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微堕》泗水南归

10、忽明潭水匿深深

　　睡着的神无相，没有生人勿近的感觉，也没有那双冷漠的双眼，即使狼狈，也像一个玉人一般。
　　他忽而想起什么，伸手拉开盖在神无相身上的外衣，伸向神无相的胸口，快要触到神无相的衣服时，顿了下来，暗骂一声“你可真无耻，你也真蠢，他怎么会将东皇钟带在身上，天之门，怎么可能藏在胸口，当真是糊涂了。”
　　他又将外衣盖在神无相身上，离了神无相找了块青石躺了下来，却如何也睡不着。
　　满天星辰，偶尔会听见几声野兽的叫声，他翻身看着神无相，心中无限心愁泛上，久久不能眠。
　　他生于昆仑，万山之尊，却从未有哪个仙将他放在眼里，奚落和嘲讽中他学会伪装，于是他得了个张口毒的称号，于此，那些仙怪便不会同他说话，他也想着有一日能得法器入神籍，成为有仙府的正神，却至今无一法器愿附于他，在那以器为尊的天族，可不就是天族笑柄。
　　东皇钟被盗，天帝的用意他又何其不明，所以他便硬着头皮接了那天命，然而，神无相于他而言，以往高不可攀，断然不会想能与之如此接近。
　　如今恐惧于他，憧憬于他，向往于他，仰慕于他，种种复杂心绪萦绕，越是好奇，越是靠近，却又有些希望与之比肩，与此同时也开始自卑。
　　道不清理还乱的心情，风微之嗤笑一声，也不知笑他不自量力的奢求还是其他，他就那么望着面前的人。
　　“如若一直浪迹山水，也不错。”
　　他不禁低喃出声，却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转而兀自笑道“怕不是脑子真的进水了，你是要做神的，下界哪里有天族潇洒快活！”
　　风微之像是在提醒自己一般，定了心神，习惯性的咬了咬唇，却不小心触到了伤口，忽而脑中闪过那冰凉的呼吸，触觉，讶然自己将那人想成神无相的同时，又否定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真是被水泡坏了。”
　　也不知何时睡着，当风微之被一股吵闹的声音吵醒的时候，眼前赫然是一张妖孽般的脸，剑眉星目，笑吟吟望着他。
　　只是下巴的被一个男人捏着，微有些难受，他欲甩手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竟被一股麻绳绑了起来。
　　“唇红肌白，眉如黛，眼如波，果真绝色倾城！”
　　那男人说罢，松开手，道“小七，你回去告诉容拈，尽快布置。”
　　风微之见那被称作小七的少年闻言喜笑颜开一溜烟便跑的不见踪影，剩下的两人过来将他一左一右搀扶，道“俏郎君，走吧！”
　　风微之还未反应过来，他忙朝着神无相躺过的青石望过去，急道“那个，长相俊美，身着玄衣的那个人，去了何处？”
　　那两人又是哈哈一笑，道“莫不是大梦未醒，哪里有什么玄衣人，这里只有我们几个！”
　　他们这一说，风微之微一怔，但见地上枯枝燃过的灰烬，暗道“小仙并未做梦啊！”
　　他这一晃神，不知这些人带着他走了多远，只是眼前小桥流水人家，炊烟袅袅，垂柳飘雪，处处蔷薇盛开，花香满郭让他仿若去了一处桃源。
　　他被为首的用绳子拉着，左右推着，一路踉跄的进了眼前的小城，却见村中皆是男子，童颜银发，身着青衫。
　　路过一棵垂柳的时候，忽闻一声声低吟传来，待他定睛一看，却见那柳树下，一男子青衫半退，双手攀附在另一个男子身上，媚眼含羞，脸色驼红，两人吻的激烈，仿若无人。
　　风微之见状，只觉见到了什么怪物一般逃也似的朝着前方而去，太过污秽，有伤风化。
　　晴天白日，实在是，他想了半刻，脑海中又浮现出潭中也似被人同等对待的画面来，不禁又羞又臊，只怪自己神识不清，未看清那人。
