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34、同生

　　真心换真心。

　　卫翎不知道这些年和凉国皇室朝廷的周旋和消耗之后，自己还剩多少真心。他可以为了责任，为了道义毫不怜惜地将自己榨取得干干净净，却不知道遵从自己的本心是什么感觉。卫翎自认对得起天下任何人，独独亏欠了秦峥。而现在，这个自己从来没有对得起过的人，却说要与自己真心换真心。卫翎只觉得沉寂已久的心像是被人强行撞开了禁制，大喇喇的阳光直射而入，亮得让人想哭。

　　良久，卫翎闭了闭眼，转过身对秦峥道：“你别这样，我不值得。”

　　“我管你值不值得，”秦峥直视进卫翎的眼底，不同于初见那次蛮横的审视，这次是用没心没肺的笑眼冲撞卫翎的心防，“我就是看上了怎么着吧。”

　　卫翎最终在这笑眼里败下阵来，苦笑着摇摇头道：“你真是执迷不悟。”

　　“我乐意，”秦峥无所谓地一甩头，又想起什么似的，“木大夫的药是不是起效了？我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吴星把木枯子写的药方传给了各大药房，令其抓紧熬制。木枯子却仍不放心，坚持要自己看过药房制药的过程，亲身在每个药罐边上盯着。吴星不放心她满城连轴转，派了辆马车专载着她，好让她免了脚程辛苦，自己一得空就过来陪着她帮她分担琐碎，省得她累晕在路上都不肯罢休。木枯子孤身多年，跟着云隐子学医也一直是个勤勤恳恳的小徒弟，乍有人这么照顾她，心里实则很是温暖，只是嘴上却强撑着不说，每日闲暇时就寻个嫌隙与吴星斗斗嘴，把吴星一个老实木讷的武将怼得只会挠头傻笑。

　　另一边，秦峥的病情起伏反复，这会气色红润可以坐起来调侃卫翎，下一刻就能捂着嘴呛出一口血。

　　“别强压逆血，吐出来！”卫翎抓过痰盂抢上前去，置于床前，一下一下拍着秦峥的后背为其顺气。秦峥伏在卫翎膝上咳了好一阵，才把血咳了干净。

　　“不是吃了药吗，将军怎么还在咯血？”一旁的仆从满脸忧惧地道，“将军的体热也时烧时退的，会不会是木大夫搞错了，这其实就是瘟疫？”

　　“不，木大夫没错，”卫翎果断地说道，“你看将军虽在咯血，却已不像之前那样咯黑血，血都是红色的，应当是抑制住了蛊毒。病情反反复复，也是木大夫开的药与将军体内的蛊虫互相斗法的结果吧。而且你看，我现在不还一点事都没有吗？”

　　仆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叹口气道：“将军和先生一定都要平安无事啊，大齐的安危，都系在二位身上了。”

　　木枯子和吴星得空就登门拜访秦峥，隔着门问候内里情况。卫翎的语气温文尔雅一如往昔，秦峥状况好时还会在一边插科打诨，然后好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呜呜了两声就没了声音。木枯子时常被逗得不行，把重重的琐事都暂且抛在脑后。吴星担心完屋里的秦峥会不会被闷死，还要担心木枯子会不会笑岔气，忙不迭打开水袋在一边等着。隔着门问病情，倒成了四人两日里最轻松的时光。

　　“你在小姑娘面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也不怕带坏人家。”木枯子二人走后，卫翎恨恨把手一收数落秦峥道。

　　“啧，使那么大劲，也不让让我这个病人。”秦峥动了动嘴巴，觉得自己的嘴都被捂麻了，“人生苦短，找点乐子不是。”

　　接着，两人同时静默了一会，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西沉的日光。

　　两日两夜，在欢声笑语掩盖下的提心吊胆中不紧不慢地流逝，终于走到了尾声。

　　第三天清晨，大夫们戴好口罩聚集到秦峥床前，看着木枯子亲自为秦峥诊治。秦峥半披衣服靠在床头，虽然还是虚弱，但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卫翎在一旁端坐，目不转睛地望着这边。众人屏息等待着，半刻钟后，木枯子终于收回手，抬头转向众人：“秦将军的症状经过控制已经好转了不少，只是蛊毒仍然抑制在体内，真正要解蛊，还需请教我的师傅云隐子老人家。”

　　“另外，试点服用了抑蛊药丸的患病百姓病情都有所缓解，短期用药丸压制住蛊毒应该没有问题。”吴星接过木枯子的话说，又回头对卫翎道，“卫先生可有什么不适的症状吗？”

　　卫翎摇摇头道：“没有。”

　　木枯子上前替卫翎望闻问切了一番，暗暗松了口气，回头对众大夫道：“大家可以自己来诊一诊，看看卫先生有没有染上病。”

　　几位德高望重的老郎中闻言上前依次诊治了一番，又互相探讨一阵，最终对卫翎和木枯子等人作揖道：“卫先生确实无恙，可见此病不是传染性恶疾。”

　　“而且秦将军和患者们服用木大夫的抑蛊药物症状都有好转，这回说是蛊毒，大家没再有疑问了吧？”木枯子道。

　　一位长者当先发话：“木大夫之神技，卫先生之气魄，令老朽佩服。对于开城门，我不再有意见。”

　　其他大夫纷纷表态相信木枯子等人，年轻些的说到兴起处，甚至当场扯下严严实实的口罩，激动得又哭又笑，全没了平日里的稳重威严。卫翎照顾秦峥忙碌了两天两夜，好不容易脱离了险境，又要好生安顿激动过头的大夫们防着他们乐疯了，一来二去又是折腾半天，好不容易才将他们一个个送出门去。

　　卫翎走回屋子，与秦峥相识一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秦峥抬头，笑得扫尽了眼底多日的阴霾，望着卫翎道：“从我转身走进这间屋子，我就没敢想过有朝一日，我还能走出去。谢谢你，光羽。”

　　“你不必谢我，你本就不该被困在这里。”卫翎说着，神色黯淡了些许，又笑道，“别说这些了，你该走出去了，披上你的玄甲，跨上你的战马，去拯救大齐的气运，把蛮子赶出中原。”

　　“来，我们一起。”秦峥笑着走过来，揽过卫翎的肩头。两人一起抬起步子，跨出了屋前的门槛，走进了万丈晨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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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害，没有榜单涨个收让我开心一下好不好TAT
虔诚祈祷，信女愿一……一天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