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星录》惟见江心秋月白

5、神助攻出场

　　玄星山顶的晚风一阵阵吹来，正在窗边小酌的林枫忽然嗅到空气中的清新草香中隐隐夹杂了一丝血腥气，心中莫名，这内城有众多弟子巡逻，平白无故怎么会有血腥味传来？他倒也不敢大意，立刻收了神将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果然听到了外墙杂物堆里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动作轻盈地跨出窗外，向那异动传来处靠近，将小五不要惹事的警告忘了个干干净净。

　　提气跃了几步，林枫顺着血腥味来到杂物堆前，这些陶土缸放在这里应该有些时日了，表面已经有些褪色。他伸手扒拉开上面的茅草，瞬间对上了那双奇特而美丽的异色双瞳。

　　“怎么是你！？”只见少年胸脯起伏，喘着粗气躲在一堆泡菜坛子中间，原本平整的黑衣此刻已皱皱巴巴，浸上斑斑血迹，脸上还带着几块淤青，一副美人受辱的模样，看得林枫心都软了。

　　林枫还来不及仔细品味，就被黑衣少年一把拉了过去，整个人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扑在少年身上，脑袋刚刚好贴在少年胸前，砰砰的心跳声从耳边传来。林枫想起那些年看过的有色读物似乎有这么个体位，老脸一红，挣扎着想从少年身上爬起来，却被一把拉了回去。

　　“别动。”

　　林枫逆反心理极重，越是不让他动他就越要动，少年手上发力，牢牢地锢着他的腰，林枫被他按得动弹不得，心里不爽，死死地盯住少年表达自己的不满。

　　少年也毫不怯懦地回盯。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互看了半晌，谁也不肯让步，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嘈杂的人声靠近：“刚刚那小子就是往这个方向跑了，他带了伤跑不远，一定还在附近，给我搜！”

　　林枫感觉抓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少年的声音再次传来：“别出声。”

　　林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地方就这么大，你以为不出声他们就找不到了么。

　　“老大，这边都搜过了，没有人。”

　　一开始听到的那个声音再次说道：“那贼子刚刚叛出炎阳洞，就跑来我玄星山参加玄闱，定是狼子野心想要窥探我派机密，今天要是让我抓到了这兔崽子，看我不扒他一层皮！”

　　几个追随者争先恐后地应和着：“师兄说的是！”“弟子谨遵师兄教令！”

　　林枫听了这话，不禁抬头看了看黑衣少年，只见他依然面部紧绷，怕不是真的如外面师兄所说，是个奸细？

　　“我不是奸细。”少年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疑惑，定定地看向身上趴着的人，用起了传音入密的灵技与他解释起来，“那领头弟子觊觎冰蚕石，想要逼我交出，才找了理由带人围追。”

　　林枫眨了眨眼睛，怀璧其罪，这解释也算说得过去。

　　少年见他似乎疑虑未除，又继续利诱道：“你不要出声，若我能躲过此劫，身上所有冰蚕石都赠与你。”

　　林枫严重怀疑这黑衣少年以前真的和他认识，不然怎么知道他这么缺钱。

　　虽然林枫不知道这少年到底带了多少宝贝，但能让他人如此惦记，怕不是个小数目。林枫一边想着做人不能唯利是图，一边已经开始盘算起在内城倒卖冰蚕石的可行性。

　　不过不管如何，眼下首要的任务还是助他脱离困境才是。

　　林枫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今日虽不是月圆之夜，但月光皎洁下能见度并不低；他又目测了一下自己的方位，心中打定主意，趁那些外门弟子四处翻弄杂物找人时，林枫手中石子向四方掷出，击碎了本就破旧的土罐，炸碎的泡菜四射纷飞，他从这堆破烂泡菜坛中一跃而出，场面好不热闹。虽然出场方式奇特了点，但效果是达到了，林枫挪了挪脚步挡住一片月光，将黑衣少年的身影尽数收在自己影子内，对着闯入者们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打扰小爷在此清修？”

