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系统想退休[无限]》灌木朱瑾

1、开启

　　老式的木质甲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天空的黑云压地很低，狂风呼啸。

　　吴畏有些虚弱地用手撑着胃。虽然他整个人都是假的。却偏偏现在这副样子不是装的。他真的在晕船。

　　晕船的感觉很不好，胃里仿佛在呼应着现如今这见鬼的天气，正在翻江倒海。感官模拟100%还原的坏处在此时体现地淋漓尽致。狂风，巨浪，晕船。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变得脸色惨白。缩在角落。脆弱无助且可怜。

　　一张纸巾被递在眼前。

　　吴畏抬眼瞥见这纸巾，无措了一下，脸变得通红，手忙脚乱忙伸手接过来，又低声说了句谢谢。

　　两字的尾音还没有落下，一股巨大鱼腥味就扑面儿来。随着味道而来的，是巨大而沉重的脚步声。

　　咚……咚……

　　甲板上窸窸窣窣的人声骤然一静。那脚步声每一下都让这在海中飘摇的船震颤一下。

　　一个巨大，丑陋，腐朽，爬满蛆虫的鱼头缓缓从船舱底部走出，站在了甲板上。那鱼头的眼睛以极快的速度颤动，捕捉在场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零星分散站在甲板上的人们瞬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都心惊胆战，惴惴地盯着那鱼头。

　　呼哧……

　　鱼头缓缓呼气。

　　裂开的大嘴里面露出了锋利的尖牙。

　　利齿一层堆叠一层，密密麻麻几乎填满了整个口腔，尖刺似的利齿里侧还零碎地挂着几丝肉屑。

　　甲板上死一样寂静，没有任何人发出任何一丝杂音。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怪物高大异常，目测三米多的样子，除了满是利齿的巨大头颅，脖子以下则一个健硕的人形躯体，双手双脚似蹼似抓。

　　随着它的移动，翻白的眼眶中有蛆虫滚落。

　　鱼人目光慢慢扫过整个船的人，似乎有些满意众人恐惧的态度。张开嘴发出了第一个音节——

　　吴畏偏在此时，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怪物张开嘴巴的时候正对着吴畏，吴畏本就晕船，加上这么让人窒息的鱼腥味，虽不合时宜，但真的忍不住。

　　数道恐惧的目光一齐投到吴畏身上。瑟瑟发抖但是一直都有注意怪物一举一动的人们都特别害怕吴畏此举惹怒惊扰了眼前的怪物。有些人看吴畏的眼神更是已经和看死人无异了。

　　偏偏，很神奇的，对于吴畏这一吐，那怪物并没有其他动作。

　　更有甚者，也说不清楚是不是错觉，反倒空气中的腥臭味淡了许多，那嚣张大张着嘴巴，任由牙缝中涎水往下流的鱼人也稍微卡顿了一下，微微闭了一下嘴巴。

　　和怪物的反应相反的是，吴畏看起来害怕和绝望到了极点。脸色苍白，瞪大着眼睛，甚至顾不上刚呕吐后的不适，飞速拿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他捂着嘴巴，往后挪了挪，首先避开了呛人的鱼腥味，看似被吓地放空了的眼神暗暗落在了怪物身后的一个人类上。

　　那人正是他此行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吴畏为他而来。

　　就在这吴畏和怪物微妙‘对峙’偏巧的时刻，一个小石子不知从何处飞来，打在了鱼人的后脑勺上。打断了这奇怪的气氛。

　　它警觉地回头巡视，虽然什么异常都没发现，却怒吼一声，找到了发泄的由头，朝船边冲去，冲到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人身前，那中年人刚刚正挪动身体准备逃走。突然感觉头顶一黑，接着一股恶臭袭来，在中年人惊恐的目光中，怪物伸出它蹼一样的双手，直接捏住中年人的腰。

　　中年人被抓起来的瞬间表情还维持着惊恐和迷茫的状态，张着的嘴巴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音节。就被怪物粗暴握住头脚对折。卡巴一声脆响过后，血液飞溅，人被拦腰折断。事情发生地太快，那人喉咙因为疼痛在断气前发出赫赫两声。之后怪物张开嘴一口咬住那人头——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甚至众人的大脑都还没有做出反应，那人就已经被怪物全部塞进了嘴里。待众人回过神来，甲板上只剩下了一大滩喷射状的血迹。那是那中年男人被拦腰对折时候，腰被掰断，骨头刺破皮肉，溅出来的血液。

　　承受能力弱的女孩子被吓哭了好几个，眼泪生理性不受控制地从眼角往下流。但是又不敢发出哪怕任何一丝小声抽咽的声音。几人只能死死闭着嘴巴拼命用鼻子压低声音地抽吸。

　　吴畏听着头顶不远处利齿研磨骨头的声音。闻着几乎近在咫尺的鱼腥味和浓郁到让人窒息的血腥味。实在是忍不住了，又捂着嘴巴开始吐。

　　‘咯吱咯吱’——

　　怪物在吴畏的呕吐声中，将嘴巴里的人完整吞下去之后。之后张开那张大嘴，竟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咆哮出声。那些诡异的音节在众人耳中又变成了可以理解的意思：“你们这些奴隶聚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干活！”

