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星录》惟见江心秋月白

15、原来你是美人鱼

　　林枫同小五回到卢府才刚躺下，就见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可不就是翻墙进来的姜玄。

　　皎洁的月光洒在窗前，映得姜玄本就白皙的皮肤如透明一般。林枫一见是他，立刻笑眯眯地起身，拍了拍床边调戏道：“来来来，美人，和哥哥一起睡？”

　　“没个正经。”姜玄扭头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打算合衣在椅子上凑合一晚。

　　林枫还不死心，继续挑衅：“姜兄，你在椅子上怎么能睡好觉呢？这床这么宽敞，挤一挤能睡下的，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姜玄闭着眼似是没听见一样，也不答他的话。

　　“对了姜兄，你的眼睛怎么了？”

　　此次再见姜玄，却没见到他那双美得妖艳的异色瞳，取而代之的乃是一双平静如水的黑瞳。

　　“出门怕被认出来，求师父寻了个法子遮住了。”

　　“原来如此。我还怕你一时想不开，可惜了那么好看的眼睛。”林枫总觉得姜玄以前和他相识，只是姜玄似乎并不想提及此事，若是直接问必然得不到回应，只好旁敲侧击道，“姜兄，夜晚无聊，那精怪不知何时才会现身，不如我们来聊聊天好不好？”

　　“不好。”

　　“你爱讲不讲，嘴长在我身上，你还能不让我说是怎的？”林枫一刻不停道，“之前在山上，我先救了你一命，你又救了我，我们这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吧？姜兄啊，我一直好奇，你这双眼睛是天生的吗？”

　　姜玄闭上眼睛默不作声，林枫便当做他默认了：“一定是天生的，你是不是有异族血统？我在万物志里读到过，西京再往西的天边，有异族名为波斯，人人皆是天生美貌，皮肤白皙，金发碧眼。哎，我要是也能有双蓝色眼睛就好了，又美又特别，看一眼就让人再也忘不了——”

　　姜玄突然冷冷地打断他：“我恨不得从没有过这样一双眼。”

　　林枫被他话里的寒意冻得一个激灵：“为什么？”

　　“因为这双眼睛会招来灾祸。”姜玄双眼盯着林枫，语气冷漠地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关的事，“我的确生在西京，但我母亲不是波斯人，她是鲛族。”

　　林枫道：“原来你是美人鱼？？？”

　　姜玄想到母亲有些难过，被林枫问得一时语塞，但他说得也没什么不对，只好咬咬牙艰难承认道：“……民间确实有这种叫法。”

　　“你母亲既然是鲛族，为何跑到西京去？西京不是处在沙漠里吗？鲛族怎么能在那种地方存活？”

　　“不是不可以，但会痛苦万分。”

　　“所以你的眼睛，是因为你有鲛族血统？”

　　“没错。”

　　“怪不得你水性那么好。你去过孤山吗？”

　　姜玄说：“去过没去过，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答了等于没答，林枫见他闪烁其辞，心里基本已经确认，玄闱前他在孤山上被野狼困住时，用蓝色鳞片救他的恐怕就是姜玄。他身为鲛族和人类的混血，能够操控妖力并不意外。

　　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姜玄几次三番地对他好，甚至数次舍命救他。

　　林枫越来越确信，他和姜玄以前定然在什么地方有过交集。

　　姜玄忽然开口说：“林枫，我身上有妖族血脉的事，可否为我保密？”

　　林枫道：“你干嘛要告诉我这些？”

　　林枫贵人多忘事，转脸就忘了刚刚是自己先挑起这个话题的，姜玄回答：“不是你问我的吗？”

　　林枫理直气壮道：“你可以不告诉我啊！”

　　姜玄：“……怪我。”

　　到底人家是因为信任才愿意将这些告诉自己，林枫虽然平日里嬉皮笑脸的，但也十分珍惜这份友情，该为兄弟两肋插刀时自然义不容辞，他拍拍胸脯道：“放心吧，这事你知我知。你能把这事告诉我，我也要对得起你的信任不是？”

　　屋内气氛越来越融洽，林枫本还想继续聊下去，却听门外一声异响，姜玄出声提醒道： “来了！小心！”

　　话音未落，一道带着腥味的邪气破窗而入，直逼林枫命门。林枫还在想姜玄的事，一瞬间几乎要被那邪气上身，一旁的姜玄赶忙运转灵力移动身形，生生用剑帮他挡了这一下。

　　林枫被邪气与剑相撞的声音震得耳朵嗡嗡响，赶忙看向姜玄：“你没事吧？”

　　“没事，这妖物实力不低，你自己注意点。”姜玄硬接了一击，受了邪气侵扰，此刻只觉得体内灵力七上八下地震荡，赶忙默念心法，想将邪气逼出。

　　现在我在明敌在暗，姜玄又受了伤，林枫拔出三思戒备四周。

　　只听“嗤”的一声，那红衣精怪自窗前飘过，慎人长发下半遮住的正是和兰香八分相似的脸。

　　姜玄道：“兰情已死两年，应已修炼到精怪的程度，没那么好对付。”

　　林枫不敢大意，心法灵技齐齐运转，三道光从三思剑身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青色痕迹，瞬间编织成一张巨网，林枫一个“困”字喝出，巨网飞速向兰情包围而去。兰情似是感受到巨网的威胁，一挥衣袖，不再多做纠缠，退出屋去。

　　“长进倒是挺大。”姜玄见林枫逼退兰情，吐出一口血，彻底将邪气逼出，翻手召出刚刚那把通体玄黑的赤子剑说道，“我已无大碍，追！”

