清真相。

      查的出,让温凌重归光明,查不出,将温凌藏在身后。

      而且堕河之刑后的尸体四碎,让人难以分辨真人,没法验尸,这样就不会发现这不是温凌,路明衍会把真的温凌藏得好好的。

      最后结局。

      要么就让温凌背下罪名一生藏在自己身后,要么就被人发现,路明衍会为了她与天下人作对。

      有了破净间,路明衍倒要看看谁敢动温凌。

      只能这样了,也只有这样了。

      堕河。

      温凌听完那些弟子笑着对她说,说她罪有应得,眼里没有任何波动。

      从路明衍娶钟离泺迭起,她眼里的光就已经落幕了。

      她也不在乎会不会有人信她了。

      百口莫辩,不想再做无力的挣扎了,还不如去陪师父。

      温凌只是觉得,十几年的情意换来的结局未免有些太残忍了。

      可惜就毁在了结局。

      祁天城有一条护城河,河里注满了灵气和戾气,放养了上千条魔物化成的鱼。

      将人关进一个铁笼子里,用铁链吊着,再放入河里,让那些鱼把人咬的连骨头都不剩,连魂魄都会被它们撕碎。

      这便是堕河之刑。

      这是祁天城最严厉的刑罚,处决那些罪大恶极之人,从古至今,祁天城还没有一个人被判此刑。

      自己真的有这么罪大恶极吗?温凌转念一想,不禁自嘲:杀师杀友,简直是穷凶恶极。

      明明知道她是最怕疼的人,却一次次让她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

      明明知道她是很怕黑的人,却想让她终生留在暗牢里,不见天日。

      温凌信路明衍一次,伤透了心;信第二次,得堕河之刑。

      不会再有第三次,永远都不会有第三次了。

      行刑之日,在三日后。

      而明日,是路明衍的继任仪式。

      堕河之刑是路明衍对天下提出来的,是以温凌师兄彦痕首徒的身份,反对他的那些人自然就消除了芥蒂。

      行堕河之刑需要掌门下命令,既然天下都已经认同了路明衍,便将继任仪式提前了。

      白初欣慰地对他说:“阿衍,你终没有一错再错下去。”

      绣着金线云纹的白袍上身,戴上祁天掌门的白玉冠,路明衍感觉变得不仅仅是身份,而是心。

      从现在开始,心里不能仅仅是温凌,还要替师父担起对天下的责任。

      一番番繁琐的仪式,让路明衍一步步登上了掌门之位,看着台下万人跪拜,路明衍突然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最后,路明衍接过了指环,是开启破净间的钥匙,路明衍才松了一口气。

      天下有大大小小一百多个仙派,路明衍作为新任掌门需要接见每一族首领,一直持续到很晚。

      温凌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吵闹声,想着时间过得真快,路明衍已经当上掌门了。

      没过多久,暗牢上方的铁窗被人撬开,温凌退到墙角盯着铁窗,钟离与安从上面跳了下来。

      “温凌,跟我走。”

      温凌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钟离与安抓着她的胳膊,“温凌,后天就行刑了,今天是路明衍的继任大典,所有人都在那庆贺,只有这个机会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不想走。”温凌拿开他的手,抱着双膝。

      “为什么?”钟离与安问道:“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这些人都这么想你死,不走就只有死路一条。”

      温凌沉默着。

      “温凌,路明衍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路明衍了,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给自己一条生路吧。”

      温凌将头埋了下来,声音低沉地说:“师父死了,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了,除了听天由命,我也不想再做挣扎了。”

      “就算路明衍和全天下都说是你杀了你师父,我不信,温凌,还有人信你。只有你活下来了,才能慢慢查清,让真相大白,你就这么听天由命,替别人顶罪了,你甘心吗?”

      不甘心我又能怎么办。温凌攥紧了衣裙。

      “路明衍既然已经抛弃你了,还要处决你,那你就偏要活给他看,不要总是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好吗?”

      钟离与安扶起了温凌,见她没有反抗,便拉着她往门外走去。

      “等等。”温凌停了下来。

      “怎么了?”钟离与安问道,心里一阵慌乱,好不容易劝好了,千万不要又想傻傻地去送死。

      很庆幸,不是钟离与安想的那样。

      温凌没有回去,她从怀中拿出一块用白绢包着的东西,她慢慢地打开,露出一块红色,上面还绣着凤凰。

      温凌将它掀开,钟离与安才看清那是一方红盖头。

      温凌愣着看了它好久,突然问道:“有剑吗?”

      钟离与安顿了一下,迟钝地将手中的临朔剑递给了她。

      温凌并没有接过,双手撑开红盖头往剑刃上一划,割成两半,这方充满了她所有的期想,承载着她所有的盼望,宝贝了几年的红盖头,还是亲手毁成了两半。

      一分为二,再无瓜葛。

      你我之间,再无情爱。

      不信则不爱,不爱则不伤。

      伤过,才知悔。

      温凌爱路明衍,就像爱上了一团火焰,知它明亮温暖,爱得如痴热烈,爱的深了,靠的近了,才知道烫。

      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碰到它便已成了灰烬。

      温凌将红盖头往暗牢里一甩,它们犹如两只翩翩蝴蝶落在地上,再也飞不起来了。

      鲜艳耀眼,还是不及钟离泺迭那一身红装,温凌已经看不见它的颜色了,她将它彻底从脑中剥离出。

      从今再无红妆色。

      然后温凌转身离去,眼眶被眼泪逼得酸痛酸痛的,但她就是不肯落下一滴泪。

      钟离与安追了上去,破了暗牢结界,到了外面。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他现在这么繁华,谁又会来看她现在的没落?