　　怪物的咆哮不止声大，其中还蕴含着巨大能量。这声一出，所有人都痛地捂住头蜷缩成一团。仿佛只要听了就能刺穿人耳膜甚至穿透头颅似的。

　　刚吐完的吴畏自然表面上也和别人一样，混在人群中捂头在地上趴着。一双眼睛，却这机会，透过手肘的缝隙处，用余光在人群中快速寻找着刚刚因为呕吐失去的目标。紧接着眼角余光就再次精准捕捉到了‘他’。

　　那人也用同样姿势蜷缩着，乍看去，和甲板上的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仔细分辨就能看出，和别人痛地几乎连不昏厥都很难做到的状态不同，他的神智是清明的。他微低的头始终都是保持在一个角度的。那角度正好能够观察到是否有人靠近他。再仔细看，就又发现。他虽然是跪在地上，但是脚后跟是发力状态，随时弹跳起来想也毫无障碍。

　　各种念头在吴畏脑子里一闪而过，又被吴畏很快隐藏。他也很克制，目光没停留太久，就挪开了视线。

　　偏那人似乎对于目光十分敏感，吴畏就算如此克制竟似乎也有些晚了。几乎在他移开视线的瞬间，那男人目光便朝着吴畏的方向反向扫来。

　　吴畏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不再有其他动作了。

　　等众人的头痛缓解，再抬头的时候视野范围内已经没有了那个怪物的身影。

　　然后，所有人脑海中几乎同时，响起一个声音。

　　【五月号欢迎各位光临，它是一艘满载要献祭给神祭品的可爱祭船。预计五天后到达目的地。在此期间，请船上大家都遵守以下忠告】

　　【1、五月号是一个氛围祥和且正常的祭船，处处都非常合理。如果发现不符合常理的地方，请立刻离开那里。】

　　【2、每天晚上十一点前要入睡，入睡前请保证你拥有室友，且室友是同类】

　　【3、奴隶可以每天在甲板上放风两个小时，甲板上相对安全，但是不排除有异类也在甲板上的可能。】

　　【4、床铺是供乘客休息的地方，是死物，并不会发出笑声，如果诸位听到床铺发出说话声，请立刻离开床铺以及当前房间，并反锁房门之后逃离。】

　　【5、鱼神每天都要贡品，要保证把鱼食喂给正确的鱼】

　　【6、神被献祭后会满足献祭者的愿望，但是需要等价交换。】

　　五月号在这里祝您此次旅途愉快。

　　如果说率先出现的怪物足够让大家的世界观从新洗牌，那继怪物之后的这个细思极恐的须知就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四周虽有人在但死了般寂静，唯留甲板上男人死亡留下的血液触目惊心。

　　吴畏晕船的症状此时稍微好了一些。他晃晃悠悠捂着胃站了起来，四周甲板上的人也都下意识聚在了一起。

　　晚一步游离在人群外的吴畏自言自语吐槽自己‘世界的一开始是‘怪谈’为基础的引导。也太尴尬了。’从亲身实践的角度来讲，确实框架略粗糙了些。

　　吴畏混在混乱的人群里，借着众人惊慌失措之际，打量周围的人们。这些人中，大部分人看起来心理素质很糟糕。但这种惊慌失措也正常。属于一般人水平。毕竟让一个和平年代的正常人被突然面对诡异的怪物和完全超出常理的世界，不疯的都算是胆量天赋异禀了。

　　有人震惊，有人迷茫，极少数有过经验的人快速道“把它刚才说的所有规则牢牢刻在脑子里，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要漏下。”

　　“这到底是怎么了？在哪里？”刚刚遭受到的恐怖冲击实在是太大了，镇定的人有，慌乱的人自然也有，好几个人念念叨叨来来回回就这几个问题。

　　“生存游戏，地狱……该死，你们想怎么称呼它都可以。就像是大家看到的，现在要活下去，你们最好做好把之前人生中的认知全部推翻的准备。”有人回答

　　“我怎么能回去？”新人追问。

　　“活着，活下来就能回去。它说五天后到达目的地，所以我们的生存期限大概就是这五天。”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这句话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没人说得准。

　　于是，甲板上就只剩下了风雨声。

　　现在去哪儿？

　　从【甲板是相对安全的】这句话反推，是不是就是说，甲板之外都有危险？虽然甲板上又冷又冻，狂风裹挟着水珠打得人难受，但众人依旧不想离开这里半步。

　　一开始那个有经验的人又道“我们一起下去看看吧。探索一下这艘船顺便找找住处。”既然规则中提到【入睡前保证有室友且室友是人类。】那必定就代表了一定有个地方能够容纳他们这十几号人休息。

　　那人这两次关键的开口解释释放出的善意也收获了部分人的信任。他说完以后，聚集在他身边的几个人就跟着他的脚步向下走去。

　　吴畏和给他递纸巾的白衬衫的青年也跟在了面后。

　　吴畏原本想留下来的。但是目标人物该死地敏感。刚才吴畏的打量竟然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吴畏不得不跟着众人暂且离开。