　　而他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神无相，他才不会相信神无相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随着前进，路上也围了越来越多的人，风微之有些奇怪，这些人见着他，竟是一副好奇和尊崇的模样，只是神情总是怪异略显僵硬，而于此同时，人群中有人竟开始不约而同的喊着“恭喜君上！”
　　他听的莫名其妙，望向前方的人，却见那人诚然一副高高在上君王的模样，他正欲问左右何事如此时，人群中却有一熟悉的声音传来。
　　风微之循着声音望过去，却见姜斐扒开人群，气喘吁吁跑到他前面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小仙君，你疯了？你就这么乖乖的，做他的夫人？”
　　“什么？”
　　风微之瞪大的眸子，不可置信，但看着周围这些人，才反应过来，暗道，“我一天族仙人，竟然要做一个人族的夫人？这什么荒唐事？”
　　他开始挣扎，却听姜斐突然大声喊道“有夫之人，却如今还要做君上的夫人，这如何能成？”
　　众人闻言，纷纷面无表情，犹如木偶一般，仿若方才那些人不过是一堆假人。
　　一时之间，寂静无声，只有微风拂动枝叶的哗哗声响，妖孽男人转身朝着他而来，凝眸，问道“你嫁了人？或是娶了亲？若是娶了女子，本君也不与你计较，你日后不要见她便是。”
　　“他嫁了男人，是有夫，不是有妇！”
　　姜斐抢先答话，却被男人的左右拉了下去，男人瞪着他，忽而恶狠狠的将呆若木鸡的风微之推在地上，怒目圆睁。
　　“他说的可是真的？也罢！若他所言非虚，既如今是你独身一人，今后便留在我忽明城便可。”
　　他说罢，又朝着风微之伸手，风微之却是哑然失笑，自己竟遇上如此荒唐的的事？眼看着男子伸过来的手，他刚说了个你，却听人群后传来神无相熟悉的冷淡声线。
　　“不过一时半刻不在，你便红杏出墙，要做他人的夫人？”
　　人群自动为来人让开一道路，风微之被神无相这一激，想也不想便接道“你看我这像是自愿的吗？不是被绑着吗？”
　　他见神无相一瘸一拐的走近，冷哼一声，却是朝着他伸手，他眼见神无相修长的手伸过来，抓了便借力起身，神无相顺势一拉，风微之便与他贴身而站。
　　实在太近！有些不妥！太不妥！
　　风微之微微离了神无相的身，才掩了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思。
　　“你是他的—”
　　男人一双眸子打量着神无相，又看了一眼风微之，掠夺意味明显。
　　“与你何干！”
　　神无相不屑一顾，转身便走，而众人见他们要走，又围了起来。
　　“本君可不会被你们三言两句就能糊弄，我忽明族人一夫一妻，本君自然不会夺人所爱！”
　　风微之只觉自己头痛欲裂，先是不问缘由便绑了自己做夫人，又是胡搅蛮缠，不禁多了几分厌恶，偏偏这时人群中有个光头的男人朝着这边喊道“君上，若叫他们二人能赤身相对，亲热一番，便是了。”
　　风微之闻言，只觉一口老血堵在喉头，他一双眸子瞪着那光头，却见那光头不以为意，吧唧亲了一口他搂着的男人。
　　风微之一副不忍直视的忽略，转向神无相，却见神无相正解开自己腰间的缎带，吓的他立马按上神无相解带的手。
　　“你做什么？我，我可没那嗜好…唔唔…”
　　后面的话尽数化作唔唔声，风微之脑袋空白，木然的被神无相毫无章法的啃咬着唇瓣，只觉微凉气息不断侵入他的口中，但他身体却不受控制发了热，蔷薇花香借风袭来，他忽而间像是入了魔一般鬼使神差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那冰凉的唇，却是在那瞬间，猛然清醒，神无相亦然。
　　两人分离，却见周围皆是目瞪口呆的模样，而风微之心跳如擂，整个身体发软，强撑才能站定。