　　在泡菜坛堆里清修？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为首弟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泡菜味熏得发懵，怒道：“头一次听说有人在泡菜堆里修行的，怎么，你难道修的是泡菜之道吗？”

　　“正是！正是泡菜之道！”林枫张口就胡说八道起来，完全不需要打草稿，“泡菜清脆爽口，酸辣结合，可不正和心法灵技相辅相成的道理相同？我在此处修炼，正是要寻找那妙不可言的平衡之处。”

　　“一派胡言，这小子多半是那奸细同党，把他也给我抓起来！”为首之人不听他废话，指挥众人正要动手将林枫拿下，忽然一个人影跑了进来道：“张师兄，禅师传话说有急事找你。”

　　张师兄一听这话立刻收了手，问道：“师父找我？这大晚上的找我干嘛？”

　　这张姓弟子长得不赖，也算上一表人才，能拜在四大门主之首空箬禅师的座下，倒也是个人物了，只可惜他那阴测测的气质让林枫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说起空箬禅师，他身为出家人，虽然战斗力一般，但很擅长管理人脉，大约是以前四处化缘经验老道，给门派拉赞助是一把好手，玄星山能有今日之财富地位他功不可没——只是空箬禅师天天要和修仙界各大门派和朝廷扯皮要钱，常年做乙方，脾气是出了名的佛，不知门下怎么会教养出如此暴躁的弟子来。

　　“禅师只说那些东西又跑了，让你赶快去处理——”那传话弟子见张师兄脸都绿了，空箬对他那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评语自然不敢当着众人面说出来，默默吞回肚子里。

　　张师兄急得连保持仪态都忘了，气得直跺脚：“怎么可能？那群畜生，我之前才加固过，今天又不是月圆之夜，怎么会——哎呀，我先去找师父，你们给我接着搜！”

　　传话弟子倒是机灵，赶紧拉着张师兄就走，林枫松了口气，为首之人一走，剩下的便不足为据，今日之局算是解了。

　　“额——张师兄有急事走了，我们找了这么半天也没见踪影，看来刚刚那奸细逃到别处去了，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余下众人敷衍两句便四散离去，他们本来就是看中黑衣少年怀揣异宝想要跟着分一杯羹，寻了个由头为难一番罢了，如今领头的不在，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林枫等众人散去，向身后打了个响指，黑衣少年的身影便现了出来：“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定了你的身——”林枫帮那少年弹走肩上的几片泡菜，见少年双眼盯着他不肯挪开，耐着性子解释道，“这是本少爷发明的独门隐身灵技，可以隐他人身形！我这隐身术可厉害了，这可是我在外门自己悟出来的，天底下独一份呢。你若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只收五百两银子——”

　　“你这隐身术只能隐去身形，也不算什么高级货。”少年顿了顿，缓缓分析道，“打碎泡菜坛是为了遮掩隐不住的血腥气，混乱中又转移了别人视线，方便你及时挡住月光，不让人发现地上的影子，定住身形是因为一旦移动，隐形的效果便会消失。”

　　黑衣少年虽把他这隐身术的弱点看得清楚，却忍不住为林枫的天赋心惊。隐身灵技在修真界并不算什么顶级灵技，他之前也见人施展过，只是隐身灵技一般只能对施技者有效，对心法、灵智、熟练度的要求都极高，学起来并不简单，更何况是自己悟出一款灵技了。

　　林枫见他把自己灵技的弱点说得明明白白，脸上有点挂不住，只好道：“这是我在山间抓鸡抓兔子时发明的秘技，自然只能骗骗灵智低下的动物——喂，我才帮你解了围，你不要报答一下吗？”

　　少年看向他，双眼迎着月光亮晶晶的，如一潭碧水般沁人心扉：“如何报答？”

　　林枫只想找回场子，：“要不夸夸我呗。”

　　少年不解：“夸什么？”

　　“夸我好看，夸我帅气，夸我侠肝义胆，夸我武功高强……”

　　“……”

　　少年被他闹得断了思路，半晌才回过神道：“多谢。”

