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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还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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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沈逍遥拎了两壶酒,刚下山阶,便见方思明抱着阿遥坐在旧屋的瓦顶,望着天边那轮斗大的月出神。
沈逍遥一个轻跃上去,将一壶酒提到方思明面前,笑道:“喝一杯吗?鸢姐姐新酿的果酒,拿给我们尝尝鲜。”
方思明接过拿在手里,想了想,还是出声问道:“你跟那个江姑娘是什么关系?”
沈逍遥喝了一口自己的果酒:“你说采月?”
刚刚餐桌上那小姑娘叽叽喳喳,一刻不停地跟沈逍遥说着话,给他夹菜,表现得比谢鸢那个作为女主人的干姐姐都还要热情。
方思明垂下眼睫:“她长得不错。”
连方思明都能道一句不错,那定是个美人了。然而沈逍遥却道:“就邻家的小姑娘。”
“她喜欢你。”方思明没什么语气。
沈逍遥沉默半晌,叹了口气:“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就你一个。”
心尖微不可觉地一颤。方思明听着,静默不语,指骨分明的手轻轻揉弄着阿遥弯折的耳朵。
小狗似有所觉,在方思明的怀里动了动身体,恹恹地睁开眼睛。一见到沈逍遥,阿遥刚刚睡醒还毫无焦距的眸子里瞬间泛起一层水色般的光亮。
它兴奋地摇着尾巴,喉中发出小奶狗特有的“呜呜”的叫声,扑腾着要挣脱方思明的臂弯。
沈逍遥曲起指节,刮了刮阿遥湿润的鼻头,笑道:“怎么?你还想我了?”
这举动不知怎么引了阿遥的兴,一条小短尾巴摇得更欢了。
它一口轻咬住沈逍遥的手指舔舐,舔完了,又歪着脑袋瞧他,一副卖乖讨好的模样。
“这真是……”沈逍遥哭笑不得。
说来奇怪,明明洗澡上药包扎都是方思明做的,但阿遥还是不怎么喜欢同方思明亲近。
而沈逍遥不过是晚饭时闲来无事喂了它两块红烧肉,哪知道就被这小狗黏上了,一时半刻见不着他都不行。
方才沈逍遥要下山拿酒,阿遥还想跟着他一起。奈何腿脚受伤,根本就动弹不得,急得躺在桌上蹬腿直叫,一副可怜见得。
方思明垂眸,暗色的衣袖中遮掩着几分格格不入的鲜亮。
他手腕上缠着一根雪青色的丝缎,这还是刚刚被阿遥吵得没法儿,沈逍遥留下哄它用的发带。
得亏有这个,小狗嗅着味道,才肯老老实实地在他怀里安睡一阵。
“真这么喜欢我?”沈逍遥犹疑地挑起眉梢。
阿遥冲他叫了两声。
“没出息的小东西,有奶就是娘。”沈逍遥登时乐了,“那行吧!过来,我抱抱!”
他一把将那只狗抱起来,任由那毛茸茸的小家伙亲昵地用额头在自己下巴上蹭了两蹭。
沈逍遥摁下阿遥还想得寸进尺的脑袋,在它头顶揉了揉:“乖。”
方思明瞧着,心里兀得就很不是滋味儿了,他自顾自地站了起来,一举跃下屋顶。
开门、进屋、关门。
动作连贯,一气呵成,抛下沈逍遥与阿遥一人一狗在瓦顶对视。
这好像是……
不高兴了。
“怎么啦?”
沈逍遥推门跟进来的时候,方思明正靠在床头,揉按自己胀痛的眉心:“没事,有点乏了。”
“是吗?”沈逍遥坐到他身边,凑上前调笑:“我怎么看着,像是吃醋啦?”
“……”
见方思明不吭声,沈逍遥又道:“别这样嘛,思明兄,我都没吃醋呢。”
方思明抬眸,本想问他“你吃什么醋”。谁知一句话还没出口,便已被沈逍遥桎梏着,蜻蜓点水地索了一个吻。
此举来得出其不意,方思明霎时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你……!”
触碰之后,沈逍遥并没有离开太远,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他,近在咫尺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不是喜欢这样么?”
沈逍遥低笑一声:“那小东西不识货,这种事,我赶还赶不上呢。”
方思明闻言,终于知道他这回进来是想“狼子野心”地干什么了。
只是还未来得及出手阻止,沈逍遥就已经凑上前,舔吮起他的耳垂,呢喃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
我对你不上心吗?
方思明刚想说话,就感觉那人温热的唇舌顺着自己的耳根向下,滑至脖颈。
心跳因为对方的举动骤然加速,方思明承受不住地倒抽一口凉气。
捏决生死的咽喉被牙齿轻轻啃噬,刺痛瘙痒的感觉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不要……”方思明颤着手,下意识地推上沈逍遥的肩膀。
沈逍遥警醒他:“别乱动,还带着伤呢。”
方思明僵了僵,这几日沈逍遥没怎么嚷嚷,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一茬。
怀里的人身形一顿,果然不动了。
沈逍遥满意地笑笑,随即转移阵地,歪头在方思明的下巴噬咬几下,终于又重新回到了那两片唇上。
果酒浓郁醇甜的味道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夹杂着沈逍遥身上丝丝清苦的药草气。
不过一壶小酒,尚不醉人。而此刻方思明脑中却昏昏沉沉,一双臂就这么鬼使神差地环了上去。
察觉到方思明的回应,沈逍遥有一瞬的怔愣,不过下一刻便就着这个姿势,顺势将人压倒在了身后的榻上。
衣物不知不觉间被蹭着磨着褪去一半,方思明半阖着眼睛,究竟是无力推开。
迷迷糊糊,他蓦地想起上次在施家庄的时候……
似乎……
也是这样……
我在做什么?
方思明猛地睁开眼睛。
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茫然失措的心绪登时将上头的情/欲驱散了干净。
手抵上对方的胸口,方思明别开唇:“等一下……”
难得方思明有所的回应,沈逍遥意乱情迷,只想再吻上去,哪里顾得及他说什么。
方思明又推拒几次,沈逍遥方才清醒了些,含糊地应道:“怎么了?”
方思明目光闪躲:“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当年中原大旱,饿殍遍野,人人自危。为人父母却易子换食者更是数不胜数,方思明便是那些可怜的孩子之一。
身体的缺陷更为他招来双亲的厌恶,一丝留恋也没有,就想出手把他卖掉。
当年,是朱文圭救下了他,他才不至于像牲畜一般沦为他人的口粮。
名字、身份、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甚至是命,都是朱文圭所予他的馈赠。
他不相信世有神灵,却相信朱文圭,朱文圭便是他的神。无以为报的恩,只能让出所有的忠心与虔诚。
方思明:“所以我这一生,已再容不下任何事,任何人。”
“这样说,你明白吗?”
沈逍遥不言声,漆黑的室内静得出奇,仿佛能听见针响。许久,他方才道:“哪怕一念人间,一念地狱?”
方思明:“……在所不惜。”
“还恩、还恩。”沈逍遥将这个词咀嚼了两遍。
背上的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沈逍遥望着他,一双眼在黑暗里亮得惊人。
突然,他出声道:“那我的恩呢?什么时候可以还?”
方思明皱皱眉,不大明白沈逍遥在说什么。
经年的魔障驱使着他抬手捏住方思明的下巴。沈逍遥唇边勾出一个残忍的笑来,可话中字字都带着万千柔意,低哑惑人:“不如……就今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