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咒语》宣酷玺

13、第 12 章

　　35

　　叶蓬以挺尸状倒回床上，抬头看着造型简约材质华丽，灯光却异常柔和的水晶灯。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六岁夏天他找父亲谈判，要留在别墅，并且要在当地念书，父亲同意了，快速做好调查，半个月内已经将雀若家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他也因此知道，为什么雀若跟她一样大，却那么成熟懂得那么多，那么有家政天分，那么需要钱。

　　雀若的母亲是幼儿园老师，她的父亲则是园长的儿子，可是自从园长去世后，就开始自暴自弃，偷盗成性，甚至伙同他人团伙作案，运气还算不错从没被当场抓捕过。雀若的母亲却任其自流，最终以离婚告终。

　　叶蓬刚认识雀若的那个夏天，她母亲在同事介绍下与一个小老板再婚，彻底将雀若丢给晚年丧夫的外婆抚养，长年不联系，未付分文赡养抚养费。

　　他的父亲继续流窜外省，偷盗谋生。

　　雀若的外婆仅靠帮人看房子，偶尔卖点小菜赚来的微薄收入供养她，经济状况极度拮据。

　　想到这里，叶蓬的心就一阵阵抽痛。

　　在这样穷困窘迫的生活条件下，雀若竟然还能保有无忧无邪，阳光灿烂的笑脸，并且活得热情自信。

　　他真的很钦佩很敬重她！

　　真正难过，有伤痛的人是不会哭的！

　　就像雀若，你永远只能看见她笑靥如花的样子。

　　他突然觉得华丽的水晶灯变得模糊，眨了一下眼，才发觉原来是自己流泪了，温暖的泪从眼角滑落在脸庞上印下浅浅湿痕。

　　他没有抹去那滴泪水。

　　也许正因为那滴泪，他才能看见太阳更加灼热强烈的光线！他心中有美好希望，对未来有强烈憧憬！眼泪更加坚定了他前进的信念！

　　他有些明了，父亲当年为什么答应得那么爽快。那时，父亲已经透彻明白，他还没有明白的事情。

　　尔今，他明白了父亲全部的想法盘算，包括，他有些隔岸观火，甚至有些恶毒的想法。

　　雀若不幸的童年经历可能是左右父亲答应和他讲条件的关键，他的父亲乐意去看雀若的成长，因为他想知道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在不可抗力的命运面前，那个悲惨不幸的女孩最终会长成什么样，活成什么样。

　　但是，与那个凄惨可怜的女孩相比，他更想知道，他的儿子以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死心塌地痴迷于她的原因，甚至愿意为了她放弃继承权，拼尽全力去完成一些常想也不敢想象的艰巨任务，只因为那是守护她与她相处，他必须遵守的条件，是他必付的代价。而且，只有在不休学的情况下完成才算数。

　　他父亲只给雀若就读的学校，做了九牛一毛的小小赞助，就完成了他无限企及在当时却无能为力的事情。

　　七岁时他开始真正履行条约内容，也实质性地付出了第一个代价，一年内英语过专业八级，法语初级。

　　此后便是接二连三络绎不绝、古怪却似乎又必要的残酷艰难的任务。

　　他白天到学校陪雀若到学校上课，其他时间几乎都扑在语言学习上，废寝忘食地背单词记语法，在自己的持之以恒坚持不怠地努力下如期完成。

　　十岁时，他已经能流利说出并翻译中、德、日、英、法、意、韩、西班牙语等近9种语言。

　　十一岁，他重新捡起弃弹数年的钢琴，半年里苦苦练习，终于过了十级。

　　十二岁，他的绘画技能已有大师风范。暑假里雀若要求学绘画，他倾囊相授。

　　十三岁，雀若离开他去其他城镇念书，他却留下来，用血汗换取他们的未来，那个当时求而不得根本看不见的永远。

　　那一年，他接触到中国及西方建筑学，各种建筑绘图软件。

　　十四岁，他已经熟悉各种建筑风格，基本理论，技巧，并且能熟练操作各种诸如CAD、3DMAX等相关制图软件，在叶氏集团旗下相关公司做些无关紧要的活。

　　十五岁，他已经获权审查叶氏集团直接经营的建筑设计公司的重要设计方案中的设计缺陷，并亲自修补漏洞。

　　十六岁，他独立设计的三套方案，已经为叶氏集团在国际上的建筑领域奠定了亚洲开山鼻祖至高无上的霸主地位。他那时未成年，当然是以叶氏集团的名义取得辉煌功绩。不知是他的父亲为了庇护他的天才儿子，还是有意如此刁难磨练他，想让他知难而退服从他的意愿。

