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碗螺蛳粉》赖腾

1、第 1 章

　　华灯初上，夜色撩人。乔影洗完澡后，敷着面膜躺在床上兴致缺缺地刷微博。刷着刷着，一条热门微博撞进她的视线——
　　“真香警告店”“吃粉吗？味很香（chou）的那种。”“来呀，吃粉呀，反正有大把时光。”“买螺蛳粉送掌柜，很受的那种，偷偷附上大掌柜的美照”
　　“噗——”刚喝了一口水的乔影看到那张所谓的“大掌柜的美照”时，立马不淡定了。照片中的人侧着脸，像是注视着什么人，眼神温柔，嘴角微扬，一副眉目俊朗的模样。
　　乔影退出微博，点开淘宝，哆哆嗦嗦地在搜索那栏打上“真香警告店”。进了店后，打开问大家一看，果然画风清奇——
　　“那什么……不好吃给艹说话算数吗……”“那当然，大掌柜的蜜桃臀简直了……”
　　“吃了螺蛳粉会变漂亮吗？”“会变胖……”
　　“大掌柜有女朋友吗”“有男朋友……”
　　“我其实是冲着大掌柜的脸来的，能不能把大掌柜的脸放进去当产品？”“哈哈哈嗝，你猜。”
　　“二掌柜，作为惩罚，大掌柜会不会把你的照片放上去？”“他？我才是这个店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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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影觉得没眼看……她光速退出淘宝，打开通讯录，拨了一个号。响了三声后，慵懒的男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喂……小乔儿。”
　　“……”乔影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地大吼：“日你仙人板板，关哲回来也不告诉一声！”
　　手机那头的人轻笑了几声：“我男朋友回来干嘛要告诉你？”
　　乔影：“？？？”不是你这狗东西抱着我痛哭找男朋友的时候了？
　　乔影幽幽地开口：“一家不正经的螺蛳粉店？大掌柜？二掌柜？”
　　“你看到那条微博了？”褚怀挑着眉头非常得意，“还有漫画你看到了吗？关哲给我画的！”
　　他一边笑着问乔影，一边握着着鼠标，不经意瞥见电脑上的一个提问——
　　“大掌柜和二掌柜是一对吗？”
　　一盆冷水往下泼，褚怀笑容渐渐消失。
　　冷不丁地，陈年的旧刺被人大大咧咧拔出半截，卡在皮肤里，进退维谷。轻轻拂过时，又酸爽又疼痛。他稍稍侧头，听到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渐渐变小，里面的人快要出来了。
　　他关掉窗口页面，精力输出口也随之被切断似的，整个人重重靠在椅背上，乔影在手机那头咋咋呼呼的，褚怀闭着眼，头疼地捏捏眉间，心不在焉地应和她几句。
　　关哲洗完澡出来后就看见褚怀一脸倦容，拿着手机，不知道和谁打着电话，便靠在浴室门口，细细打量着他。
　　较之四年前，褚怀长高了一些，五官也长开了，鼻梁高高的嘴唇薄薄的，眼角的睫毛很长，向上微卷着，说不出的缱绻旖旎。
　　关哲神色莫测，在门口站了一会便转身去客厅拿了两瓶饮料。
　　褚怀听到动静，扭头看了一眼他，接过他手上的饮料，对手机那头说道：“他出来了，你要跟他聊几句吗？”说着就把手机递给了关哲，挑眉道：“小乔儿。”
　　关哲接过手机，意味不明地瞟了一眼他。褚怀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转身投到他的螺蛳粉店宣传大业中。
　　“买这个可以偷亲二掌柜吗？”“美的你呢”
　　“嘀--微博卡，听说买螺蛳粉可以娶大掌柜？很受的那种。”“把他的店买下来，你就可以带着八抬大轿来娶咱大掌柜了。”
　　“……”
　　关哲刚挂掉电话，便看到褚怀满嘴跑火车地跟顾客扯来扯去，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乔影大晚上的会打电话过来了，确实没眼看。
　　而那位青春期已过却仍然浑身散发着中二气息的人却颇为自豪，一把拉过关哲，将他摁在椅子上，得意洋洋地说：“看我做的这几个表情包，虽然比不上你的漫画，但其实也不错吧？看！好多人评论！”
　　“那什么……不好吃给艹说话算数吗……”“那当然，大掌柜的蜜桃臀简直了……”关哲略略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突然觉得心脏疼……他怕自己忍不住会一脚将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孙子踹出去，于是决定换个话题。
　　“过两天我找到房子就搬出去。”
　　褚怀一僵，“也不用那么急吧？”他没发现自己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乞求。
　　关哲移开视线，心想，这算什么呢？对没有过去闭口不提，假装我们还是好兄弟吗？
　　“本来已经找到了一处但不太满意，后来佳宜又找了另套房，我明天得去看看。”
　　好不容易才盼回来的人又开口说离开，褚怀急得口不择言：“你就这么想逃离我吗？”
　　话一出口褚怀就暗觉糟糕，但他顾不得这么多，这句话从当年一直梗到现在，导致他见到关哲的每一秒都想开口。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关哲反问。
　　怎么没有意义？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心意吗？难道这么多年过去就只有我难以忘怀吗？褚怀有一大堆话想说，这些话争先恐后想挤出来，却在碰到关哲的眼神时发生碰撞追尾。
　　关哲的眼神过于凉薄，他那些话堵在心里、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最后他失去发言的先机。
　　关哲又开口：“我明天就得去看房，你有事就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心里似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漫天飞舞的黄色尘土从心脏弥漫到双眼，好像隔着一成厚重的雾，褚怀费力往关哲脸上看，但什么也看不清，关哲神色晦暗不明。
　　褚怀失语良久，只能吐出一句：“那你早点休息。”像是花光了所有力气，转身就走，背影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
　　他没看见房门关上后，坐在电脑椅的关哲垂着双肩，一直梗着的脖子慢慢坍塌。
　　褚怀和关哲认识多年，在这几年里他们好过也闹过，相濡以沫过也相忘江湖过。结果在多年以后，因为一场可笑的面基，早决定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人又一次猝不及防地相遇了，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孽缘了。
　　乍然相逢时，两人除了愣了一下，然后矜持地表示一下“好巧，没想到会在这碰见你”这种客套话，居然也无话可说了。
　　经过时光漫长积灰，那些爱也还恨也好通通都没了叙述的必要。仿佛不提曾经，那些爱恨情仇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彼此就可以体面地微笑打招呼。
　　关哲回来得有点急，还没有找好住的地方，可既然回来了，好像也没有住外面的道理。
　　于是褚怀就把关哲带回家了。关哲竟也真的跟他回了家。
　　刚开始气氛很好，两人都很识趣只谈当下。闲着无聊，关哲还利用自己的微博人气给他的店铺打了一个小广告，甚至会得意洋洋向他邀功。
　　氛围美好得简直让他觉得他们俩从未失却过彼此，那些空缺的几年不过大梦一场。
　　但不是，他再一次搞砸。关哲不再像当年那样质问他，就那么轻描淡写地用客套的态度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几年远。
　　褚怀终于意识到，离他们青葱的十几岁，已经过了好久。
　　好不容易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