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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东区旧事 Jack the Ripper ...

  •   女人缩着肩膀紧抱住双臂,蓬软的浅褐色长发披在肩头,卷起一弯弯波浪。她一定是觉得冷,杰克握着炭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揣度对方如此难过的原因。也对,都已经11月了,即使壁炉里生着火,仅凭一层污迹斑斑的玻璃还是难以抵御冬日的寒意。第一次独自外出还是在夏天呢。不过,她负担得起柴火也算幸运,总好过行情走低的那些还在为一张过夜的床发愁。
      女人的名字是玛丽·珍·凯利,杰克在一间爱尔兰人开设的肮脏酒吧里发现了她。发现这个词换作遇见或许更恰当,毕竟这里是东区(East End)1,像凯利小姐这样时髦光鲜的年轻女性很是耀眼,更别说是在夜间。玛丽也在第一时间就"遇见"了杰克,虽然接近衣着考究的异性是风尘女子的职业本能,可谁又能抵挡住诱惑将目光从阿多尼斯(Adonis)2一样精致的五官上移走?
      "这么快,我就让您觉得无趣了?"玛丽不悦地嘟起嘴巴,保持端庄坐姿的躯干也不安分起来。她的脸颊圆润饱满,醉酒的微红浮于两腮;眼珠是纯正的蓝色,褶皱很浅,瞳孔因为药物作用收缩至针尖大小,迎光看去晶莹透亮。
      "怎么会,"冷冽凉薄的脸上只掠过瞬间的温柔,大概不愿再耗费精力去假装。杰克起身绕到女人背后,递去一页薄纸。"我喜欢你鼻尖和耳朵的形状。"
      直白的恭维被玛丽忽略了,她愣愣地注视着纸上精心描画的肖像,比收到王后的饰冠还要欣喜。自从21岁来到伦敦,她的一颦一笑就都成了机械性模式化的反应,调情皆是虚伪的敷衍,衣冠楚楚的绅士与她那言行粗鄙的丈夫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I can give you one for free."
      煞风景的谄媚画家习以为常,顺口就要拒绝。他接触的女人大多一无所有,对房租的忧虑迫使她们不敢轻易承诺慷慨的馈赠,除了千疮百孔的身体。然而玛丽白皙干净的脸竟勾起了心中前所未有的罪恶感。是因为杰若米不在?
      "你不该留在这座城市,小姐,这里太危险。"杰克突然有些不敢直视那双纯净的眼睛,却又按捺不住指尖嗜血的躁动。他曾经以此为乐,放纵残忍的天性大肆破坏,直至品尝到孤独的滋味。何其不幸,若童年的记忆只有恐惧和哀伤;何其悲惨,当回首往事,只剩幽暗囚室与阴森密林里的孤寂时光。
      我怎会指责你的选择,杰若米?被困在世界最肮脏的角落,也许死了的确比活着更好。但是我的人生还要继续。

      "....The Old Ones were, the Old Ones are, and the Old Ones shall be... Yog-Sothoth knows the gate. Yog-Sothoth is the gate. Yog-Sothoth is the key and guardian of the gate. Past, present, future, all are one in Yog-Sothoth... Their hand is at your throats, yet ye see Them not; and Their habitation is even one with your guarded threshold... Man rules now where They ruled once; They shall soon rule where man rules now. After summer is winter, and after winter summer. They wait patient and potent, for here shall They reign again."3
      完美的弧形被手腕上突然增加的重量打断,玛尔塔甩开羽毛笔,抓起几近干枯的墨水瓶砸向肩后睡意朦胧的眼眶。
      "阿拉伯疯人的胡言乱语。"杰克闭眼凑近苍白的颈项,顺便躲过玻璃器件落地的轨迹。天鹅形的透明摆设在两人跪坐的床垫上弹了两弹,直至碳黑色稠液尽数洒落,才撞向墙面迎来粉身碎骨的终局。"你又毁了一条床单。"
      "你毁了我就要画好的符咒。"女孩将纸撕作两半,又觉不够解气,索性重复刚才的动作制造出满地的碎片。拆信刀被留在了塔楼的第四个箭孔里,埋在泥土和碎石下面。她猜的没错,有了受火器威胁的前车之鉴,秉持"绅士精神"的安格卡特尔先生特意安排了一组简单而富有格调的"全身性检查",以削减此次会面的暴力成分。