　　怪不得之前卢府中并没有无辜者伤亡，林尧不愧是内门大弟子，经验老道，之前便提醒过林枫有可能是灵智不低的精怪在作乱。

　　林枫和姜玄追至院中，只见兰情正放出一丝丝邪气，正在尝试寻找什么。

　　姜玄见情况不妙，沉声道：“外放邪气寻人？看来她真是来找卢剑南的。”

　　林枫急着说：“府中尚有他人，常人被邪气侵扰会有危险，不能让她继续！”

　　他话还没说完，姜玄便挺剑而出，和兰情斗作一团，剑影纷飞，道道灵气与邪气相遇，一时间光芒大胜，照亮半边天空。

　　姜玄出剑极狠，不给自己留后退的余地，几乎是在以命搏命，完全不像玄星山以柔克刚的路子。兰情不知为何魂体被分离开来，此时的她只有灵魂还在，没有实体，出招的力道虽然比起一般精怪打了折扣，但也正是因为没有实体，不管姜玄如何刺中她，都难以对她灵魂带来根本性伤害，两人短时间内竟僵持不下。

　　林枫见姜玄那边尚能应对，当下召出三思剑灵，将兰情放出的邪气都引导到他身侧，再动用净世咒将其依次化解。

　　等林枫净化完最后一道邪气，小五终于提剑赶到：“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兰情来了。”林枫对小五点头道，“卢家人呢？”

　　“放心，都叮嘱过了，下人都不敢到这内院中来，卢剑南在他寝室呢——”

　　场中兰情听闻小五的话，一抬袖子放出一道极其强劲的邪气将姜玄逼退，便抽身往卢剑南寝室而去。

　　姜玄之前为他挡的那一下还没完全恢复，再接一击已有些吃力。林枫见他周身气息虚弱起来，赶忙上前扶住他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你快追！”姜玄厉声喝道。

　　林枫不敢耽搁，拿了三思追到卢剑南寝室，只见金光一现，兰情果然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他们三人从百花阁回来，根据兰香所说，不难推测出其目标是卢剑南，早就请知府大人避于小五屋内，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现身。小五师从最擅长奇门遁甲之术的兰香香，布阵困住个精怪自然不难，林枫便让他在寝室布置了一个囚龙阵，再故意暴露卢剑南的位置，为的就是让兰情自投罗网。

　　林枫见兰情在阵中挣扎得痛苦，不断发出“啊啊”的声音，开口劝道：“小姐姐，别挣扎了，这囚龙阵你越挣脱它困得越紧，弄疼你可就不好了，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小五道：“怎么，对女精怪也要怜香惜玉？”

　　“毕竟是女孩子，我们还是要绅士一点——小五，你将她魂魄封了吧，免得再生事端。”

　　小五点点头，舞剑在虚空中以气为墨画了个阵法，准备封了兰情。兰香香的阵法果然有效，兰情不再挣扎，魂体渐渐透明起来。

　　林枫见他的软剑通体呈紫色，剑身随着他动作而舞动，轻盈飘逸，煞是好看，便问道：“小五，你这剑很独特啊，有名字没？”

　　“飞花。”

　　林枫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这名字怎么像是个女子的名字——”

　　小五被林枫嘲笑，正要揍他，却听一声巨响，寝室的屋顶被砸开一个大洞，砖瓦落了一地，林枫小五还没来得及掸干净身上灰尘，就见一个蒙面女子的身影从天而降，出手凌厉，不消几下便破坏了小五所画的囚龙阵，将兰情的魂魄解救出来，翻手将其化作一枚簪子横插入云鬓。

　　林枫和小五见她转身欲走，不由分说便拔剑挡住她的去路。

　　那女子轻笑道：“二位仙师可是要对我这柔弱女子出手？”

　　林枫说：“姐姐修为比我们二人加起来都高，哪里柔弱？”

　　“不解风情——”最后一个情字还未说完，蒙面女子身形便先动了起来。林枫二人甚至都没看清那女子是如何出手，便感觉被一道强劲的邪气冲开，“碰”的一声撞到了身后的柱子上。

　　“姐姐你下手真狠！”林枫拄着三思颤巍巍地爬起来，一边揉着自己后背一边抱怨，“我脊椎都要被你推断了！你知不知道腰对男人来说是很重要的部位啊！”

　　蒙面女子笑声如银铃一般：“我会对小仙师负责的！”

　　那蒙面女子将林枫二人打伤来到室外，却不离去，反而走到院中树丛中，拖拽出一个被绑住的陌生老妇人，高声叫道：“卢剑南，你要是还想保你母亲的命，就给我立刻滚出来！”

　　原来那妇人便是卢剑南老母。这蒙面女子救走兰香，又绑架卢母，到底是何目的？

　　林枫定睛一看，惊讶道：“小五，你看老夫人的样貌——”

　　小五听他话看去，语气颤抖道：“真是活见鬼了——”

　　虽然老妇人上了年纪，此刻眼神黯淡，毫无精神，但这张相似的面容林枫今天已经见到了第三个。

　　兰情兰香是姐妹，长得像乃是常事，为何卢剑南之母也有着相似的样貌？

　　林枫一个头赛两个大，这卢府家事也太乱了吧？

　　“母亲！”卢剑南不知从何处跌跌撞撞而来，他强行破了林枫给他设的定身咒，花了不少力气，此刻脚步不稳，一下子扑在了地上哀声求道：“兰情，你若恨我便来取我性命，不要伤害我母亲！”

　　蒙面女子见他狼狈的样子似是十分兴奋，摘下面巾道：“你抬头看看来人是谁？”

　　“兰香！”卢知府颤抖道，“你……你不是死了么？”

　　“兰香是死了。”姜玄跟着卢剑南也赶了过来，“彼岸花，化魂为物可不是什么妖怪都能办到的。你在妖界也是响当当的大妖，怎么到了人间还要遮遮掩掩，不敢露出自己真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