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康城》老建儿

19、一个月153元工资

　　1986年8月，我在康城煤矿三坑坑口劳资办事处报名成为了一名煤矿工人，体检那天在坑口会议室，当时是矿医院来的医生护士给我们这一批新工人做体检，医生护士都是我的叔叔和阿姨，当体检到一半时，量血压的血压计坏掉了，“小建儿”黄叔叔是带队过来体检的，因为他是看着我长大的，小时候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抱过我，“唉”我答应着向他走过去，“骑自行车回医院外科护办室在拿一个血压计过来”三坑到矿医院有五公里，来回最少也要半个小时，我一边答应着，一边跑出去骑上我爸的自行车飞奔而去！
　　前面我说过，我爸有辆28加重自行车，是红旗牌的，经常他休班的时候骑车回我姥姥家看我母亲，说起这辆车，还和我同岁呢，那是我出生的那年父亲凭票150元买来的！这里就不多说了，当我拿回血压计，已经是满头大汉了！但是保证了当天的体检任务的顺利完成！
　　煤矿工作苦、累、险，下井之前必须完成十到十五天的安全培训，否则安检站不签字不得下井！
　　第一天上班和第一天上学一样很激动，十多天的培训过后，与老工人签订师徒合同，也就是一个老工人带一个新工人，我的师傅姓张，我管他叫张叔，没办法，矿上子弟，走到哪里都小一辈儿！
　　最早的三坑各种设施破旧，更衣箱子还是木头做的，师傅让我买了一把锁，带我去澡堂子里领到我的更衣箱，用买来的锁准备锁上，“记清楚箱子上面的号码，这个就是你用来放干净衣服和井下衣服的地方”“好的师傅”我嘴里答应着，也不忘先把里面清理一边，之前的主人还给我留着半只水靴和裹脚布，我把这些都扔在了地下，跟师傅去领矿灯和自救器！
　　矿灯是井下照明用的，自救器是发生瓦斯爆炸以后，通过事故坑道呼吸用的，最多有效时间二十分钟，到时候就看你的运气了！如果二十分钟还跑不出回风巷，那基本上就完蛋了，当然这都是培训时技术员讲的，实际大家都没碰到过瓦斯爆炸！
　　第一个班我上六点，早晨母亲四点起来做饭，给我煮了满满的一大碗面条，（我喜欢吃面条）还有两个荷包蛋，打那时开始，我每次上六点，（我们是一个月倒一次班）母亲都是四点起床给我做饭。
　　在这里我说一下，在我上班之前我的家已经搬到医院南面的二线住，也就是机厂家属院，因为机厂全部都搬到新机厂了，所以除了不动产他们全部搬迁，包括家属和子女，所以机厂的家属院也被矿上房管科重新安排，给我们家安排了三间房，这样比在医院宿舍宽敞多了！
　　我骑着父亲的自行车，哦，现在可以说是我的自行车，骑行15分钟到达区队值班室，下井之前先开会，值班区长把生产任务安排给当班班长，班长带着全班人员到澡堂换衣服，我先学着拿一块一米见方的布，把穿的衣服脱下来一件一件放到这块布的中间，四角对叠好放进更衣箱上层，下面一层是放工作服安全帽和矿工靴的，然后拿出工作服等穿上，做在大板凳上等师傅换衣服，其实我们第一天上班很紧张，看看师傅们还在慢慢的更换衣服、谈笑风生呢！之后他们点燃一根烟，坐在凳子上享受着，好像都不急着下井工作似得，也是，井下严禁携带烟草和火种，因为井下有瓦斯，不能有明火的！这一些在我们上班之前培训过，这一道题我还是满分，我记得题目是，什么情况下可以发生瓦斯爆炸？我回答是，瓦斯爆炸要有三个条件，第一着火点，第二瓦斯浓度，第三所需要的氧气！至今这道题我还记忆犹新呢！
　　井口与井底直线距离四百多米，三坑是斜井，也就是上下井不是直上直下，而是斜坡四十五度，上下井都有马克尼接送，马克呢就是和小火车一样，斜坡上铺有轨道，马可尼小火车就在轨道的上面，上头是用钢丝绳连接到副井车房绞车上。一个安全矿井最少三个井口，第一个是主井，第二个是付井，第三个是风井。主井是运输煤炭用的。副井负责运送人员和材料。风井的任务主要是通风。
　　我跟着师傅坐上马克尼下到了井底，一直向我们的工作面走去。第一个班在南二风巷修护，风巷修护就是在通风巷道修护。把变了形的巷道重做修复，恢复更加足够的通风，因为压力巷道变形严重，有的地方已经不能通过罐车，师傅让我和另外一名新工人到大巷里去推石头和水泥，我记得另外一名新工人叫郭三，眼睛大大的，说话呀声娘气，我认为就是一名童工，我18岁他才16岁。
　　当我和郭三推着一罐车石头，正在向师傅他们的位置走去的时候。突然有个生音像炸雷一样炸响。我和郭三没有经验，我们两个正在纳闷儿，一股硝烟把我们淹没了，我只听见郭三在喊:“快跑吧，估计是瓦斯爆炸啦。”我看着他跑去，我也扭头就跑，不想正好撞在一个人的怀里。“瞎跑什么你们。”硝烟中只看见一盏矿灯亮着，照着我的脸，刺的我的眼睛睁不开。“前头放个炮，把你们吓成这样。”
　　等这阵炮烟过去，一个人影浮现在我的眼前，只见他肩膀上挑着个担子，担子的前头是一个帆布兜子，另一头好像是一个水桶。
　　“好啦，好啦，别害怕啦，别丢人了，给你们干粮，喝不喝水呀？不喝水我就往前头走了，你们这两个新兵蛋子”。我两个接过每人一个塑料袋，打开一看，是一张烙饼，还有一些油炸花生米，想想也饿了，坐在地上大口吃起来！
　　原来这个人是井下送干粮的，我当矿工的时候比我的父亲那个时候条件要好，班上到一半儿还有干粮吃。那个时候叫班中餐。班里有一个专门送干粮的工人，他在上班之前登记人数，然后在中班的时候去班中餐食堂领干粮。换上衣服给井下的职工送餐送水。班中餐食堂食物很丰富，有烙饼，包子，油条，月饼。有时候还有水果吃，一个星期不重样！
　　大家只能在吃班中餐时才能坐下来休息一下，平时工作很紧张，开拓区走的是岩石巷道，坐过火车，钻过隧道吧，井下的岩石巷道就是和火车隧道一样，都是用三四十公斤料石一块一块砌成，三米或五米高的巷道，石头是经过人工两三手才运上去的，一个月过去了，我的力气增长了好多，胳膊，胸脯上的肌肉凹凸不平起来。
　　六点班每天五点半下井，正常是下午两点下班，但是煤矿工晚点是正常，下午四五点下班都是很正常！不能正点吃饭休息，很多人都患上了胃病，有人说胃病遗传，但是父亲的胃病没有传给我。
　　第一个月发工资了，我发了153元，那个时候还没有百元大钞，最大面值是十元人民币，十五张大团结拿在手里左右晃得哗哗响。父亲每月才七八十块钱，我第一次发工资一百多，当时心里真是开心死了，当我回到家迫不及待的把153元交给父亲的时候，我心中的硬汉，第一次落下了眼泪，父亲把我给他的钱那在手中自言自语到“儿子能挣钱了，儿子能挣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