　　他不邀功，他只要清楚记住自己的每一次付出的初衷，再难再累，也有力量支撑下去。

　　他相信，在那种绞尽脑汁马不停蹄的紧迫环境下，任何一个普通人都能训练成天才！他只是正巧成为了那个非人时势下造就的天才。

　　他只是想和所爱的在一起，为什么一定要过五关斩六将，跨越重重阻碍，那么难呢？为什么父亲不能表现出一点点的成人之美？

　　难道是时机不恰当？或许吧。

　　他有耐性，有自信，他豁出去，拼了！

　　雀若，你不要改变，我也保持不变，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你我都是认死理的人，如此努力执着，我们一定会有未来！

　　月覆没，日光明。

　　36

　　叶蓬像往常般放学回家，刚进最后一道门，就看见一个挺拔儒雅的背景，正运指如飞的操作手提电脑，空寂的客厅尽是敲打键盘的声音。

　　“下班了，你还穿得西装革履，不难受吗？”叶蓬放下书包，坐到父亲对面。

　　多年不见，父亲英俊健朗的面貌没有丝毫改变，五官轮廓如同雕塑般硬朗帅气，依然意气风发，高雅迷人。

　　他身上隐约散发出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品位超凡，价格不菲的装饰，都彰显着他高人一等的身份地位，散发着不容人小觑的王者成熟贵气的魅力。

　　“叫保姆开饭吧！”略厚的嘴唇启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飘出，冷淡得好像在对下属下达一个命令。

　　他见叶蓬半天没有反应，从繁忙的手指运动里停下片刻，抽空抬眼，睿智明亮的眼睛闪着犀利的光芒，淡漠的看向叶蓬。

　　男人想了想，忽然低沉地开口：“我给你的压力太大了吗？”

　　“不！”

　　“很好！我的儿子应该做更像天才的事情！”然后微微一笑，划出的唇线非常好看。

　　“没有参照的情况下，或许是。可我并不觉得这是夸奖。”

　　“的确不是夸奖，而是陈述。”

　　男人显然更重视手头上的事情，没讲几句就将注意力重新投放在手提电脑上。他从来重视事业更胜于亲情。

　　叶蓬已经学会不在意父亲的淡漠。

　　“天才是最悲哀的人种！高处不胜寒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当天才的人通常不能完完全全做自己。”

　　“没错，世间本就没有完美的事情！想做自己就得付出相等的代价！你付得起什么就会得到等价的东西。你还有什么可以付出呢？”男人的话语里饱含冷酷。

　　“你终于露出本性了！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正事吧。你不是为此而来吗？看我还有多少压榨的价值？”

　　“嗯，你还需要多点演技和耐受力，不要这么快发发飙！看来，你真的还要多加磨练，才能成为真正的商人！”

　　“我什么时候能做自己？能自己决定前途？”

　　“你六岁时，不就开始自己决定一切了吗？”

　　“为了决定权我付出了相对的代价！”

　　“很公平，不是吗？你没有任何损失！甚至有不少收获！你们的感情不是很顺利吗？”

　　叶蓬默认，他没有反对的理由。

　　“我要考中国的大学，我要留在中国！”叶蓬正式宣布自己的新的决定。

　　“不是不行……”男人故意拖延，将一整句话断成二句来说，以诱使叶蓬自投罗网。

　　“这次要我付什么代价，你说吧！”

　　“如果我要你离开她呢？”

　　男人眼中闪过狡猾的光。他无非想考验儿子的意志力，看他究竟能承受到什么地步，极限在哪里？看他究竟能为一份虚妄的感情坚持多久？如果久得令他看见了永远，令他也感受到幸福，那么他兴许会大发慈悲网开一面，成全他们也不一定。

　　叶蓬一听，瞳孔陡然放大，又缩回原来尺寸，冷冷开口：“不可能！这次可是你榨取我的好时机，不要错过。”

　　“哈哈哈！果然是我的儿子，对于认准的事，和我一样疯狂执着！老实说，过分榨取一个人的价值未必是好事。”他还没变态到逼自己儿子过劳死的地步。

　　“执着我承认！可我没有你疯！如果你不打算过分榨取我的价值，那真是太谢谢了。你终于做了一件人做的事。”

　　他父亲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抛弃’‘虐待’儿子的专家，所以叶蓬嘴上毫不客气。他之所以能这么坦然自然‘怙恶不悛’，也是仗着与父亲之间完全不介意互相攻击直言不讳言论自由的交流方式。

　　“那么，从你高考完毕后开始，我不再提供给你任何金钱支持，所有的学费生活费你自己负担，大学期间必须给我拿下建筑、企业管理二个学位！老规矩，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只看结果！行不行？”

　　“就这样？”

　　“对！”

　　“成交！”叶蓬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男人瞟了一眼电脑右下方的美国时间，缓缓道：“我不吃晚饭了，待会有个远程会议要开。”说完起身捧起手提电脑，朝沙发方向移师。

