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凰》沈熹

8、第八章

　　下了朝，我急急赶往皇兄暂住的含璋殿。今日朝堂之上，外人皆纷纷道我懂得礼数，岂知我与皇兄事先早就有了共识。然而今日我在朝堂之上看皇兄神色，却发现竟有些不愿，他话中亦有些地方让我有所疑虑。
　　到了含璋殿外，我远远地却看到舒夜从殿中快速度步而出，似乎面有愠色，我收住脚步，眼见他从另一侧出了小宫门。
　　我心生不安。
　　进了含璋殿，皇兄如往常一般正伏案急书，他手握狼毫，身形微弓，眉头轻皱，看他的姿势我便猜出他是在写策论。我顾自上前坐在他身侧，随意拿起书桌上的一册书，看了起来。不一会儿，有人轻轻揉了揉我的头，我知晓是皇兄搁了笔，于是收起书抬头看他，我料定他此番必定有话要说。他竟也看着我，神色百转千回，良久，拉过我的手去，“凰儿，这番出了虎口，信许又进了狼窝，哎，是皇兄对你有所亏欠。”
　　我闻言笑了，用手碰碰他的额头，宽慰道：“哥哥不怕，舒夜定会是凰儿的良人。”我与皇兄向来亲厚，皇兄自小待我如珠如宝，到哪都不舍下我，当初我被迫嫁往承宛，听燕归嫂嫂说，他几日未眠，多次要求亲征，现如今他必定是排除众议来的大雍，为的无非是我的婚姻之事。
　　“非舒夜不嫁吗！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皇兄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色，打趣我道，我羞涩一笑，皇兄却又正色道：“不过话说回来，嫁予舒夜也不算坏事，至少你心中欢喜。”我不语但笑，然而心中推测这事情绝对不会简单至此，但看皇兄如此，便不想再问，想来他必有自己的打算，我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我与皇兄谈了许久，直至华灯初上才回了翠玉宫，心中虽然还有些不塌实，但片刻就消失怠尽，此时此刻唯有成婚的事情牢牢占据了我的心头。我回想起母后的煞费苦心，现如今却是我违了她的心，等消息传回大庆，母后将如何伤心，但我又为能嫁予心中欢喜之人而窃喜，我心中之感受自不是一个复杂可以形容的。
　　婚前一切平静，我除了于皇兄相处，免不了日日在宫中觐见，皇后已故，舒夜乃德妃所生，我自当秉承礼数前去谒见长辈。德妃予我，既不十分亲近也并未表现出不满，这本也在我意料之中，我乃外邦公主，与舒夜也算是政治婚姻。我与舒夜之亲乃是国与国之亲，而后才是家与家之亲，因此，德妃视我，也非婆婆待媳，我心下揣度，哪怕日后，我与舒夜夫妻不和，德妃待我也不会有所改变。心中不免不快。
　　这样的日子慢慢过去，大婚的日子转眼便到。自从进宫在宫中过了这长长的日子，我与舒夜便依着古训再未见过。直到那一日，我才隔着喜帕再次见到了我的良人。
　　那日，是五月十五。五月十五是钦天监选的大好日子，果真，风和日丽、天光晴好，没让钦天监丢了官帽子。主婚的是雍王与我皇兄。辰时，我穿着累得层层叠叠的大红嫁衣，戴着凤冠，坐着喜轿，穿过层层宫门，先到含璋殿拜别代表双亲的皇兄，然后到雍和殿行过大礼，再到奉先殿祭主，最后由正宫门一路抬到了秦王府。
　　那日，我虽看不得外面的情形，却在轿中听着热闹非凡，听陪嫁的秋果说雍国用了最高的礼节，最奢华的仪式来迎娶庆我，雍庆两国此番称得上是举国欢庆。这些听在我耳里却未进我心中，盖着喜帕的我在晃神间想着的尽是舒夜的样子，是我俩日后的生活，是满怀满心的甜蜜与羞涩。
　　然而，世间的事岂能件件尽如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