      "怎么,想借助诸神的邪恶之物除掉我?"开膛手不着边际地假设,双手沿骨瓷质感的前臂缓缓上移,在锁骨上窝处交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见年轻时作下的荒唐事,但如果是这个人偶一样的少女,不妨让一切再荒诞一些。活得越久,杰克就越是对幼态的女孩感兴趣,不像刚接管身体那几年。那时画家多余的精力都浪费在描绘病弱和畸形的丑妇身上——她们苦涩麻木的表情神似那个胆小怕事,成天哭哭啼啼的真正的杰若米,那个面对亲生父亲唯唯诺诺的可悲弃儿,他平生做过最有胆量的事,就是背着杰克自我了结。
      "我饿了。"蓄意的破坏让玛尔塔从繁杂的符文和咒语中得到了短暂的解脱,闭眼享受起耳鬓厮磨的亲密。无奈比肢体接触更原始的欲望在腹中叫嚣,将难得的温存尽数切断。
      花瓣形的唇弓近在眼前,杰克拨开赤铜色的碎发想要亲吻白嫩光滑的脸蛋,却换来女孩的剧烈挣扎。他只能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起身披上外套,同时用狠厉的眼神警告对方得寸进尺。
      伊索·卡尔跟着约瑟夫去了岛的另一边,意味着无论娇贵的洋娃娃提出怎样任性的要求,开膛手都必须亲力亲为。
      "你这小恶魔。"他勾住小巧的下巴低声骂道,暗自酝酿起邪恶的计划。玛尔塔那猫一样的大眼睛满含期待地闪烁着,微翘的鼻尖骄矜地扬起,丝毫不给拒绝的机会。
      等着吧,你会后悔的。

      "得说多少遍你才能相信,伊索,我不需要这种[礼物]。"
      责备的语调熔铅一样灌入耳道,少年低垂着头,委屈的像个没完成作业的小孩。被他当作礼物送来的美人正目不斜视地调配一挤按摩用油,薰衣草的芳香从水晶瓶口流泻而出,螺旋绕上罗马式立柱,聚拢在穹顶之下。澄澈透明的液体铺开在绸缎般光滑的肌肤表面,渗入关节处不易察觉的裂纹。
      "更何况,对待回忆我们的态度几乎完全相反。"右腕还牢牢掌握在薇拉指尖,德拉索恩斯伯爵只能勉强用左手翻看旧时拍摄的作品。最上层的一张是个怀抱鲁特琴的乞丐女孩,头戴石楠与槲寄生装饰的花冠,纯色帝政剪裁长裙(Regency Dress)似乎是一个世纪之前的古物。这都是人为干预的结果。实际上,在被约瑟夫找到之前,她正在Old Nichol St一处肮脏的角落里瑟瑟发抖,肺结核导致的咳嗽和呼吸困难早已毁去她赖以为生的甜美歌喉。东区就是这样藏污纳垢的地方,混杂着自世人知晓亦或未知的野蛮地域而来的低贱血统,以及文明社会无以定义的恐怖恶行。泰晤士河酸败的水流日复一日裹挟腐尸而去,从远东、印度甚至南美腹地流传至此的晦涩语言在码头汇聚;破败坍圮的阴暗房舍间,寡廉鲜耻的无赖和娼妇肆意流窜。再高贵的灵魂,放在白教堂附近任其游荡一天,最后的归宿也无非黄种人的烟馆和妓女的臂弯。
      "很美的照片。"调香师恭维道,贴心地将烛台移近一些。
      "可惜美貌易逝,摄影不过是权宜之计。照片也会陈旧,泛黄破碎。"皲裂的手指勾画着象牙色的眉眼轮廓,贵族阖上双眼,似要将精妙的颅面结构烙印在心中。也难怪卡尔想拿她来讨好自己,薇拉·奈尔果真是人类面部进化的奇迹。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去休息了。"少年被冷落在一旁,酸溜溜地道了声晚安。他深色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调香师顾盼生姿的倩影,巩膜上布满嫉妒的血丝。
      约瑟夫却轻声笑起来,难以自持的样子似乎是忍耐了好一段时间。他抬手示意卡尔回来,待少年困惑地走近栖身的躺椅,便按住那一头灰发,与之唇齿相接。眼角的余光捕获了美人惊骇的表情,她的过错,想来竟是太接近完美,以致于不宽容。
      相片的一角在火焰中融化,焦痕扩散至女孩的裙摆。凄厉的呼喊遽然响起,烧灼灵魂的痛楚透过耳膜攻陷薇拉的神智,操控她模仿起遭活焚至死的挣扎。完美实属幸运之人的错觉,他们被一瞬间的美好蒙蔽,留恋不舍,进而编织出延续毕生的幻想,殊不知当初的邂逅仅仅是宇宙法则中终将被逆转的失误。
      该隐对耶和华说:"我的刑罚太重,过于我所能当的。你如今赶逐我离开这地,以致不见你面。我必流离漂荡在地上,凡遇见我的必杀我。"4耶和华就给该隐立一个记号,免得人遇见他就杀他。5"现在告诉我,美丽的小姐,"贵族俯身揪住汗湿的亚麻色长发,湖水般湛蓝的眼珠印上睫毛的倒影,"你藏起弑亲的印记,是在期待怎样的结局?"