　　叶蓬无奈的叫第一保姆摆菜上桌，望着一桌父亲喜欢吃的丰盛菜肴，缓缓举筷，细嚼慢咽起来。

　　他饭还没吃完，他那工作狂的父亲竟然宣称，远程会议取消，他必须马上走。

　　真是冷血无情的父亲啊，谈完条件立马就飞回去赚钱了。

　　第一保姆收拾碗筷时，心中充满疑虑与不快。

　　叶蓬的父亲怎么这么简单就放弃施压，而是换了一种变相的方法促成他们？只有迷了眼的叶蓬才看不明白他父亲的真正用意。

　　虽然她也不完全清楚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她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她不会轻易让他们双宿双飞！

　　37

　　高考在炎热的夏季展开。

　　巧合的是叶蓬和雀若的考场在同一个地方，只是楼层不同而已。

　　考完最后一门，雀若长舒一口气，将背包单肩侧背，掏出手机，发现没有信号，才想起考场内100米范围，装了屏蔽装置。

　　她快步走去校外的超市，存包，进入卖场拿了二瓶冰矿泉水，付款取包，找出手机，传一条短信给叶蓬。

　　叶蓬刚走出校门，就收到雀若的短信：

　　考完啦！解放了！我买了水，在超市门口等你。你来找我，我们一起回去！^-^

　　薄唇微翘，笑得不易觉察，却顿时使白皙俊秀的脸孔晶莹透亮，精美得国色天香。

　　他微抬头，乌黑发丝随他的动作而柔顺的优美滑动，黑眸仔细在前方流动的人群中搜寻雀若的身影，突然眼中一笑，唇色泛出润泽的淡红。

　　他快速运作手指，按下手机键盘。

　　抬头，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雀若看完短信，就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从上空温暖弥漫开来，咧开嘴笑得阳光灿烂，露出洁白的牙齿，眉目间风采如玉明亮非凡。

　　“我以为你在凳子上涂了万能胶呢，坐这么久都舍不得下来！给你！”雀若把一瓶矿泉水递给叶蓬。

　　叶蓬淡笑，拧开瓶盖优雅从容的喝起来。“我怕热！考场里有空调，想多吹会，就坐久了点。”

　　“公子哥习气。”雀若嗤之以鼻，连喝几口水，将高热的体温散去不少。

　　“交了钱的，不享受是白痴！”叶蓬不以为意，强调自己的立场。

　　“节约能源你懂不懂？”雀若瞪他一眼，眉毛颤动两下，汗珠沿额际流到下巴处，滴到地面，立即被高温蒸发。

　　“你想乘什么交通工具回去？记忆中你有二年没回去过了吧，也不怕你外婆挂念。”

　　叶蓬仰头，露出雪白修长的颈部，颈项线条优美得尤如刀刻，将剩余的水一饮而尽，把空瓶抛进不远处的垃圾筒内，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完美至极的低空抛物线。

　　“我经常跟外婆通电话，她身体硬朗着呢！何况，我自理能力强，有什么好让她担心的！”顿了顿，眉梢轻微挑起，笑嘻嘻说：“叶叶，我们坐火车吧！前二个月刚开通的路线，我还没坐过火车呢。”

　　雀若把没喝完的水放入背包，笑眼弯弯的看叶蓬。

　　“好呀！这半年，我们原来住的地方变化很大，跟你出来念书前有天渊之别！这次你回去可要好好看看。我们家的向日葵已经开花了，今年长得格外茂盛，你可不能错过！”

　　“嗯！”

　　雀若连连点头，脑海中浮现出一片金灿灿的向日葵花海，茁壮的花朵迎风摇曳，波峰高低起伏，一派鲜艳壮观的景象，不禁眼中亮光闪烁，心中充满期待。

　　他们有说有笑买票进站，踏入火车车厢内的一瞬间，一股凉气扑打而来，雀若不住瑟缩一下。

　　“怎么了？”叶蓬从包里取出纸巾，抽出一张擦掉雀若脸上的汗水。

　　“没事。”雀若调皮的皱一皱鼻子，带着快乐的语调说：“外面太热，车厢里冷气开得足，刚进来不太习惯被冻了一下。嘿。”

　　叶蓬宠溺的看一眼雀若，没有接话，拉住她的手走向坐位。

　　车厢内很宽敞干净，人没有想象中的多。

　　他们很快坐下，叶蓬从背包里取出一件纯绵厚衬衣，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雀若身上。

　　雀若的视线却定在窗外，凝固的血色夕阳，将房屋土地，行走的人都染上了淡淡的晕红。

　　火车发动，缓缓行驶。

　　雀若看着匀速模糊的景物，逐渐变暗的天色，眼神渐渐迷蒙，缓缓合眼香沉入眠。

　　叶蓬一动不动地欣赏雀若甜美精致的睡容，嘴角扬起浅笑，眼眸中幸福的光流转不歇。

　　他将纯棉厚衬衣摊开，轻轻盖在雀若身上，自己也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