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星录》惟见江心秋月白

6、文试开始

　　次日清晨，林枫被陆小五一巴掌拍醒，却见姜玄早就离开不知所踪了，身旁小桌上用两块冰蚕石压住的纸条上写着“多谢”二字。

　　林枫见那两块冰蚕石加起来还不如姜玄早前送他的那块大，心中咯噔一下，嘴上却不留德道：“靠，不告而别啊！这个小没良心的……”

　　“闭嘴吧你，人家报酬也给你了，还要怎么样。”陆小五催促道，“快收拾收拾去文试了。”

　　每年九月，玄星山设玄闱文试于清玄台。清玄台乃是由一块天然的月灵石所做的露天平台，夜间能吸收月之精华并转化为修真者可吸收的灵气，提升修炼速度。这样的灵石若是放在小门派，定会成为弟子修炼的圣地，当做镇门之宝也不为过。可玄星山财大气粗，门内珍宝堆如高山，月灵石这种等级的石材根本不入掌门发言，只能充当地台使用。

　　玄闱期间，清玄台中央会搭起一座高塔，据说是用来为监考提供视野的。塔下，数千张雕刻精致的红木案子被摆成面朝高塔的方向，层层环绕，好不壮观。

　　“好有钱啊！到处都弥漫着富贵的气息！小五你看那边唔……”陆小五受不了林枫这个拜金奴，便捂了他的嘴。两人接受完检查，吵吵闹闹就进了考场，只是两人考位相隔甚远，只好就此分开，彼此只能隐约看到身形。

　　林枫正在恍然走神时，突然在青色的人群中看到一抹黑色——

　　“姜玄？你早上跑哪儿去了？”

　　姜玄道：“我早上醒得早，便自己过来了”

　　林枫说：“哦——”

　　姜玄一甩衣摆，坐在林枫旁边道：“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你了。”

　　林枫又说：“嗯——”

　　“你……”姜玄看向林枫，本来想问他休息得如何，却见他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一群女弟子，那神情真是说不清的猥琐。

　　姜玄临时改口道：“……你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林枫再辨，却见迎面走来一个着玄星山制服的女修，这少女正值豆蔻年华，样貌气度样样不差，从考场中走过，吸引了不少目光。

　　少女走到林枫身边，问道：“这位师兄有些面生啊，清芸从来没在外门见过，不知师兄是哪家门下？”

　　林枫以为是在问他，立刻站起来道：“嗨，清芸师妹！我叫林枫，我们可以认识一下——”

　　那唤作清芸的少女年纪不大，力气却很大，她一把把他按回座位上，对姜玄问道：“这位师兄可否告知名讳？”

　　姜玄微微抬头：“我叫姜玄。”

　　清芸朝他笑了笑，柔声说：“我叫白清芸，若是能通入内城五门，姜师兄可记得来找我——清芸祝师兄文试取得好成绩！”

　　姜玄也回以一笑：“多谢。”

　　林枫坐在一边看两人眉来眼去，心里忍不住感慨——

　　真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啊！

　　林枫被师妹忽视，怨气没处撒，对着姜玄一阵嘲讽：“我还以为你不爱说话呢——”

　　“我只是不说无用之话。”

　　“哈哈，和师妹暗送秋波就是有用之话咯？”

　　姜玄试图解释：“她叫白清芸。”

　　“我知道啊，她刚刚说了。”

　　姜玄继续道：“她腰间挂着的是白家独有的青龙玉佩。”

　　林枫还是没明白：“所以呢？”

　　“白家是玄星山三门主幽九渊钦点的药材供应商，人脉财富在世家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姜玄说到此处顿了顿，“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林枫摸摸鼻子：“知道是知道，可外门姓白的又不止这一家，谁知道就是这个白家——没看出来，你对玄星山了解很深嘛！”

　　“我既然加入玄星山，自然要下点功夫了解。”

　　林枫眼珠一转，八卦心起，问道：“那你是看中白师妹的家世了？”

　　姜玄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强压怒火：“谈不上看中，只是结交一番有利无害罢了。”

　　两人聊到一半，被远远传来一声肃静打断。

　　文试要开始了。

　　四周考生逐渐安静下来，一道清瘦的人影出现在清玄台中央高塔，朗声道：“诸位外门师弟，林尧在此先预祝各位考出好成绩。”

　　“是林尧！”“内门大师兄啊！”“呸，文试还没考，就先叫起大师兄套起近乎来了……”

　　林枫看了看窃窃私语的考生们，心里念叨这林尧的人气还真是高啊，刚刚被他偷窥的几位女弟子此时已是满面桃花，羞怯怯地望着塔上那人，和之前那冰清玉洁之姿判若两人。

　　“安静——此场考试由我与浩然师弟共同监考，四位门主亦会不定时抽查，想要走捷径的人，可以另谋出路了。”

　　林枫指着自己的大腿转头对姜玄道：“姜玄，看来我抄的小抄用不上了，亏了我特意三天没洗澡——”

　　姜玄想着昨天他躺在林枫坐过的床上睡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时高塔上又落下一个人影，隐隐比林尧还要高大几分，一言不发地看向在场众人。

　　戚浩然。

　　这位二师兄一出现，清玄台变成了一个大型冰场，本来还乱糟糟的考生们不约而同地噤声，乖乖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林枫望着那两个身影，仔细回忆起小五以前和他科普的知识。

