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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渠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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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维扬那厮,枉我们帮主一番信任!他怎可如此辜负!”
……
“就是,他这人理应下十八层地狱!”
……
刚深入十二连环坞,就听见某处传来义愤填膺的声音。三人循声摸去,只见一名青年正与几位老人争执着什么。
被围在中间的青年一脸不耐道:“神龙帮早已灭门!你们这帮老朽,就不能看清形势好好享福吗!”
一名长老一怔,随即恨铁不成钢地怒骂:“云鹰,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听见老者唤他的名字,沈逍遥三人相觑。
没想到这青年就是云鹰。
原来这群人,就是方才那水匪所说正在连环坞“做客”的神龙帮残余的教众。
云鹰不忿:“死人不作数,难不成我叔叔他还能――”青年话还未说完,就突然被人踹翻在地。
胡铁花冲云鹰挥了挥拳头,教训道: “小子,你叔叔是不能揍你了,可你胡爷我还行!”
云鹰:“你!”
“住手!”
眼见已经暴露,自然没必要再躲躲藏藏。
楚留香快步上前拉住胡铁花,“你怎么什么时候都这样沉不住气!”
胡铁花道:“老臭虫,你知道胡爷我什么性格!你瞧瞧他方才说得什么话!”
二人自小相识,又是几经生死的过命交情。胡铁花闯出祸事,他自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于是楚留香道:“我这朋友向来鲁莽,请诸位看在楚某的面子上,不要同他计较。”
听见来人名号,那老者明显一怔:“楚某……?你是楚留香?”
楚留香颔首:“正是。”
老者奇怪:“大名鼎鼎的楚香帅来此有何贵干?竟然还扮作这副模样!”
“这还用说?当然是来救你们的!”胡铁花心直口快。
“救我们?”几位长老面面相觑,结论道,“这不行,必死无疑的事,诸位还是不要费心了。”
“几位长老这是什么话?胡爷我可能不行,但这老臭虫就未必了!”胡铁花要好地揽过楚留香的肩膀,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别的暂且不论,放眼江湖,逃跑技术若他自称第二,那便无人敢称第一。”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一脸哭笑不得看着胡铁花:“你这是夸我呢?”
胡铁花疑道:“我这话不像是在夸你吗?”
“是吗?”楚留香反问,“我听着可不像。不过既然有人这么相信我,楚某定当拼尽全力。”
几名长老不置可否,只纷纷望向云鹰等他决断。云鹰谨慎思虑片刻,一把攥拳道:“既有香帅相助,不妨就拼这一次!”
众人商讨一番,定下对策。云鹰在此住了不少时日,对十二连环坞的地形相当熟悉,所以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避开瞒过沿途的守卫,不被他们所察觉。
原本计划周全,可谁想天不遂愿,怕什么来什么。没过多久,大家便被一双水匪叫住:“云鹰兄弟,你带着人是要上哪儿去啊?”
“大王有重要的事,叫我等过去。”
“是这样?那你们赶紧去吧!”那水匪摆摆手,几人不敢耽搁,孰料又被另一个水匪拦下去路。
“慢着。”那水匪奇怪道,“我怎么瞧几位兄弟面生啊?”
众人一时警惕起来。
沈逍遥脑子转得飞快,立马笑眯眯地上前,“大哥果然慧眼如炬。”他右手背在身后攥了攥拳,“小弟初来乍到,有东西想要孝敬给大哥。”
“是吗?”那人乍喜说,“那,那个,快拿出来吧!”
那个?
楚留香察觉到了什么,悄无声息地走到沈逍遥身后,拉住了他那只手。
沈逍遥偷偷与楚留香相视一眼,只见香帅轻轻摇头,示意不可。
想来是觉得能刺探情报,沈逍遥只得转变计策:“恕小弟愚笨,还请大哥明示。”
“好小子,装傻充愣是吧?”那水匪看人精似的看他,“还能有什么?自然是仙药!”
沈逍遥:“仙药?”
“怎么?”发觉沈逍遥一脸错愕,那水匪也是奇怪,“你不知道?”
“小弟当真是新来的。”沈逍遥人畜无害地笑着,继续不着痕迹地套话,“大哥不妨直说。”
他模样毕恭毕敬,水匪也不再犹疑,三言两句便将事情全盘托出:“那仙药可是个好东西!自打主母来寨子之后,连环坞一半流水可都从这儿来的。”
楚留香匪夷:“这世上真有仙药?”
“那是自然!”水匪笃定说,“这仙药不仅能叫人功力大增,还能延年益寿呢!”
楚留香:“若真如此,它又是如何炼成的呢?”
这下倒是把那水匪问住了。
他摇摇头:“全寨的仙药都由主母管,我也不知它是如何炼化的。”
几人听得入神,那水匪说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越说越远,又忙回过话,“慢着,你当真没拿仙药?可别骗我!”
“真的没有。”沈逍遥与他商量,“这样吧,下回发药时,小弟便将自己那份送来。”
“好!”那水匪笑了两声,“你别忘了就成!”
沈逍遥连忙点头:“自是不会忘记大哥的。”
“那快走吧,别耽误大王的正事!”
那水匪说完挪开手里的兵器。
周旋半天总算有惊无险,现下只要过掉这最后一道守卫,便可逃出生天。
守在武维扬帐外的水匪显然刚换过一班,此时正打着十二分的精神。一见众人,便毫不客气地开始盘问:“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是来替主母传话的。”楚留香说。
听到“主母”,两名水匪的脸色当即犹疑起来。他们交换过视线,谨慎道:“大王眼下醉了,你等明日再来吧。”
楚留香灵机一动道:“此事有关仙药,不宜迟。”
“那好吧,只是大王喝醉之后容易着恼,你们可小心点儿。”
沈逍遥拱手:“多谢大哥提醒,我们一定不会惊动大王。”
“有事就喊,我们就在外面候着。”
沈逍遥点点头:“没问题。”
掀开帘帐,果见武维扬正半梦不醒地趴在软榻上。听到门口的动静,武维扬顿时提高了警惕:“是谁在那!”