      "猜猜我找到了什么?"
      杰克正忙于收回流体形态下附生的伪足,却见玛尔塔慵懒地蜷伏在床垫上,抱住枕头假寐。托盘边缘的银光晃进赤铜色卷发的间隙,黯淡的褐色双眸突然有了光泽。
      "是鹌鹑吗?还是金枪鱼?"女孩用手肘撑起上身,学着猫科动物的样子在斗篷外套的肩缝处磨蹭脸颊。直到她看清那团繁复而甜腻的奶油裱花,讨好的眼神才逐渐被嫌恶取代。
      "怎么,不喜欢?"杰克又仔细检查一遍蛋糕的装饰,受伤地眨眨眼。"那还真是可惜... "
      "而且你忘了蛋糕刀和甜点勺。"
      少女噘嘴的模样让开膛手有些想笑,明明昨晚还被吓得泪眼朦胧色若死灰,这才一天过去,竟然好了伤疤忘了疼,蹬鼻子上脸。诺瓦塞特大概也是厌倦了她的任性和反复才想着尽早除掉一了百了。
      嘴上抱怨是一回事,满足口腹之欲玛尔塔倒是一点也不马虎。她将鼻尖凑近蛋糕边缘的绞丝纹样,一番装腔作势地嗅闻,然后张口咬去蜜饯拼成的玫瑰花冠。杰克想提醒女孩注意用餐礼仪,却招致护食的愤怒咝声,只能眼睁睁看她手嘴并用,鼻头和指尖满覆白霜。幸好雾尼被约瑟夫借去送信,否则阁楼里早已是一片猫爪扑腾羽毛乱飞的混景。
      "我讨厌甜食。"女孩挖空蛋糕胚,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上残余的奶油,将杰克晾在一边毫无感激之意。察觉对方眼神不善,她竟不耐烦地偏过脸,起身往盥洗台走去。
      "回来。"身后传来简洁而冷酷的命令,玛尔塔却当是耳旁风,眼中扑闪着陌生的精明绿光。
      言语无效,杰克索性上前扯住陶瓷质感的手腕,将女孩拖回床边,如同拖拽一只装死的西班牙猞猁。少了期待中反抗和挣扎,一切都变得有些无趣。
      "是不是每次你吃过药,都需要再特意提醒一遍,才不会忘记我的忍耐也有限度?"说这话时开膛手故意露出犬齿,恢复了往日恶狠狠的语气。
      玛尔塔被困在青年与床垫之间的狭小空间,动弹不得。凌乱的奶油还涂在她脸上,原本精致的妆容此时只剩狼狈。就连方才还闪耀在虹膜上的光芒也消失了,褐色的眼珠又变回有色玻璃一样的死水。
      "抱歉。"她怯生生地回应,好像刚刚才意识到自己恶劣的行径。
      "知道错了就坐好别动。"邪恶的微笑在锋利的唇角展开,冰灰色双眼被狂热染成猩红。杰克绷好画布,在坍塌的奶油边展开一组刀具。"受了伤我可不会替你止血。"
      锁骨间冰凉的触感令玛尔塔冷颤一阵,一动不动任由男人以作画的专注神情在领口裸露的肌肤上雕塑片片花瓣。未经着色的奶油黏上双臂,苍白色玫瑰沿肢体线条依次绽开,在秋夜寒冷的空气中炫耀着病态的生命力。
      "你不必做这些事啊。"悲戚的感叹从缺少血色的嘴唇间渗出,化作稀薄的白雾飘散。可惜画家正小心洗去少女嘴角的污迹,未能察觉她的伤感。"我喜欢那幅画,又讨厌它,"她自顾自地说道,望着墙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神色黯然,"它总给我带来幻觉,就好像... 就好像你爱我一样。"
