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虫糊涂官》史官

16、上京生活

　　毕恭卿早间醒来，觉得昨晚睡得真叫安稳。他走出暂时居住的、不知道这是谁家的房子宅邸。照他的理解他觉得应该住在驿站才比较正常。可是，有人出钱出力的，他要拒绝了那也太不近人情了。
　　他手中抱着小幸，一个人在街上闲逛。为了防身，他的怀里怀里揣着春桃给的毒药。他自然没兴趣带这些个东西，怕害人害己，可是春桃微笑着堵住了他的去路——不带不让他走。无奈之余，毕恭卿也只好乖乖听话。但是他心里这时是忐忑不安的，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倒成了白骨一堆，或者化成水什么的。他小说看多了，很容易的就把现实按着小说的思路套进去了。
　　只是为什么要带药呢？毕恭卿想不明白。他不知道现下的自己虽说还微有病容，但到底是美丽的。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就是一个圆球，鼓鼓囊囊的，看着蛮好玩，就是没谁觉得喜欢亲近。而且纵然他们说毕恭卿小时候是可爱的，可是小时候粉雕玉琢那是小时候，长大了谁知道变成什么模样？这不是毕恭卿妄自菲薄，确确实实是有先例的，况且毕老爷怎么看也就是个中年老爷，没啥俊俏的地方。
　　毕恭卿到小摊上要了碗馄饨。他心底想念以前西巷里老陈家的味道，可是似乎这家也挺好，算得上在上京的美食第一站，毕恭卿乐滋滋的想。他夹了一个放进嘴里，轻轻的咬开，有点烫，但是唇齿留香。
　　看毕恭卿吃得开心，馄饨摊老板也高兴：“小哥儿，还要一碗不？我送你。”
　　“哪能让你破费。”毕恭卿笑着摇摇头，“明天我再来吧，今儿个我肚里可装不下了，要是撑破了肚皮谁有本事给我缝回去呢。”
　　“小哥儿，男子汉大丈夫，咱不兴秀秀气气的吃饭，得大碗大碗的来。”摊老板笑道。
　　“不是我想啊，是这肚子不争气。”毕恭卿无奈的耸肩。
　　“怎么不争气了？可是孩子都抱上了呢。”摊老板打趣他。
　　毕恭卿也不恼，招招手示意摊老板靠近一点：“我这孩子可爱吧？”
　　小幸正吮着手指，被毕恭卿一打岔，哇哇大哭。
　　摊老板点点头。因为好久没见过哭泣的婴儿了，他颇觉有趣。
　　只是现下毕恭卿不这么觉得，要哄好一个婴儿本身就不是简单的事。于是换个抱法，使小幸能够在自己的帮助下算是直立吧。这样视界好了，可以看见新鲜花样，小孩子会闹腾得少些。
　　等小幸开始左顾右盼毕恭卿便打算回去。
　　“小哥儿，你真不会挑时间。”摊老板摇摇头叹息。
　　“什么？”毕恭卿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打蒙了，愣是没想明白。
　　“又有人在大街上走马了。”摊老板说。
　　“这不是不允许的么？”毕恭卿奇了怪了。他记得有规定大街上不能驰马，而且这边是天子脚下吧，怎么律法也没约束力么？
　　“律法约束的不过是普通人家而已，上了是个富贵权家，就算犯了事也不过打点一二。”摊老板给他释惑。
　　毕恭卿环顾四周待没看见什么人，才凑到摊老板耳边小声说：“可是老板你不能在人前说啊，你这样很危险的。”
　　“只是看小哥儿喜欢，不似外人，所以没有忌讳，也好让小哥儿多明白一些。”摊老板道。他也原是好意。
　　毕恭卿不知该做如何反应。这相信人也太轻易了，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咦，那个孩子怎么？”摊老板的眉毛拧成了小球。
　　毕恭卿随着摊老板的视线看过去也捏了一把汗。那孩子是吓呆了么？可是自己什么轻功之类还没尝试过，若是鲁莽而去怕只是再添一个冤魂而已，于事无补。然而心随着马匹逼近孩子愈来愈紧。妈的，没看见么，怎么不住马！真该带些立竿见影的药出来！毕恭卿心头烦躁的悔恨。
　　有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一眨眼，形势逆转。毕恭卿承认自己没有看清。只知道眼一花，孩子已经被人带到一旁。
　　“你，下来。在大街上纵马不遵律例，且不及时拉住缰绳以致差点酿成悲剧，先去牢房里反省几天吧。拘他去牢房。”毕恭卿听得有人朗声说。
　　“那是谁？”毕恭卿比较好奇这人怎么敢指责纨绔子弟。他觉得说话这人神色冷冽，不易相处，心里盘算着自己还是不要跟他有关系为好，可是仍旧好奇这人到底是谁。
　　“七皇子。”摊老板大概在思考问题，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好吧，强盗窟里未必没有善心人，毕恭卿感慨。他起身欲回去了，不意又被打岔。
　　“你是那个县令？怎么一个人出门？”梁昀看过这人的画像，那是他身边的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送回画像的本意是让他跟人打好关系以备不时之需，但是他觉得如此不够坦荡、真诚，所以只是草草的瞟了一眼，倒不曾想这么一眼就记住了，眼下还机缘巧合的遇上了。
　　毕恭卿看着他，有些茫然。这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个人不能出门么？而且小幸不算人么？！简直是长了眼不用眼。他到底对皇家印象不好，因此难免不能公正的评断一件事。
　　“你不知道你这样出来会让人担心，并让某些人有机可乘么？”梁昀的口气带上了些微鄙薄。他是不懂是什么让父皇对这人格外关照，但是他向来不喜欢什么时候都照顾不好自己、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毕恭卿对着梁昀的口气静默一回。你是我的谁啊？他想这么问。可是想想又觉得这话好像赌气时才用的语言，想来想去，他最后只是淡然的说：“自有人替我担待了，我何必操心。倒是七皇子你关注于此莫非太有闲心了？”
　　孺子可教，梁昀点点头，面上却浮现嗤笑的神情。
　　毕恭卿看在眼里，不去计较，摊老板却似乎想要打抱不平，最后终于忍住。
　　“小幸呢，你可不要不会说人话哦。”毕恭卿瞥了梁昀一眼，然后抱着小幸一边走一边教育小孩子。小幸看着热闹的街道，满面笑容，嘴里叽里咕噜的说话。
　　梁昀耳尖，闻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命左右护着毕恭卿直到他回去。
　　摊老板待毕恭卿走远后快意的笑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梁昀皱眉问他。
　　“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七皇子殿下？”摊老板笑意不减，十足的幸灾乐祸模样。
　　“你放着手里的事不处理，跑这里来摆摊？”
　　“你不也放着手里的事不做跑这里来遛街。”
　　梁昀气结，他不认为自己说得过这个言语伶俐的家伙，遂转身离开。
　　撺掇六皇子的人不是他了，摊老板心想，麻利的收拾了摊子回家去了。