“我们是……”
云鹰方才开口,便被武维扬打断:“谁准你站这么远回话的?过来!”
若不动定然叫人生疑,云鹰只得随机应变。武维扬起身,眯起眼睛:“……你再走近点些,我看你眼熟。”
云鹰又往前走上两步。
看清面前那张脸,武维扬惊异地叫道:“……二弟,你来找我了?”
看来他是真的喝大了,竟将云鹰认作了云从龙。
“二弟。”武维扬冲云鹰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云鹰默不动声色地过去,武维扬往他嘴里喂了颗丹药,亲切地问:“二弟,你怎么不说话?”
云鹰只觉讽刺,这人明明亲手杀了他叔叔,此刻却又这般惺惺作态,真是令人作呕!
于是他学着云从龙的口气大声质问:“大哥既然口口声声称我‘二弟’,那为何不听我一句劝?要听命于那主母!”
“你果然还是在意这个。”武维扬无奈摇头,“大哥杀了你,大哥也悔。但是,你不该在仙药的事情上阻挠我!”
云鹰:“可你不该给大家一个交代吗!”
“我的选择没有错!”
武维扬振振有词:“你说你坚持那些狗屁道义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紧巴巴地过日子?大哥要带你享福,你他娘的还不领情!”
“我呸!”
“……二弟,你说什么?”武维扬神情迷惘,似是没有料到对方会顶撞他。
云鹰赤红着眼,再不顾其它:“我说我呸!你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你不是云从龙!”被冒犯的武维扬如梦初醒,“来人!来人!”
武维扬的叫嚷声将帐外的守卫尽数惊动,冲进来与楚留香等人搏杀。双方混斗间,沈逍遥不知何时绕到帷后,掀开帐帘,招呼道:“往这边来,大家快跑!”
几人纷纷施轻功脱走,奈何一众长老年迈,腿脚不便。追兵来势汹汹,眼瞧着进退维谷,好在有张三接应。
沈逍遥催促:“长老,你们先走,我们断后。”
“不,少公子是我神龙帮最后的希望!今日还是由几位少侠先带少公子离开吧!”
见两边这个时候都还磨蹭着相互谦让,张三急道:“你们到底走不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长老……”云鹰刚想说些什么。
“诸位,抱歉。”几名长老都不约而同地轻声道了一句,紧接着,他们使出毕生力气将楚留香四人推至张三的船上。
“长老!”
“少公子,快走――”
有血液溅洒至水面,随着涟漪逐渐晕染开来,云鹰怔怔地,脚下虚晃两步,一屁股跌坐在船头。
张三却是毫不含糊,竹篙往水下一撑,一只船在他的驱使下,竟像片苇叶般轻巧,很快几人便逃出了敌人的封锁。
上岸想起云鹰被喂了药。
武维扬方才发狂的样子有多可怖,沈逍遥当然没忘,他走到失魂落魄的云鹰面前:“对不住了。”
他这一拳几乎让云鹰半天起不来身。
沈逍遥见状不好意思地搔搔脸颊:“虽然不妥,但总归是吐出来了,对吧?”
云鹰悲痛至极,哪里顾得上他?
他眼底噙着泪,哑声说道:“是我没用……若不是我莽撞……”
楚留香也没料事态竟会走到这步,一时间,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才是,只能劝慰道:“云先生当世豪杰,少公子当秉承遗志,切勿过于沉湎悲怀。”
“香帅说得对。”云鹰擦擦眼泪,从地上爬起来。
沈逍遥叫住他:“少公子这是要去哪?”
云鹰信誓旦旦:“重振神龙帮,替他们报仇!”
话是这么说,可重振神龙帮又谈何容易。
云从龙死后,神龙帮树倒猢狲散,诸位遗老也在十二连环坞遇害,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
不过好在还有沈逍遥这个闲人愿意在他左右帮衬,又是筹钱采购物资,又是东奔西走地替云鹰打听拜访可还有愿意回归帮派的人。
方思明坐在一家客栈二楼的露台边,居高临下地望着熙攘市集中那道熟悉的身影。
哼。
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才与云鹰认识几天,就供他驱策了?
方思明凝重地蹙眉。
过去他还没给他长教训?就不怕被云鹰乘势利用吗?义父还说此人以后必有大用,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方思明心头蓦地一阵无名火起。
他不耐地将手中的瓷杯掷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温热的茶水四溅而出,引得周围人不由注目。
一旁的店小二本想叫他注意不要摔坏了店里的杯子,但碍于方思明身上那股阴鸷的气势,又为难地不敢上前。
“哟,这位官人是怎么了?是小店有让您不满的地方吗?”
方思明最是讨厌有人在他着恼的时候叨扰他,想也不想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想死就……”
“就?”
雪青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身在咫尺,就坐在他的对面,一手支着脑袋,正歪头望着自己。
方思明张了张口,好半天才回过神道:“……怎么是你?”
沈逍遥自顾自地为自己斟了杯茶,浮夸地叹上一口气道:“发现有人好像不开心,在别人家店里耍小孩儿脾气,所以特地上来看看。”
方思明看着他: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逍遥轻笑一声,用手指蘸了点桌上方才被方思明扬洒出的茶水,往对方脸上轻轻一划:“替老百姓伸张正义!”
脸上猝不及防被抹上水渍,方思明恼怒起身。
“沈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