      但祁天城门前还是有守卫的,钟离与安借机引开了他们,让温凌先去祁天城外面等他。

      钟离与安很快便赶了过来,拉起温凌的手就走。

      下了长阶,到了九枫山下。

      突然,温凌一声闷哼,停住了脚步,随后,嘴角溢出了丝丝血迹。

      一支短箭插在了温凌的左边后背上。

      钟离与安往后看,连忙将温凌护在了自己身前,因为后面火光通明,几十个人拿着火把,举着弓箭对着他们。

      钟离与安握紧了手中的临朔剑,对温凌说:“离这里远一点,等我。”

      温凌点了点头,走了十几步,靠在一棵树后。

      密密的箭雨射了过来,钟离与安拿剑挡开,支起一层结界,一步步走上前去,用剑气震开了箭手,收回结界,上百只羽箭落在了地上。

      十几个人握着剑向钟离与安涌来,看他们的服饰,有点像祁天城的人。

      赶尽杀绝。

      温凌不由得心头一绞,路明衍就这么想让她死吗?都到了这地步了,还不肯放过她。

      温凌看着那些正与钟离与安过招的人,只觉得心寒。

      温凌忍痛折断了背上的那支短箭,唤出融寂剑想上去帮钟离与安,可身后却传来一阵刀剑相交声。

      一个人趁钟离与安不注意,悄悄绕到了温凌身后,刚举起剑砍向她时,就被另一把剑拦了下来。

      是时七。

      温凌挥剑杀了那个人,将时七拉过来护在身后,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时七指了指钟离与安。

      在继任大典上,时七就一直盯着钟离与安,因为他知道现在就只有钟离与安能救温凌了。

      他也发现了大典上的钟离与安有些异样,便一直跟着他,看着他救出了温凌,离开了祁天城,一直到他们被追杀才现身。

      “你不该来的。”温凌推了推他,“时七,这里很危险,你快回去。”

      时七抓着她的衣服,摇了摇头。

      这时钟离与安过来了,温凌便没再说什么了,想想还是让时七跟着吧。

      毕竟是自己带到祁天城的,路明衍也不是从前的路明衍了,将时七留在祁天城反而是一件坏事。

      钟离与安握着温凌的手将她护在身后,持剑一步一步往后退,“不能再拖了,快走。”

      温凌带着时七走,钟离与安在她身后挡开那些射来的羽箭。

      “姐姐!”时七突然开口喊道,推开了温凌。

      温凌被他推得摔在地上,看向时七时,一支金头的长箭穿过了他的xiong膛,是时七替温凌挡下了。

      “时七,时七。”温凌爬起来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

      鲜血不断从时七口中涌出,他抓着温凌的手道:“姐姐,我骗了你,我会说话,当我一直都不想说。姐姐,谢谢……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我已经学会用玄铁剑了……”

      时七还想说时,口中的血越来越多,他用最后一丝力气对温凌笑了笑,便垂下了手。

      你给了我一个容身之所,我用命换你一身无恙。

      “时七,时七,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温凌抱紧了他还温热的尸体,低着头轻喃了一句:“路明衍,我恨你……”

      可举弓射死时七的,不是路明衍的人,是钟离泺迭。

      这些也不是祁天城的弟子,而是钟离泺迭的亲兵。

      钟离泺迭笑了笑,放下弓。

      早就猜到了路明衍不会舍得处决温凌,还是这么严厉的刑罚,便一直让这么亲兵守在暗牢附近,关注着暗牢的一举一动。没想到,没等到路明衍,却等到了她哥哥钟离与安。

      “哥哥,你可真是让妹妹失望了呢。”

      钟离泺迭看着钟离与安挡在温凌身前,无奈地摇了摇头,让他们继续放箭。

      “温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钟离与安扶起温凌说道。

      但温凌还是抱着时七的尸体,想带着他一起走。

      “温凌,你不能让时七白白为你死了,你再不走,可就真的是对不起他了!”

      钟离与安强行将温凌拉了起来,边挡开箭边一步步往后退。

      钟离泺迭又下命令:“追上去。”

      她的肩头突然被人一按,温修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泺迭,收手吧,放温凌一条生路。”

      箭雨突然停下了,钟离泺迭咬了咬牙,吼道:“走!”

      诺辛都替钟离泺迭感到不值,“公主,就差一步就可以杀了温凌,不能撤退。”

      钟离泺迭眼睛看向前方,眼中的仇恨多了几分难解的不甘,“我……不报仇了。”

      不知温修越对她说了什么,钟离泺迭红着眼睛,嘴唇颤抖着喃喃道:“温凌,我放过你了,我就当你死了,我们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但是,如果你还回来让我再见到你,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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