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59、坦白

　　秦峥预测得很准，尤格萨隆的大军在山上胆战心惊蹲了一夜，什么也没等来，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等他们气急败坏地下山聚到函城下来算帐时，又和赵世昌王尨带着的五万援军撞了个正着。

　　北疆的军队在函城脚下耗了多日，被磨得精疲力竭，又在南山胆战心惊蹲到现在，早没了大漠虎狼之师的威风。秦峥指挥着城墙上的守卫，与驻军里应外合，直逼得蛮子退到了南山以外的南疆地界。

　　“穷寇莫追。再者前面不是大齐国土，贸然派兵会被以为是引战。”秦峥勒马停下，示意大军调头回了城。

　　函城县衙大堂被临时布置成议事厅，几个驻军将领和秦峥、吴星、木枯子都在，卫翎也恢复了些元气，被秦峥搀扶着坐在了他下首的位置。

　　秦峥待安顿好卫翎后，抬眼扫视了一圈众人，开口道：“大家都到齐了，我们趁现在说说近日战况，互通情报，由我先来吧。”

　　“我与卫翎越城分别之后，就赶到苍州地界迎战北疆军队，但之后我感觉到，北疆士兵明明数量不少，也很能打，却每每点到为止，撤退却比谁都快。后来我夜探重华城，发现带兵的那个‘尤格王子’也会巫蛊之术，甚至能变出真人的士兵。我察觉有诈，第二日便带人破了他的骗术，那位也挺有意思，自称尤格颜苟，是尤格萨隆的孪生哥哥，也是个王子，看那样子倒不像有假。之后我便接到了陈平的报信，说函城这边有敌袭，便立刻赶过来了。”秦峥这番话其实是说给卫翎听的，只是赵世昌和王尨等人一直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听到巫蛊之术和孪生哥哥时，也惊得瞪大了眼睛。

　　“原来如此。”卫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你们被北疆人骗了这么多日也无所察觉，尤格萨隆竟然还有这么个孪生哥哥，听起来倒是比他本人更聪明些。”

　　“这个尤格萨隆既然这么狂妄自大又没脑子，他是怎么想出在京师和越城那些把戏的，又是调虎离山又是声东击西，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吴星在一旁不解地发问道。

　　“要是他哥哥想出来的点子还好说，但是如果是他哥出的主意，为何这次南侵是弟弟主役，哥哥在边上转移视线呢？帝王家多薄情，我不信他哥会兄友弟恭到这种地步，把这么大功劳拱手相让。”秦峥说到“帝王家多薄情”时稍停滞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接着说道，“所以我认为，给尤格萨隆出主意的另有其人。”

　　“而且很可能是一个汉人，”卫翎在一旁接话道，“一个精通南疆巫术的汉人。”

　　卫翎说这句话时，眼神里又沉淀了些复杂的思绪，引得秦峥多看了他几眼。

　　“那个，卫先生体弱，函城的情况就由我来说吧，”木枯子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和卫先生找我师父求药，在山上采了药之后天色已晚，又到城中先抓好了一贴，让陈公子先带去给秦将军，正巧当夜就逢敌袭，卫公子便和县令韩大人守城至今。前日北疆士兵险些突破了城墙一处的防线，韩大人带着士兵拼死抵抗，等救援赶到时，韩大人已经以身殉国了。”

　　说到这里，堂内众人的情绪都低沉了些许。战场上，生离死别日日都在上演。可不管经历多少次，做了多少心理准备，下一次到来时还是会猝不及防。

　　沉默一阵后，赵世昌开口道：“皇上下令让迟岱和吴贲带着那六万军队留在苍州，我们带着驻军前来救援，倒也没再有什么变数。这番虽然击退了北疆军队，却也只是暂时把他们赶出了齐国边界。他们兵马还在，又会巫蛊之术，肯定还会卷土重来。”

　　“他北疆一击不中，已经失了先机，届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秦峥道，“有了这次教训，等他下次再来，我们总不至于毫无准备。”

　　“嗯，说的也是。”几位将军商量着说道，“如此我们便先派人回禀了皇上，再做定夺。”

　　众人各自散去，秦峥也扶着卫翎回了房间。进屋后，秦峥回身关上门，随手解下外袍挂在架上，就听见身后的卫翎轻轻喊了一句：“将军。”

　　“你唤我什么？”秦峥一皱眉，转身正要说什么，却见卫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秦峥吃了一惊，一瞬起了愠怒：“你这又是做什么？你才刚醒，地上凉，起来再说。”

　　“不，你先听我说。”卫翎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了秦峥要拉起他的手，坚定地说道，“等我说完之后，将军再处置我不迟。”

　　“诶，行，”秦峥知道卫翎的倔劲上来拦也拦不住，索性也没废话，单膝跪坐在卫翎面前，道，“说吧。”

　　卫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道：“将军可知道一个神秘的组织，每次行动，都以一朵黑色的莲花为记号？”

　　秦峥心头一动，想起早前在凉国所谓的难民身上找到的黑莲图案：“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我知道，怎么了？”

　　卫翎道：“那日慕容氏行刑，我被敛王爷掐住脖子的时候，他给了我一根竹管，上面刻着一朵黑莲。”

　　“后来黑莲的人也多次找到我，告诉我凉国那些攻城的难民是受齐国唆使，凉国皇帝也是被你们害死的，齐国是凉国灭亡的罪魁祸首。”卫翎无不讽刺地笑道，“更有意思的是，后来我心生怀疑自己查探时，探到的真相也与黑莲说的并无二致。”

　　“那你后来又为什么相信我了呢？”秦峥望着他的脸，问道。

　　“因为太巧了，”卫翎摇摇头道，“我想要查案，便借故出府，结果一出门就撞上凉国流浪来乞讨的祖孙，还能清楚地说出唆使他儿子去造反的是个‘将军’。起初我确实受惊不小，转过念头来又觉得不大对劲，这么水到渠成撞在我手里的证据，真的可信吗？”

　　说到这里，卫翎自嘲地笑道：“可笑我自诩心较旁人多一窍，还是被黑莲耍得团团转。他们根本不是要我彻底相信。他们早在塞给我那根竹管说是传信用时，便已布下了局。而我只需要受到迷惑，恍惚那么一阵。只要我心神动摇去看了竹管上的令信，竹管内藏着的蛊毒便会过到我身上。我又和你朝夕相处，感染了你再将我们骗去越城，正好继续他那调虎离山之计。因我一时轻信，差点害死将军的性命，我……”

　　“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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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