      这不是问句,杰克自然无需理会。但他还是停下手上的动作,试图找寻正确的答案。这是谁的谜语?斯芬克斯(Sphinx)6,侏儒怪(Rumpelstiltskin)7,还是图兰朵公主(Turandot)8?虽然看上去无关紧要,他的直觉却说,回答错误的后果会比死亡的惩罚更糟。
      然而开膛手无法回答。他怎能回答?难道要告诉玛尔塔,自己爱她的皮囊比灵魂更多,爱死去的她比活着的更多?短暂却美丽的幻梦总好过残酷而永恒的真实。自己只剩这唯一的慈悲可以施舍。
      青年垂首吻过为体温融化的交缠枝叶,花蔓蜿蜒,绕作迷宫百转迂回。女孩战栗着,如同受巫术召唤而来的尸骸,阴森的白骨囚禁着一颗枯萎的心。
      "我有些厌倦阴影了(I am half sick of shadows)。"在螺旋的台阶上,从摇摇欲坠的墙壁里翻找银刀的时候,存留心底的希望还在不甘地翻腾。如果杰克能给她一句安慰,哪怕是在说谎,也足够支撑她挺过曾经和将来的种种不堪。可惜亲吻和拥抱之外,就只剩下了沉默。
      "Ach." 玛尔塔微闭双目,迷醉地低吟,So be it. So be it. 她已不再思考真实与虚伪的区别——如今真实又有什么意义?自己只是一件摆设,仅供消遣的玩具。仇恨是真实吗?它改变不了已经存在的痛苦;自由亦是虚无,人生终归是一个又一个牢笼。至于真爱,哈!它比颠茄更致命,比□□更恶毒,与一时兴起的迷恋一样不会长久,像悬崖在前群狼在背的困境一样绝望。
      爱情果真是世上最邪恶的信仰。

      煤气灯昏黄的光线永远照不透东区的寒雾。杰克竖起衣领,抱紧胸前的条纹纸盒。再过两个路口,红教堂街(Redchurch St)就会与砖巷街(Brick Ln)交汇。早上去Spitalfields集市应该能买到刚出炉的牧羊人派作早餐,现在他只需要一个人的分量。
      盒子是鲜艳的正红,细白条纹只占很少一部分,但底部已经完全是黏答答的红色,这红色甚至渗出纸盒边缘,落进皮革手套的指缝之间。
      唉,下次还是垫上防水橡胶布为好。然而,还能有下次吗?杰若米已经不在了,这些恶行要作给谁看?不会再有人打开盒子,面对新鲜的血肉颤抖哭泣,或者在明信片上留下暗示性的涂鸦。我该趁天没亮将这堆东西全都扔进河里,好好睡一觉,然后... 我要做什么?
      杰克靠上一面砖墙,茫然无措地环顾周围千篇一律的街道:煤烟腐蚀的石灰石建筑、聊胜于无的路灯照明,以及铺满秽物的沥青路面。一名巡逻的警员路过,怀疑地看了他一阵,最终决定不去打扰。这也许只是一个求爱遭拒的可怜虫,怀抱着未能送出的礼物独自神伤。警员的判断虽不够周全,倒也不能说有错。正是杰若米创造了杰克,却忘记赋予后者合适的姓名。他害怕这个残暴刻毒的灵魂,又无比依赖恶意的洪流中,杰克所提供的护佑。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杰克存在的意义——失去了执剑的双手,再锋利的武器也只能回归湖底。
      "你有没有想过,那下面藏着什么?"
      从那个小小的恶作剧开始,杰克一步步逼死了他的创造者。40年后的墨尔波墨涅岛上,他深感自己又重复了同样的错误。人生果真是一轮又一轮躲不开的循环,一处再一处挣不脱的桎梏。

      是什么在白昼死去,又在黑夜里重生?
      是什么燃烧如火焰,当你死去,就变得冰冷?
