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晏晏》沉酿三两

1、Chapter1 小镇

　　小镇有一座桥，不知多少年头，在人来人往的地方，默默沟通两岸。桥下是潺潺的溪水，极浅，却也不时激起几朵浪花。浪头白花花的向前簇拥着，一眨眼就涌向远方。
　　言笑听阿婆讲，这桥是那桥头上第一朵桃花初开的时节里建的。
　　于是它有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惊蛰。
　　桥上的人来来往往，桥下的水奔流不返。几百年如一日也不曾改变。
　　唯一改变的，只有阿婆头上时不时探出头的白发。
　　阿婆不服老，总爱让她拔，也不信那拔一根长十根的老话，搬了小木凳坐在太阳底下，几根新长的银发亮晶晶的，言笑就坐在旁边一根一根把它们摘下来。
　　每天清晨，阿婆迈着大脚从桥上路过。
　　她不是什么绑小脚的女人，一双39码的大脚丫子，当初可愁坏了曾阿婆。如今这双大脚，倒是让她和镇子上那些小脚女人不一样，去哪儿都健步如飞。
　　她去菜地里择回来新鲜的蔬菜，煮了甜甜的南瓜粥。言笑吃过早饭，便通过那座古老的惊蛰桥，到镇上的小学去了。
　　小学叫做朝阳，寓意学子如初升朝阳。小镇闭塞，来上学的人远远近近也就那么一点。
　　听阿婆讲，有时候人手不济，或者小孩子少了，几个年级混在一起上课，也是常事。
　　言笑这一届，算是正常，她上的三年级，只有一个班，班上二十来个人，不多不少。
　　言笑通常来的不早，从阿婆家到小学，有两里路程。她还是个半大的小孩子，对大人来讲的一丁点距离对她来说实在有些尴尬。
　　往往她在座位上坐下来几分钟，就会开始上课了。
　　言笑这时候还算是个好学生的，每次大考小考，总能名列前茅。
　　每天的课上完，言笑又走上两里的路程，一路东张西望，花花草草都被她认过一遍，直到太阳近山，才回到阿婆家，一天就结束了。
　　一天一天，往复轮回。
　　只有每月，屋后那户人家传来吆喝:“莲阿婆，接电话了！”
　　——阿婆单名一个莲字。
　　这时候，她才会记起来，原来自己在这小镇上又消磨了一个月。
　　电话是言笑的父母打来的，阿婆家没有座机，又不会用那时候刚刚兴起的诺基亚，便记了屋后那户的电话号码。
　　她通常不爱去接，往往只有阿婆应声往屋后去了，过上半个小时回来。
　　实在没什么可说，一年多了，又是沉水般的日子。
　　当初分开时她那样撕心裂肺的哭喊，小小的丫头跟出了几里路程，摔在灰尘里打滚，他们转头看了一眼，还是丢开，单单带了弟弟去b城。
　　被阿婆拉回家，她沉默了几天，从此仿佛没了什么情感，再没哭过。
　　镇子上同龄的大多是男孩子，言笑又是后来的，他们便不爱带她玩。
　　言笑也不难过，上课的日子还好消磨。每逢放假，她便爱睡醒了躺在被窝里胡思乱想。
　　想的是堂屋里那台黑白电视机里的节目故事后续，天马行空的，能想个半天。于是下午就到了。
　　屋后那户人家还养了条大黑狗，没什么品种，只浑身毛色油光水亮，长的又威猛，镇上没几个小孩子敢惹它。只有言笑，不仅和它玩，还能跟着它满镇子乱跑。
　　什么臭水沟，小后山，枯水井，废弃的老瓦房，她跟着它探索了个遍。
　　阿婆有时候从地里回来的晚，漆黑的夜，她打开堂屋外和门口橘黄的灯，身边坐着大黑狗，开始一声声的喊:“阿婆——阿婆——”
　　有时候阿婆能听到，应了她很快就回家了;有时候听不到，她就只能摸摸大黑狗的头，让自己不那么害怕，关起门看会电视，又出来喊几声。
　　这样的日子，这样无聊。
　　无聊到她野性蓬勃。
　　直到她遇到萧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