　　林尧和戚浩然分别是在六年前和三年前玄闱中脱颖而出的人。

　　第一个通过选拔考试的林尧与林枫同岁，本名是什么已不可查，只知是个孤儿，两岁时被掌门带回收为义子，得了林尧的名字。此子早慧又肯用功，十岁便已能战胜一些不弱的成年修真者，实属难得。这样的人物，能够在选拔考试脱颖而出也算是预料之中的事。

　　除了令人羡慕不来的修真天赋，当年年龄刚刚达到两位数的小林尧更是在玄闱武试现场，当着以斩妖降魔为己任的修仙界众人，提出“人妖相亲，天下大同，方是人间理想”的惊人之语，引得一片哗然。掌门林沐大概也没料到亲手带大的义子居然这么大胆，气得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斥责了小林尧的想法都是狗屎邪门歪道，众人见林沐已经表态，也不敢多说，林尧这才算有惊无险地正式成为内门第一人。

　　进入内门六年以来，林沐一直亲自教导他，林尧之后几次下山历练也没叫人失望，不及弱冠之年的他前后解了西京的沙蝇之患和南平关的匪鼠之乱，事情办得十分漂亮，没少给玄星山长脸。林尧与当年林沐的做派极像，一向走的都是谦谦君子路线，长得又十分俊美，便得了个“如风公子”的名号，修真界的姑娘迷他迷到销魂的不在少数。

　　也不知怎的，林枫总觉得林尧看起来十分亲切，甚至林尧的相貌和自己有几分相似，这事他也和小五提过，后者只当他是自恋，完全没放在心上。

　　三年前，第二个通过选拔的戚浩然横空出世，又再一次挣足了关注度。他乃是修真界一小门派掌门的庶子，其母出身卑微，在家中虽没受什么虐待，却也不怎么受重视，其父便遂其心愿送其到玄星山学艺，恰好就成了林尧的伴读，戚浩然天资也不差，在外门摸爬滚打了数年，终于通过了选拔考试与林尧比肩。

　　不过相比于林沐和林尧擅长的软剑，戚浩然则擅舞一把重量不轻的钢剑，因此他虽然心法师承掌门，灵技学得却是二门主谷玉的路数。

　　林枫本来一直纳闷儿小五明明身在外门怎么会对内门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直到某一日他在小五的枕头下发现了一本花狸狐哨、由“玄星双杰”出版发行、标题为“玄星秘闻”的小画册，里面大到玄星山的未来发展方向，小到上个月林尧对哪个师妹笑了一下，戚浩然又吓哭了几个刚入内门的弟子，事无巨细皆有涉及，其中便有一篇名为“内门双子过往二三事”的杂谈，将二人从出生开始的经历一一记录，并仔细分析了两个人有一腿的可能性。

　　林枫看着标题下面“主编倾力推荐”几个字一脸黑线。

　　简直就是一本八卦小册。

　　“欲知天下事，须读古今书——”小五一把抢回玄星秘闻，清清嗓子故作正经地解释道，“我这叫紧跟潮流。”

　　林枫：“……”

　　回忆结束，试卷马上就发了下来，密密麻麻的小楷写满整张纸，林枫从来就不是读书那块料，看见大段文字就头痛到无法思考。他只写了个名字便放下笔发起呆来，眼角余光瞟向姜玄，只见后者正奋笔疾书不知在推算些什么，转瞬已做出三道题。

　　林枫暗叹，原来是学霸啊——他本还想多看两眼，却感觉背后一片凉意，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文试期间不可左顾右盼。”

　　这声音并非是林尧，看来是戚浩然了。林枫知道戚浩然这是在提醒他，心里对这位冰山二师兄还是存着敬畏之心的，只得拿起笔来看了看卷面的题。

　　一看他就后悔了。

　　这这这问的都是些啥？

　　琴川地区最富盛名的兰花螳螂尝起来甜还是咸这种问题正常人怎么会知道？

　　北岭黑曼巴蛇的舌头有几寸长又有跟修真有什么关系？

　　林枫怀疑自己前半辈子读了个假书。

　　“考试结束，请各位师弟停笔交卷吧。”林尧的声音再次飘来，林枫绝望地看了看堪比十万个为什么的考卷，顿时感到一阵绝望，干脆大笔一划，给每道题都随机选了个答案，交了上去。

　　林尧勾勾手指，考生案子上的试卷便像被召唤了一样飞向他：“试卷已收好，我和浩然师弟这便阅卷，诸位同门稍后，马上宣布结果。”说着二人手指轻触那厚厚一摞，一丝丝青光盈盈而现，仿佛是有生命的精灵般钻进纸间。

　　不愧是内门弟子，阅卷都不用看的，灵力一扫卷子便知结果，省时省力。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两人便完成阅卷，站起身来，低声商量了几句，便开始宣布成绩。一百分为满分的卷子，姜玄和小五成绩都上了七十，已经算得上翘楚。高台上林尧看向众考生：“谁是林枫？”

　　林枫听到自己名字被叫道，心理一阵打鼓，害怕自己的成绩过于“惊人”，磨磨蹭蹭地道：“外门弟子林枫，见过林尧师兄。”

　　“祝贺你文试通过。”旁边一直沉默的戚浩然突然开口，“我去通知兰门主准备武试。”

　　“……”

　　林枫自己都不敢相信：“……我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