      是什么冷若寒冰,却将你引燃?9
      意识被纵欲之后的疲惫绑架,杰克仰躺在床面,闭眼面对倾斜的屋顶喘气。玛尔塔从藏匿凶器的枕头之后露出半张脸,静静观察他胸前的起伏。曾经亨利在她面前,也是这样毫无防备地暴露心脏的位置,咽喉处从不加以保护。尽管如此,她还是选择了不易引起怀疑的方式。复杂的机械装置很费脑筋,也总好过把精力花在应付审讯的繁琐流程。好在这座岛上,根本没有法律这回事。
      和他真正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两天吧。女孩欣赏着轮廓完美的侧脸,不禁鼻尖一酸。虽然态度恶劣,比起诺瓦塞特的赶尽杀绝,杰克对她还算宽容,无论这种施舍到底是怀着怎样卑劣的意图。
      刀尖悬停在未被阳光照射过的白皙胸膛上方,玛尔塔握紧武器的十指不住颤抖。她的工作并不难,瞄准第三至第四根肋骨的间隙,用力压下刀柄就能完成,女孩却做不到,只能等待眼眶中的泪水彻底风干。
      搏命之事分秒必争,尤其是对待经验丰富的职业杀手,退役空军自然明白。让她倍感痛苦的正是经过训练的理智和清醒,要她无视自身柔软的本性不择手段达成目的。
      "你不该想那么久。"
      冰灰色眼睛睁开的瞬间,玛尔塔才记起它们带给自己的残酷折磨,但是机会已然错过,谁都没有重来一次的资格。杰克很容易就抓住了纤细的手腕,顺势一拧,关节错位的脆响与利刃落地的碰撞相隔不足半秒。冷汗从少女苍白的额角渗出,她咬紧牙关,绷紧肌肉往对方腰腹一阵踢踹,勉强摆脱了控制仰头跌落在地上。
      "你不该想那么久。"开膛手好整以暇捡起拆信刀,阴鸷的眼神渐渐融化成幽深的哀伤。他跪坐在女孩膝间,伸手掐住颀长的颈项。或许他应该忽略玛尔塔眼中的精明,留给她足够的时间推翻之前不够明智的决定,那样一切都会简单很多。
      金属的光泽从眼前掠过,几乎是出于本能,玛尔塔张开仅剩的左手,试图抓取昨晚遗落在矮柜底部的枪支。杰克忘记了此处的威胁,又或是体力耗尽的恍惚使他暂时变得迟钝,重物的反复砸击下竟没有尝试躲避。如果女孩的手腕再强壮一些,他的额骨就会破碎,而不只是零星滴落几点暗红的血迹。
      是我的过错,没能答对斯芬克斯的问题。神话里猜不出谜语的路人将丧命于此,现在我给错了谜底,反而要让女妖替我去死。
      是什么在白昼死去,又在黑夜里重生?
      ——是希望;傲慢、狂妄且渎神的奢求。
      是什么燃烧如火焰,当你死去,就变得冰冷?
      ——是鲜血;乌鸦散去,豺狼争食,腐骨之上绽放的畸形妖花。
      是什么冷若寒冰,却将你引燃?
      ——....是你啊,我的夏洛特夫人。

      Notes:

      1 伦敦东区/东伦敦(East End): 英国首都伦敦东部,港口附近地区,街道狭窄、房屋稠密。伦敦东区最初是指圣玛莉里波教堂(St. Mary-le-Bow)周边的社区,后来含义扩大,包含了整个East End。19世纪时,当地居住的主要是工人阶级、底层民众和复杂的外来移民,被柯南·道尔形容为雾中伦敦最危险之处。
      2 阿多尼斯(Adonis): 希腊神话春季植物之神,维纳斯的情人。身高九尺,五官俊美精致。由塞浦路斯国王卡尼拉斯(Cyniras)与女儿蜜拉(Myrrha)□□所生,美貌绝伦却生性冷漠的罪恶之子。
      3 出自《敦威治恐怖事件》(The Dunwich Horror, 1929),奥洛斯·沃尔密乌斯版拉丁文《死灵之书》中有关犹格·索托斯(Yog-Sothoth)的段落。
      4 《旧约·创世纪》第四章13-14节。
      5 《旧约·创世纪》第四章15节。
      6 斯芬克斯(Sphinx): 希腊神话中的邪恶生物,有翼的雌性,狮身人面,代表神的惩罚。她在底比斯(Thebes)附近的悬崖上拦住过往的路人,用缪斯所传授的谜语向他们提问,猜不中者就会被它吞食,
      7 侏儒怪(Rumpelstiltskin): 德国民间故事中的精怪,身形矮小面目丑陋,有一条细长的尾巴。帮助农家女成为了王后,代价是她生下的第一个孩子,除非王后能猜出自己的名字。
      8 《图兰朵》(Turandot): 意大利作曲家贾科莫·普契尼(Giacomo Puccini)根据童话剧改编的三幕歌剧。剧中元朝公主图兰朵以婚约为诱饵,给所有前来的异国王子出三道谜语,谁猜错便会被处死。
      9 图兰朵的三道谜语,答案分别是"希望"、"鲜血"和"图兰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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