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孤光流萤》七断路西法

12、超速开端（二）

　　八点，补习班已经正式开课了，关于学习时间这一点，其实现在并没很严格的规定。比如，郊区小学七点开始早自习，也还算正常。

　　比起国外，夏国人的上班和学习时间，都偏早。

　　当然，十年之后，这个国家就开始了减负，不过，那时候，教育竞争依旧很激烈，甚至许多家庭收入一般的父母，都为了孩子削减了脑袋为其创造精英教育的条件。

　　乐流萤进门之后，前台刚招呼完孩子入座的一位职员就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较为正式的衬衫加黑裙，踩着高跟鞋十分友好地过来与她打招呼。

　　“小妹妹，你也想来佳佳学习吗？”

　　对方带着她往里走，中央有一小片休息区，摆放着三张小圆桌和十几条凳子。她一边跟在身后走着，一边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入口处的一家店面是负责接待，里头还有小片的公共休息区，兼做家长等待区和沟通商讨的场所。两侧的店面开辟为补习班，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的学习情况，沿着中间最里头的木楼梯爬上去，二楼还有三家店面的大小提供补习，在这一片郊区，算是规模最大的补习班了。

　　“我是想来佳佳，但是还在犹豫，我想，找一下你们老板问一下，可以吗？”

　　乐流萤礼貌地问询，而且措辞之间是有讲究的，她是想来佳佳，但是没有说过是想来干什么的，对方一定顺其自然地理解为报名参加补习，这到底是一家私人培训机构，老板亲力亲为的事不少，找他也不会唐突。而且流萤措辞极为礼貌，语气也是柔软，那位姐姐见惯了各种顽皮捣蛋、嚣张跋扈的孩子，见她这般乖巧的，自然心中欢喜。

　　“那你稍微坐一下，我上楼去和老板说一声，很快下来。”说完，还拿了放在柜子里的糖果，摆在她的面前，然后转身上楼。

　　看着眼前这一小盒普通不过的薄荷糖，她内心顿时感到有些凄凉，如果她真的是一个孩子，怕是欢喜的，可惜她是个中年人，如今看一切，都免不了俗。

　　人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因为好感，可以做出许多不计得失的事情来。

　　而好感，在交流沟通中，除了最为要紧的外貌，往往还只是因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能让对方判断了你的教养如何、性格如何，待人处事如何，意图如何，是否值得对方深入交流。

　　刚才来回不过一次的对话当中，这里头的门道就已经体现得半分淋漓。

　　不多久，木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她抬头看去，走下来的男人衬衫黑裤，戴着金框眼镜，容貌周正，浑身都是一股平易近人的气息，自然就是这家补习班的老板了。

　　“您好。”乐流萤站了起来，迅速打了招呼。倒是让还没有踩下最后一步台阶的老板微微吃惊，隔着金丝眼镜看着对面站着的女孩儿，只见对方模样不过十二三，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虽然瘦瘦小小，但是一双大眼睛极有精神，此刻真不失恭敬地与他问好，整日与孩子们相处的王耀国，倒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让人心生好感的孩子。

　　“你好，坐下吧，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王耀国笑着，和蔼可亲地说。

　　乐流萤等他到桌对面坐下之后，自己才落座，这一幕落在王耀国眼里，再次在心底感到有些稀罕，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父母，培养出如此有气质的孩子。

　　“我叫乐流萤，就住在安宁巷，这是我的成绩单。”

　　简单的一声招呼，却包含了三个重要的信息。说罢，她将小学各个学期的成绩单展现在了对方面前。

　　一听是住在安宁巷，王国耀的心里顿时有了计较，这条巷子里住的人多而杂，房屋老化极其严重，住里面的大多是经济拮据之人，他之所以挑选在这片开店，也是冲着相对便宜的租金而来，安宁巷的孩子，迄今为止，肯在他这里缴费补习的，一个没有。但是乐流萤这个名字似乎来来往往在何处听过，但是那心头短暂划过的一丝计较在看到成绩单的刹那，就烟消云散了。

　　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孩子不单教养好，学习成绩也是一流，出去语文这种主观性题目比较多的科目扣除了几分，几乎门门满分，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毫无例外。

　　“乐流萤是吗？你的成绩真的很优秀啊，只是……”

　　王国耀赞叹了一句，此刻心里也很犹豫，如此优秀的成绩，为何还要来这里？

　　乐流萤当然看清了他心中所想，在她看来，对方的确是个心地不错的人，而且与人来往很有一套，无论和小孩大人都能迅速亲近起来。刚才开口回应她一句“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就用了“我们”一词拉近距离，“慢慢”一次表现了对对方的尊重和耐心。