　　“既如此，是本君眼拙，但还是请二位先在此地小留一两日，本君自当赔罪。”
　　身后的男人如此说，风微之却瞄见神无相的腿伤，抢道“那就多谢城主好意了。”
　　或是天要留人，忽明城突然狂风大作，雷声阵阵，不多时便飘起了雨滴。
　　三人随着男人进了殿内，男人坐在上座，风微之占了长桌的一角，神无相占了一头，姜斐则坐在中央。
　　仆从端了羊奶茶摆在三人面前，上座的男人道“不知三位从何而来？”
　　“我们夫，他原是九夷族人，此次是族中亲故，路过此地，却不慎跌落，才到贵处。”
　　风微之说的诚恳，说罢他又见姜斐和神无相个个眼神怪异的盯着他，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端起桌上的羊奶茶咕咕的喝的起来。
　　这时，殿门小斯忽然朗声喊道“容拈圣手到！”
　　几人齐刷刷的朝着门口望去，却见门口进来一头戴花冠，身着粉衣，脚踏云纹锦靴人，先是朝着座上人作揖一拜，而后便坐在风微之对面的玉座上。
　　也不知为何，那人一进来，便盯着风微之看，像是打量一件上好多兵器，眼中满是欣赏满意之色。
　　“他是不是看上你了？作甚一来，那眼睛就没离开过你的身上。”
　　风微之纳闷，却听见姜斐在他耳边低语，不禁心中一怒，瞥见神无相也在望着对面的人，笑道“不知这位容拈圣手是对我有何指教？”
　　“那倒不是，只觉小郎君面如蔷薇，堪堪看呆了眼，还望小郎君莫要见怪！”
　　那人说话神态像极了女子，若不是声音厚重，还真能将人错认是女郎。
　　风微之听浑身鸡皮，容拈却是突然起身告辞，他这一走，上座的青君便道“容拈痴于花容，醉心皮面，想是闻听小仙君仙姿绰约，不必理会就是。”
　　“我等心急族中亲友，还望君上告知，此山可有出路？”
　　神无相冷声开口，风微之随声附和，却听青君叹了口气，道“不瞒几位，我忽明族在此百年，此山忽晴忽雨，山路崎岖不平，山中猛兽成群，也只有此处才安身立命，出不得山，无奈只能修这纯阳之道。”
　　少时略谈之后，三人被安排在一旁殿的院子里住下，又为神无相唤了医官，全然作上宾待。
　　入夜之后，红烛燃起，姜斐因得胸口有异，早早休息，风微之坐在窗前独酌，却见神无相正独坐院中，微风细雨，飘絮如雪，他竟一时看花了眼，脑中皆是神无相微凉的唇。
　　似是感觉到他的目光，他眼见神无相起身朝着他而来，最后靠在窗上。
　　两人一里一外，烛火扭动，他看着落在神无相肩头的白絮，道
　　“天尊，你可是在担忧炼妖壶？”
　　他问的漫不经心，可神无相却夺了他的酒壶，兀自灌了一通，道“没有，只是想不通世人罢了。”
　　“你想世人做什么？为何不想自己？哪里有人生就是为别人而来。哈哈。”
　　“昨夜你有机会独自逃走或是取了本尊的人头交于天帝，也可谓大功一件，你又为何不动手？”
　　神无相眼光灼灼的望着他，倒叫风微之忽而笑不出声，他忽而凑近了神无相身边，四目相对，眼波流转，却见神无相依旧无甚变化，道“那神尊不妨告诉小仙，东皇钟在哪里？”
　　风带花香，微有凉意，两两相望，他眼见神无相逐渐冷漠的眸子，不禁萌生退离，却被神无相按住肩膀，退无可退。
　　“罢了。”
　　神无相轻叹，忽而松开了风微之，风微之心知他定是有话想说，然而他终究只是张了张嘴没有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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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野生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