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孤光流萤》七断路西法

13、超速开端（三）

　　人都是冲动的生物，在追求已久的理想面前，自然会忽视许多细节。

　　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那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为什么这个女孩儿年纪尚浅，却有着成功商业人士般的游刃有余；比如，为什么这个住在名不见经传深巷里头的女孩儿能够和张穷奇先生有过往来。王耀国如今想剖根问底，却觉得似乎有些为时已晚，他重新冷静下来思考着女孩儿的话语，思考着面前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乐流萤笑了笑，尽管整个心里过程如过山车般复杂的王国耀先生自觉犹豫了很久，然而事实上他们谈话的时间还没有超过十分钟。

　　主观心理的时间，和客观物理的时间，多不一致。

　　知道对方目前疑虑重重，她只能简单地抖个底，敲了敲桌面，微笑着对回过神来的王国维先生继续说：

　　“有一种年龄，叫做心理年龄，与外在的年龄无关，一个人的思考方式、行为准则，都是受内在这个自我的掌控的。我从小就只有外婆一个亲人，是从乡下过来的。一直以来，不仅在学校认真学习，私下也学习了不少知识，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这就算是早当家了，这是一个共赢的机会，我希望您可以认真考虑。”

　　女孩儿说的很真诚，加上她一半的童声，纯真无邪，确实不得不吸引人信服。

　　王国耀老板笑了笑，推了一下自己的镜框，然后十分认真地开始和他交流有关私人教育培训机构的话题。他本质是一个健谈的人，但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能和一个半大的孩子对谈十分深刻的内容。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他们从历史开始讲起。

　　私立补习班古已有之，古代的东亚盛行的儒学教育至今影响深远。如今的补习班也算是变相的古代私塾，比如说日本的补习班不叫补习班，至今仍旧是沿用“塾”这个称呼。这一行的经济效益和前景，都是巨大的，举例来说，在韩国家庭支出中，补习费用支出几乎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就达到了国民生产总值（GDP）的将近百分之三水平。这是一个十分可怕的数字。大陆远远没有到这个比重，不如说，大陆的市场还很年轻。

　　除了夏国的大陆，这种辅助兴致的教育模式在港台地区，韩国、新加坡都十分盛行，在很多地区，甚至已经代替了学校教育，成为升学竞争的最主要战场。

　　九十年代，夏国大陆放松对私立教育培训机构限制之后，教育工作者看中商机，趁机兴起了补习之风，在城市里，这种现象尤为显著。如今的2008年，从大局面来说，已经出现了补习教育的巨头，然而市场并没有完全定型。

　　乐流萤记得，在2034年与张穷奇的对话中，对方就透露过，国内的私人培训，到现在依旧是僧多粥也多的局面，还未完全出现垄断，也还未定型。

　　越交谈，王国耀先生就越是在内心惊叹，这个女孩儿的涵养之丰富，学识之渊博，非常人能及，而且谈吐优雅，态度坦荡，气定神闲，只怕情商远超于他这个混迹社会多年的“老人家”。

　　这样的孩子，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神童”，哦不，“天才”吧。作为教育工作者来说，遇到一个这样的孩子，内心的激动怎么能说得清呢？而且，不仅是学习成绩，教育理念，商业知识以及行业发展前景，这个女孩儿都分析得头头是道，叫他忍不住拍案叫绝，起身再看她，分明已是相逢恨晚的模样。

　　“说的太好了，只是，我这儿毕竟庙小，落实起来，恐怕事事都晚别人一步。”

　　王国耀老板赞叹过后，同样表达了担忧。

　　“不急，踏实地来，但也不能不急，毕竟时不再来，我建议您从精品课程做起，出高薪，挖两个人过来，当然，只出钱，人是挖不来的，毕竟，这一行最看前景。这就需要您好好周旋，相信有眼光的能人，一定会和您有共同语言的。见效不错，就能提升价格，而且是大幅度提升，然后也大幅度每个班的招生数量。”

　　“但是这样……学生都不来了，怎么办……”

　　王老板的担忧不无道理，毕竟在这一片，大家都是普通工薪阶级，和真正的市区培训无法相提并论，他之前走的，一直是平民路线。

　　“不用担心，我已经分析过了……”

　　接着，乐流萤在桌面的成绩单上，又放了一份计划分析表。这个世界，可没有空手套白狼的好处。她也并非有什么超出寻常人的能力，唯一的依靠，就是曾经看到过现在的未来而已。

　　虽然都是手写的，但是关于投资和回报的分析，一清二楚。她不是专业的，但是翻译各种商务场合和商务文件的过程中见多了，必要的知识，也业余性地学了不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是她根据目前的状况做出来的大致表格，按照表格上显示的趋势来看，初期投入很大，但是之后获利空间将会迎来急剧增长。