　　人这种生物，无论何时，都是希望得到对方的重视的，这就是交际中万古不变的真理。

　　但是追根究底，他是个商人，自然有他擅长察言观色、精打细算的一面。这些，在方才深入的对话中，体现的也很明显，他说话没有说完，是给对方留了余地。

　　她很庆幸，因为这位老板，确实很适合合作。甚至隐隐让他觉得，和从前遇到的那位教育培训机构的巨头有些相似。

　　“我可以将自己的名字挂在这里，往后我每次测试的成绩，你们都可以在宣传栏上公布。”

　　她开门见山，开诚布公地说。既然决定了，就不要过多犹豫。

　　闻此，王老板是诧异的，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直到此刻，才抬头细细打量对面的孩子，只见她身姿端正地坐着，面带微笑，孩童的天真加上言行的礼貌，实在是十分给人好感。王老板这时才感觉有些奇怪，打从一下楼，先开口的就是这个女孩儿，他几乎无形之中，就顺着对方的节奏在走，还没有几句对谈，自己都诧异到了这种地步，此刻也是又惊又怪。往日与别的孩子交流，家长带着孩子过来，初见时要么是不情愿的模样一声不吭，要么是热闹活泼异常但还是有些认生，总之哪回不是他自己挑起话题，好好哄着，却从来不像今天这般，完全顺着初次见面的孩子来。

　　乐流萤迎着老板似乎是在打量，似乎是在犹豫的目光，只是保持微笑不语，等着对方想清楚了，再开口。

　　约莫半分钟，他开口婉拒道：“乐同学的成绩如此优秀，不来培训班也对你的成绩也不会有太大影响，既然你没有在这里得到过帮助，我们也不好把名字给挂出去，你的想法，可能……”

　　“您不想在市区开补习班吗，在最繁华的西西大道和武林大道的交叉路口，在能俯瞰到西子湖的地方。”

　　她开口，打断了王老板，只见对方一愣，然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方才王老板话里话外，拒绝的意思都很明显，开头见面时打招呼的“我们”还包括她在内，但是到了刚才那句，“我们”可是把她剔除在外了。不过，真是因为老板是个野心，但是依然将原则的人，她才会更加坚定。

　　要问她为什么会知道老板心中的渴望，那自然是因为刚才进门时的左顾右盼了——进门不远处贴墙放着一块公告牌，上面贴满了各种培训信息，大多都是广告，日期当然都是2008，但是唯独角落里沾着一张依旧泛黄的海报，从露出右下角可以看到宣传标语和地址。

　　在贴满不断更新广告的培训班的公告牌上特地留着一张陈年的写字楼宣传海报，当然不符合常理，联想到这个补习班在这里也算是稳扎稳打了多年，她思考了最大的可能性——老板是个有野心扩充商业版图的人。

　　“不瞒您说，我的学习成绩优异，不是一般的优异，如果您愿意用我的名字，那么从小学毕业考到中考，以及高考我都有为您的培训班提供榜样的信心。这对于您来说，绝对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在王老板的犹豫期间，她继续增加筹码，这个时候就是要一鼓作气，趁热打铁。

　　“是这样的，我之前有幸偶遇到过张穷奇先生，旁听了不少见解，我觉得对于您的事业，肯定是有帮助的。”

　　王老板一惊，在这个年代，张穷奇作为私人教育机构的代表性人物虽然还没有当人尽皆知的地步，但是做教育培训的这一行，几乎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可以说，王老板五六年前，就是因为受了张穷奇先生演讲魅力的感染，才开始重操旧业的。

　　“是吗？他说什么了？”

　　此刻激动的王老板来不及多想，迫不及待的问。

　　看着鱼儿咬上了钩，她笑了笑，然后说：

　　“他说，未来做课外补习这一行的，还是有两条路子可以走，一种是大把抓，顾名思义，做杂，规模大，当然，精品课程必不可少，不然怎么吸引学员。而另一种……”她故意把尾音拖长，制造悬念，然而在对方期待中缓缓开口，“是目前为止还很少有机构在做的，一对一精英化教育。”

　　她想推进的，自然是后者。

　　那个时候，王国耀老板还不知道，就是在这样一个，暑假中极其普通的日子里，他一如既往来上班，一如既往看到客人就尽心接待，以为是正常不过一天里，遇到了一个神奇的女孩儿。很多年之后，将培训机构一路开进了京城的最高学区的王国耀董事长，每次回想起今天的场景，都会啧啧称奇，万分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