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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细雪方晴(三) ...

  •   雲京,青溪里,晏王府。

      今天的雪就像鹅毛里参了棉花糖,一大片一大片的落下来。
      那些树木和假山依然是光秃秃的,后面的小院依旧是安静的,就像孤岛一般。
      孤岛唯一的居民,李柰正在被窝里团着。

      这两天他都是昏昏噩噩的。见了大夫,喝了药,还好吃好喝的养着,但这病却始终不见好。

      反倒是张老头女儿的事有了大进展——
      从书信里寻得的线索,推测张雪晴应曾在四喜酒楼做过工。

      四喜酒楼?李柰摸摸下巴,可以去问问看,反正没事干,待在这里都发霉了。

      李柰向来是想干就干、委屈别人都不会委屈了自己的主,于是他叫来了家仆和侍卫,让他们去准备马车、毛毯和暖手炉。
      准备好之后,他就穿着白狐裘往酒楼走。

      ……

      四喜酒楼,是雲京的第二大酒楼,虽不比百味楼,但也有特别之处,比如它的温酒,在冬天就特别受欢迎。

      下了早朝,杨震就受邀来到这里喝酒。

      “老师,这里!”

      循声而去,只见二楼栏杆上倚着个懒散的贵公子,正是今天约他来喝酒的人,赵王萧珂。
      他冲杨震招招手,然后指着后面,吩咐跑堂的多加张椅子。

      接着又像是看见了谁,伸长了脖子,特高兴的冲他身后喊:“宋公子,石公子!竟然来了,不如和我们一道?”

      杨震转头一看,果然看见了宋家和石家的两位公子站在门口,显然是刚进门。

      其中那位宋公子面容憔悴,脸上还有点青乌没有褪去。

      他挑了挑眉,心想,这应该就是那祖宗收拾的那个吧?真倒霉。

      宋明和石颂显然也看见了广平侯和赵王,他们恭敬的朝两人行礼,竟然王爷都开口了,他们也不好推辞。
      而且这未必不是平步青云的机会。

      上楼后,王爷和侯爷走前面,宋明和石颂跟在后面,一行人就进入了特定的雅间。

      推开门,就发现里面还有一人,是晋王萧珩。
      他正站在装饰的梅花枝前欣赏,见到来人,他温和的朝大家笑笑,一一见礼,一举一动就是个谦谦君子。
      反倒不像个王爷,而是该吟诗作对的诗人君子。

      萧珂也不像个王爷,但这与萧珩又有不同,萧珂是吊儿郎当,喜欢玩乐,萧珩却是君子风泛,吟诗作对。

      这二人都还是少年,都师从杨震,自然对杨震很尊敬,萧珂更是亲自为杨震拉开座位。

      “阿珂,这两位是?”萧珩疑惑的看着后面的两位。

      石颂不等赵王亲自介绍,自己就介绍起了自己。
      “丞相史石颂,见过晋王。”
      宋明也紧跟着说:“太卜丞宋明,见过晋王。”

      然而萧珩维持着微笑,不着痕迹的打量他们,客气的说:
      “本王在拜访宋、石两位侍郎的时候远远的见过两位。两位真是年纪轻轻就担此重任,真是青年才俊。”

      石颂也不卑不亢的说:“能为国家做事,是我等的幸事。”

      萧珩见他如此态度,眼里闪过一丝赞赏。

      这时萧珂这个棒槌却在拆台:“能有多重啊,是我都会做的事好吗?这俩就是我的酒肉兄弟!”
      他还对宋明说:“改天带我去瞧瞧酥玉楼的那位美人!”

      萧珩皱了皱眉,斥道:“阿珂,不得无礼!这是两位青年栋梁,那能这么和人家比!”

      萧珂瘪瘪嘴,讪讪的喝茶,不再说话。
      他二哥怎么老是凶他?

      这时石颂开口说:“不怪赵王,下官本就是区区小官,不足挂齿。”

      萧珩安抚道:“哪里会这样,本王还是相信,鹏鸟总会高飞的。”

      石颂很是感动,心想果然如传言所述,晋王是个谦谦君子,礼贤下士之人。

      这时萧珩又看了看宋明的面色,担忧的问道:“宋公子的脸色不太好啊,是病了吗?”

      宋明尴尬的笑了笑,答道:“回王爷,前些日子偶感风寒,是有点不太舒服。”
      决不能把自己被人按着打的事说出去,太丢脸了。

      “那可得注意些。”

      这时坐在一边当空气的杨震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这么关心你舅打过的人,当心被你舅知道,再把你按在地上打。

      然而萧珩不知道,并且与两人聊得挺欢的。

      “说起来小舅舅前几天也告了病假,没去上朝,也不知是什么病。”萧珂摸摸下巴,自言自语道。

      “本王今天还去看了他,结果被挡了回来,也不知病得是不是很严重。”萧珩情真意切的担忧道。

      “先生知道吗?”萧珩问。

      杨震挑了挑眉,凉凉的说:“我怎么知道。”

      萧珩恍然,也对,先生根本就不会去看,毕竟是冤家。

      但事实上,杨震去看了,还每天去看,只是都被挡了回来,这些天人影都没见着。
      杨震不禁有些忧心,更多的还有头疼。
      那祖宗还真应了他的话生了病,还病得糊涂到病假都忘了请,这些天的病假都是他帮忙请的。

      “啊,是小舅舅。”

      杨震抬了抬眼皮,跟着往窗外看去,果然看见了那个刚下马车往里走的熟悉的身影。
      萧珂兴奋的往外跑,也不知道他一天哪来那么多的精力:“我去接他上来!”