　　“Hunger Marketing，随着市场规模的扩大，往后人们的消费意愿会越来越向独特性倾斜，精英化教育，完全能够满足高收入阶层父母的心理期待，这个计划到最后达成的圆满状态，是我们只会做精英化教育。而降低供给，反而能够刺激需求，供给关系的平衡，不能只等待市场，运营者自己可以制造，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教育质量必须要确保，不然就和欺诈行为无疑。”

　　“不仅如此，往后继续扩大，商业版图不仅仅停留在培训这一方面，做到图书出版业，出国教育的后续保障，产业一条龙，所有的利益就能收归己有。”

　　说完这些话的女孩儿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她看了一眼钟表，马上要九点半了，外婆就要收摊了，于是准备结尾。

　　王老板手指颤抖地看着这份文件，又时而看着女孩儿，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理由再抗拒了。

　　“我马上就行动……但是，你……乐同学，你有什么条件吗？”

　　王老板顿了顿，颇为不好意思地开口。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白得了一份不得了的便宜。

　　乐流萤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容挂在嘴角，不慌不忙地说：“往后，就叫我流萤吧，如果顺利，我想我们能够长期合作，当然，现在说这些话为时过早。我目前的经济条件不行，所以只是提供了方案，这份成绩单暂时放您这儿，您可以去分析、复制，做一份醒目的宣传单，立刻开始宣传，挖人的事情也要尽快，到这个暑假结束，开学摸底考试就是最好的检验，也是您最好的宣传，现在我不会提经济方面的条件，因为这一切还没有经过检验，等您有了成效，我们再商讨细节，上了学之后，我每天都在巷口进出，低头不见抬头见，随时可以交流，只是唯一一点……我的外婆每天都出早摆摊，我看您的门前一直空着，不知道可否好心地借我们一用，摊位很小，占不了多少地方，也不会对进出造成不便的影响，而且这里的职员和来上学的孩子也需要吃早餐，早餐是人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吃饱的孩子和饿肚子的孩子学习效率是不同的。”

　　王国耀开头听得十分敬佩，但是听到了后来，总算听明白了这个女孩儿为何会突然找上门来，内心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就为了一块空地，他平白得了这样重要的商机，而且空地又跑不了，想想这乐流萤真是个神奇的孩子。

　　“别的不说，但就凭你这一份孝心，以后都让你外婆过来。说句实话，我也时常忙得吃不上早餐，这下好了，还近。”

　　“感激不尽。”

　　乐流萤说这话是真心的，虽然她的方案砸谁头上都能让对方实现理想，只要对方不会胡来，但目前一无所有的她并没有真实的筹码，她提供的一切都是不专业的。然而，这位老板愿意相信他。他不知道他随口的一句答应，有可能就是救了她外婆一命，她怎么能不感激。

　　“只要挺过了最初的投资期，按照方案好好把控，不到半年，应该就会有所成效，住您成功。”

　　她追加了一句，相信自己见过的商场上诡谲气氛，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好，也祝你成功，我们一起成功。”

　　然后王国耀一拍脑袋，后知后觉的，惭愧地对她说：“我都忘了，我都还没有正式地做过自我介绍，我叫王国耀，希望我们未来会成为良好的合作伙伴。”

　　如今的王国耀完全不敢小看她，他知道，这孩子，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一大一小的两只手伸出，握在了一起。

　　从前在学习上，乐流萤与国际著名的学者往来，兼职上，也是与来自全世界各地的商业要员交流，近朱者赤，经过二十年的熏陶感染，自己也早已养成了一派从容不迫的气度。

　　在一个十二三的女孩儿身上讲“气度”这个词未免显得怪异，但是此刻，王耀国就是免不了心中产生这样的想法，补习班里来来往往的孩子各式各样，他当真是见的多了，却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给人一种沉稳老练，一双黑眼睛好像看透一切。

　　仿佛如今在握手的是两个年纪相仿，话题相投的两个人。

　　王老板后来忙到深夜，睡觉之前深思的时候，才回想起他和乐流萤对话的全过程，心里头越发觉得个女孩儿真是不可思议。

　　那个时候，估计也没有人相信，往后的一个商业帝国，就是从之州城远郊一个不起眼的补习班里许下的这样一个看似玩笑般的口头之诺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