　　“——行了行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你现在回自己住处恐怕还会被针对，他们刚刚搜查过这里，应该不会再来，今夜不如就住下吧。”林枫走过去扶起少年进屋，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就听小五吼道：“林枫，你刚刚在外面又在和谁打架？不是说了此次前来要收敛些……是你？”

　　“那些外门弟子见他有钱，想抢劫他，我见着就帮了他一把。”林枫扶黑衣少年坐下，又给小五倒了杯茶，“来来来，喝口绿茶消消火——你知道的，这帮人仗着自己有钱有势，看谁不顺眼就欺负谁。”

　　小五担忧道：“那你也不能就这么随意得罪人吧，自己什么出身不知道的吗，还不夹起尾巴做人，怎么敢招惹那些外门世家？”

　　“哎呀好了好了，招惹也招惹过了，下次注意——”林枫见陆小五脸色越来越铁青，赶忙低头认错，“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么，下次一定注意分寸！”

　　“你还敢有下次！”小五扬手便想捶在林枫身上，却忽然感到一记清冷的目光射向他后背，只见那黑衣少年面色不善，刚刚那一下要是捶在林枫身上，眼前这个人大约会毫不犹豫地冲上来把他干掉，小五悻悻地放下手来道：“你自己招的人你自己管，我睡觉去了，明天还要考试呢。”

　　“知道啦少爷！”看见小五转身进了里屋，林枫扶着黑衣少年躺在自己床上，问道：“折腾这么半天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姜玄。”

　　林枫问：“早上问你干嘛不说？”

　　姜玄将头别到一边：“没听见。”

　　信你个鬼！林枫只当他闹别扭：“好吧姜兄，你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好。”说完，姜玄似是想起什么，从怀中又掏出两块冰蚕石，递给林枫，“之前说好的。”

　　林枫推辞道：“只不过帮个小忙，你太客气了，还是你自己收着吧。”

　　姜玄动作一滞，也不多说什么，将两块石头又收了回去。

　　“我们身上就带了这么点伤药，都在这里了，你看着用吧。”林枫从小五包裹里掏出些瓶瓶罐罐，挑了一罐送到姜玄面前。

　　“多谢。”姜玄接过林枫手中的药看了看，果然是些最便宜的跌打损伤药。

　　林枫见他皱眉，以为他生了嫌弃：“我知道你们有钱人看不上这些低级货，不过现在你也不好回自己屋子，就凑合用吧。”

　　“你误会了，我没有嫌弃的意思。”姜玄边说边将药膏涂在挨了打的地方，劣质药膏的味道十分刺鼻，涂在皮肤上甚至有些许灼伤般痛感，他却没露出一分不悦的表情。

　　林枫见他神态放松了些，问道：“你也是外门弟子？”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那你为什么不穿制服？”

　　姜玄摇了摇头：“我屋里的制服已被人划坏，没法穿了。”

　　看来定是为首张师兄干的好事了。

　　“你这么穿着黑衣过于招摇，以后恐怕还会惹上麻烦。”

　　姜玄嘴角微动：“无妨。”

　　林枫佩服他自信：“药也敷了，快睡吧。”说罢便扯出一条单薄的被单铺在外屋地上，“你若是半夜身体不适，就叫醒我。”

　　姜玄道：“该是我睡在地上才是。”

　　林枫爽朗一笑，差点说漏嘴：“别逞强了玄兄，你们这些金枝玉叶的少爷哪里受得了，我以前经常到处睡，树上，柴房，姑娘家的屋顶，啊不是，呸呸呸……我连猪圈都睡过，还怕睡地板吗？你就别跟我客气啦。”

　　姜玄张了张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扯过被子就躺下了。

　　许是这一天真的累了，不一会儿姜玄便进入梦乡。林枫见他睡起觉来这么乖巧，完全不是白天那个桀骜青年的样子，忍不住一笑。他本还是对姜玄的身份有所怀疑，但看那些外门弟子散去得如此干脆，姜玄又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睡觉，实在不像是什么奸细的样子。

　　想必真的是那些公子哥欺负人吧。林枫这么想着，趁着窗外吹来的一阵清凉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