      杨震无奈的摇摇头,也跟着往外走:“我去看一下。”

      ……

      此时,楼下。

      李柰一身鎏金黑衣,外面一层白狐裘,毛绒绒的遮了半张脸,手里拿着个暖手炉,半垂着眼眸。

      他一进门就要求见老板,掌柜见了他,吓得人都结巴了:“王…王爷,您…您怎么来了?我…我们老板…不…不在这里啊。”

      李柰皱了皱眉头,敲了敲他的柜台:“那就让人把你们老板请回来。”

      这祖宗把“请”说得带杀气也是很行了,简直就是在威胁说人不来就弄死你。

      掌柜苦着张老脸,叫了个人去把老板请来。

      “王…王爷,要不…喝…喝点酒吃点菜等着?”

      李柰目光狠厉的看着他:“你就这么怕本王?”本王是厉鬼还是妖兽?

      掌柜简直要哭了,声音都带着哽咽:“没…没有,是王爷的气场强大…小人胆子小…顶不住…”
      您老的凶名全雲京都知道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您就饶了我吧!

      “就你这狗脾气,人家见了你不怵才怪。”
      李柰转头,果然看见了某个熟悉到狠不得撕了他的身影。

      “啧,怎么走哪了都有你?”李柰没好气的说。

      “小…小舅舅…”萧珂这个怂货,在楼上的时候还兴奋得很,一站到本人的面前就躲在杨震身后,俨然一个大写的“怂”。

      李柰看了看他:“你这小子来干什么?”

      萧珂立即端端正正的站好,披上一层“正经”的皮:“回舅舅的话,来喝酒。”
      “嗯。”李柰懒洋洋的回应着,目光在此一转,看向杨震。

      “你这棒槌也来喝酒?”

      杨震无语的看着他,怎么一天一个骂人的称呼,还毫无根据。

      但他还是说:“嗯。”接着他又说:“你这声音有点哑啊,染上风寒了?”

      李柰的眸光立即蒙上一层冷意,但他依然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背脊还挺了挺:“没有啊,本王好着呢,一天三顿吃嘛嘛香,现在还有力气把你给种到南海去。”

      杨震不可置否的点点头,又问:“你又来做什么?一进门就要见老板,他惹你了?”

      “你管我。”又不是我爹。

      嘿,这祖宗,管别人管得有理得很,别人管他就不行了。
      杨震再次无语看着他,心想这家伙还没被弄死也是有相当强的实力了。

      嗯,可能还得加上运气一项。

      “…小舅舅,”萧珂弱弱的说:“要不要去楼上坐坐?”

      李柰挑眉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瞧杨震,勾唇一笑:“当然,走吧。”

      萧珂和掌柜都如获大赦,齐齐的松了口气,萧珂更是直接往楼上跑,生怕被追上。

      “等你们老板来了,让他来见本王。”

      掌柜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卡在了喉咙上,不上不下,憋得脸都红了。
      看那样子,是离当场去世只差一步了。

      进了雅间,就见萧珩站在门口杵着,站得就像根劲松,嘴角含笑,眼睛闪着光,显然是真情实意的欢喜。
      他一见到李柰,就情不自禁的向前迈了一步:“舅舅来了,还请往这里来,这个位置好。”
      一眼看去,没什么不同,但矜持里却有些献媚,就像个求大人夸奖的小孩子。

      但李柰是个心大得能装海的,他只觉得萧珩和平常毫无区别。
      而一旁的宋明和石颂见到来人都即惊即喜,当朝最具权势的王爷和侯爷都在这里了。还有两位与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兄弟。
      毫不客气的说,这个小小的雅间,聚集了整个朝堂的权利中心。

      李柰无视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的问候,坐到首座上,杨震也顺势坐到他身旁。

      “啧,”李柰嫌弃的看了看他,“你是不是要我把你扔海里才开心,我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你是小鸡仔吗?”

      杨震倒了杯茶,坦然的说:“我之前就坐在这里。”
      李柰愣了愣,接过他的茶杯喝了一口,发现是花果茶。
      他垂下眼眸,少有的闭上了嘴,没再故意找茬。

      “你吃什么?”杨震拿着菜单问。

      “随便。”李柰懒洋洋的回答。
      “不如吃温鼎?”萧珂这个棒槌又发话了。

      “嗯,我没有意见。”萧珩说。

      很好,这也是个棒槌。

      李柰斜目盯着杨震,而杨震却像没看见他的眼神似的,很随意的说:“可以。”
      啧,果然是冤家。

      “你呢?”杨震随意的问。

      “啊?可以啊,完全没问题。”李柰强撑着笑容说道。

      他才不想暴露自己没有病的谎话,尤其是在这个冤家的面前。
      李柰愤愤的喝了口茶,在心里想到。

      不过他没有看见杨震借喝茶时掩盖的一抹狡黠的笑意。

      至于另外两个人,他们在一众大佬面前,没有选择权。

      四喜酒楼冬天最受欢迎的东西,就是这温鼎,而且是辣汤的温鼎。
      那红汤辣油,在炭火上冒着邪恶的泡和白烟,烟气直往他的方向去,熏的他整个人都不太好,脸都木了。

      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早晚有一天,他要把这家伙种到北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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