　　走到楼梯口，他抬头。甲板上依旧有几个人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打算等他们头一批人探路，确认安全之后，再下船舱。

　　走在最前面的经验者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复杂神情在脸上一晃而过，最终定格在了嘲讽上。也没再说些什么其他的。

　　吴畏一开始就关注着的那男人不在探索的队伍之中，但是也不在留在甲板的人群中。那人游离在最外侧，悄无声息地站船边，整个人懒懒地斜靠在桅杆，低着头看着船外的海面。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他有着极不符合平均值的张扬外貌和优越的头身比。一身西装做工考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恰到好处地贴合了他本身的身材比例。配上那闪闪发光的袖扣，就算不太懂的人都能隐约感受到这西装必定价值不菲。

　　可偏偏，如此外貌出色，穿着张扬的一个人，他所有一举一动，都似乎很容易地被淹没在众人之中。除了吴畏，竟没有其他人再关注到他。

　　待走在最后的吴畏整个人完整进入船舱，失去甲板视野之后，一直留心船上动静的他，隐约听到了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这微不足道的声响，却是让吴畏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那个天杀的混蛋又干了些什么？

　　走在吴畏身边的青年感受到他骤然紧绷的身体，以为他在害怕，凑过来压低声音安慰道：“一开始的时候只要不触犯禁忌，还是比较安全的。从规则上看，这里的夜晚可能会比较难熬，毕竟有两点专门针对了夜间也休息的规则。但白天相对就安全许多。”

　　这话虽然压得很低，但在每个人都小心谨慎，步履轻盈，连针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的现在。还是被周围其他人听到了。

　　走在最前面的‘经验者’闻言点头“是这样的。而且很可能有些隐藏的规则。是需要我们更加谨慎去试探的。比如，它既然一直强调甲板上是安全的，那如果我们遇到什么恐怖的事情，要往甲板跑，那通往甲板的路会不会变得更加危险？”

　　这种设想把大家都震住了。

　　之后久久无声，只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船舱里回响。

　　这船的内部形态也很奇怪。甲板底下第一层是一个笔直的走廊，走廊两侧有木门，推开之后便是一个个目测大概十平左右的小房间。

　　空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它应有的价值，甲板上看这船并不太大，可下来之后，这条走廊却长得吓人，而那密密麻麻的房间也是一个挨着一个。有的房门能够被推开，有的则推不开，有些更是房门上就破破烂烂满是利爪的抓痕，破洞处还沾满了血迹。令人后背发凉。

　　白衬衫的青年在吴畏打量房间的时候凑过来在吴畏的手臂上写了三个字‘记房间’。

　　吴畏瞬间了然他的意思，视线在房门上方巡视一下找到上面小小的刻字。早就知晓这是房间号的他装作努力记忆的样子，但全部心思继续放在头顶的甲板上。他得找机会自己单独找个僻静地方找‘人’问一下那杀神的行踪。

　　走了好一会儿，众人才来到船尾，却在看清走廊尽头的船尾向下的样子之后，都变得有些犹豫。原因无他，这是一条向下的旋转楼梯，从楼上向楼下看，再往下的空间没有一丝光亮。越是失去视觉，就越能释放想象。那漆黑的空间仿佛每走一步都满是妖魔鬼怪。谁也说不清这种纯粹的黑暗中会不会隐藏了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率先迈出第一步。吴畏眼睛一亮，正想自告奋勇下去，顺便找个视线死角‘神隐’之后去做他的事情。却听身边的青年喃喃道：“刚刚它说，‘快下来干活’。”

　　他自己说完，伸手就把吴畏攥住了。一双眼睛真诚地盯着吴畏：“信我。”

　　吴畏：……？？？

　　吴畏情绪稍微有点复杂地沉默点头。

　　于是那青年便迈步向下走去。吴畏刚刚行动唯一的目的，只是在被怀疑后，暂时离开甲板，离开那杀神的的视野。此时想单飞都想疯了。可偏那青年不知为啥对偏要和他一起。被薅住的吴畏只能跟着他一同向下走去。

　　下面的黑真的是彻底的黑。几步之后，完全的黑暗就一下笼罩住了两人。

　　此时，就连原本抬头就应该能看到的上方其他人，竟也完全看不到了。

　　伸手不见五指，眼睛的功能完全丧失。吴畏感觉到前面人的脚步停了。吴畏并不恐惧，但是似乎前面的人被他刚才的僵硬误导，以为他害怕。所以，身前人深呼吸，在吴畏看不见的前方，轻声道“别害怕。”接着对着空旷的黑暗朗声：“我们下来干活了。”

　　随着这个声音因落下，船舱内陡然明亮。甚至比刚刚借着甲板缝隙露出微光的那层客舱还明亮几分。

　　两人眯着眼睛适应了光线，看到面前不远处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是个骨瘦如柴的老头。老头干瘪，皮肤泛着青白。一双眼睛几乎全都是眼白，只留芝麻大小的眼瞳在眼球里缓慢转来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