　　毕恭卿接下来几日也未曾被皇帝召见。心里郁闷。既然不急为什么要让人急切切的来这里，是皇帝就可以把人当猴子耍么？！他腹诽。但是热闹的上京毕竟好玩，很快毕恭卿就兴致大发，将种种不愉快撇在脑后。
　　“今晚我们去青楼。”毕恭卿对吴业说。这种事是不能叫春桃的，否则他还是愿意春桃跟着。
　　吴业双手握拳又放开，他嘴角抽了抽，最后还是低声说：“好。”然后回头忙自己的事，不再理睬毕恭卿。
　　莫不是害羞？毕恭卿恶意的揣度，该不会还是童子□□。平日里怎么都有点聒噪的，现在居然一个字就打发了，个中缘由真让人好奇啊。

　　灯红酒绿。
　　毕恭卿进去青楼，装得是风度翩翩的样子。
　　虽然犹有病色，可是他的确人才出众，当下，那些没有客人的姑娘都粘过来。
　　“花自然是香的好。可是牡丹芍药，茉莉玫瑰共济一堂未免牵强，所以姑娘们还是一个一个来可好？”毕恭卿努力的扮演自己的风流公子角色。
　　“公子不想来个双飞燕么？”
　　毕恭卿低下头，似是局促的看着脚下：“我，我不知道。”
　　各个姑娘笑得乐呵呵的，甚至有人伸手摸摸毕恭卿的脸蛋。
　　吴业的脸色不知何时起已经黑得无边无际，可是他依旧只是站在一边没有言语。
　　“诸位姑娘，不知道这里可有谁是花魁？”
　　“我们不好么，公子你要找花魁？”一片埋怨之声。
　　毕恭卿哑然。
　　“看公子意思是我们姐妹不够看了。姐妹们我们走，让他等花魁去吧。看他头发花白的那一天有没可能见到。”
　　此言一出，毕恭卿身边的众女子走了个干净，不过仍有人最后捏了捏他的脸蛋……
　　“原来女人这么厉害。”毕恭卿小声嘀咕。他想不得自己那会儿怎么就那么窝囊，难道是因为对手也是女人？还是说他没足够彪悍？
　　“谁要看花魁？”一声脆响打断了毕恭卿的思绪。
　　毕恭卿看着楼上站着一个青衣姑娘。鬓发如云墨色欲滴，脸蛋瘦削眉毛细长，眼似杏仁唇似樱桃，腰身纤细姿态窈窕。左耳缀着珠链耳珰，直逼锁骨。脖间一条雕花链子，似银非银。一抬手，铃铛清越。只见佳人倚着栏杆，又问了一次：“谁要看花魁？”
　　“铃铛你怎么出来了？你家姐姐呢？”屋中有姑娘发问。
　　“姐姐么，这会儿想知道谁想看她呢。”铃铛娇笑。那一迭的笑声让大堂之中众男子心荡神驰。
　　原来这并不是花魁。赶得上演艺明星的她还不是花魁，那么花魁该是何等样貌，莫不是古代专出美人？毕恭卿丝毫没有意识到是自己想见花魁，现在他的心思不知道又翻了几个跟斗，走了多少个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