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22、信任

　　“光羽”陈平见卫翎许久不回应，便略大声些唤了他一句。

　　卫翎回过神来，暂且搁下这些杂念，转向陈平问道：“陈平，你当初离开公主来找我，可有遭遇追杀或是埋伏？”

　　陈平一愣，细细想了想后回道：“我跟着公主时得知了你的下落，离开黑莲教之后就一路寻了过来，并未遇上什么阻力啊。”

　　奇怪。卫翎如是想，陈平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多内幕，黑莲的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放过他。难道是黑莲安排陈平到自己身边，监视自己办事吗？卫翎抬头看了一眼陈平，很快甩开了这个想法。姑且不说区区数日工夫把一个纯良耿直之人磨成一把是非不分的刀有多不容易，陈平自到了自己身边，就从未帮黑莲说过一句好话，无时无刻不在劝自己冷静，把黑莲教的计划不知道拖慢了多少倍。不管旁人如何，陈平绝对可信。

　　“这样看来，确实是公主放了你一马。”卫翎沉声分析道，“黑莲教的主人，一定不希望你活着离开泄露了机密，更何况你还到我身边提醒了我要对黑莲多加防范。黑莲上下，也只有公主和芳贵妃是刚刚加入黑莲，未完全服从管束。你保护了公主一路，也许是公主挂念旧情，趁他们还没起戒备，就自作主张先将你放了。”

　　陈平皱眉道：“这么说，也许公主也已经起疑心了？”

　　“说起来，陈平，你为什么会怀疑黑莲教？”卫翎问道。

　　“我到现在见到过的黑莲教人也只有芳贵妃，与其说怀疑黑莲教，不如说，我是怀疑芳贵妃。”陈平答，“我记得从前见芳贵妃，是一个温婉的深宫妇人，但那几日见到的芳贵妃，不知是不是受了国破家亡的刺激，整个人都阴测测的，也有些喜怒无状，叫人不敢靠近。加上当初我只是答应了你保护公主，不想牵扯这些皇室恩怨，就离开了。”

　　又是喜怒无状。卫翎闻言心里一沉。先帝如此，公主也有预兆，现在连芳贵妃都是这样，慕容氏难道是有什么影响心智的隐疾不成？

　　卫翎把之前的边防图一事告诉了陈平，沉声道：“不论慕容家与齐国恩怨几何，这些事都不该由外族插手，黑莲拿蛮族人当枪手，我总觉得他们意不止于此。公主应当也是起了疑心，只是碍于自己的母妃而犹豫不决。我得找机会和公主说清楚，与黑莲共事绝非明智之举。”

　　这时，卫翎袖中藏着的竹管颤了一颤。卫翎拿出竹管平放在桌上，二人紧紧盯着竹管上隐隐显出的细小字迹。“明日辰时，城北望春楼。”

　　卫翎神情冷峻，说道：“明天怕是要找我算账了，你别跟去触霉头，而且万一有黑莲别的人在，你自身难保。我也正愁见不到公主，正好借此机会劝劝她。”

　　“嗯，那你明天小心点。”陈平点点头，正要开门出屋，又想到了什么地回头说道，“对了，那你要出门，秦将军那边怎么说？”

　　卫翎满腔忧虑被陈平一句话拉到了秦峥身上，顿时一阵头疼。“能怎么说，老办法吧。”

　　第二日一早，刚练完晨功的秦峥正撸着袖子擦汗从花园走出来，一拐角被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卫翎截个正着。

　　“嘶……你从哪冒出来的！”秦峥埋头走路走得急，差点一头撞到卫翎身上，唬得他往后一蹦，赶紧把乱七八糟撸上的袖子放平整了，“这一大清早的，又来赏花”

　　卫翎从秦峥给他买的七仙女色衣裳里颇为艰难地挑出了一身淡湖绿的常服，平日尽拢在脑后高高束起的长发留了一绺在额边挡着受伤的左耳。此刻他半只脚踏在花坛边，显然是刚从花坛里踩着草坪出来。

　　秦峥看了一眼，嘴里的“你踩我的草”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卫翎下一秒从身后抽出的枝条堵了回去。

　　“将军，我看那边腊梅开得正好，一时心痒便折了几枝，想着给你送到书房插瓶，正好你来了，就一并带回去吧。”

　　秦峥莫名其妙被塞了满怀的腊梅枝，扑鼻的梅香晃得他一阵晕眩，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踩着我的草，摘了我的花送给我？”

　　卫翎一脸无辜：“不是将军你说看到好的尽管折走，不要钱的吗？”

　　“……”练功练得头昏脑胀，又被美色冲了一下头脑的秦峥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行吧行吧，多谢你啊。”

　　“对了将军，库房里还有些东西需要置办，我今日带人再出去一趟。”秦峥抱着花枝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卫翎很是云淡风轻地提了一句。

　　秦峥转身的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地道：“哦，行，让郑冲陪你去吧，我一会儿进宫与皇上议事，晚点回来。”

　　卫翎目送着秦峥离开，悄悄在衣袖里捏紧的拳头这才松开了些许，掌心里，已经冒起了细细的汗珠。用步步算计堆起的温和顺从，让他从心底感到深深的疲惫，却又无可奈何。

　　卫翎唤上了郑冲和另一个侍从小白，从马房拨了一辆马车便出了府。

　　“公子，咱们今日要买什么啊？”街道上，郑冲围着卫翎，活像个报春的喜鹊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

　　卫翎神秘一笑，从怀里抽出了一张长长的纸条交给郑冲。郑冲接过一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啊……这从头到尾全都是要买的东西啊。”

　　从彩绸帘布到藤盒箱箧，托盘木架，种种品类不一而足，全部买齐大概要从东市到西市来回走个遍。郑冲一想到将军之前嘱咐的照顾好卫公子，一咬牙便把事情全抗下了：“公子，我和马夫驾着车去采买，小白，你陪着卫公子去茶楼上稍坐，等完事儿了我再来找你们。”

　　卫翎点点头：“也好，那你们快去吧，免得回府迟了。”

　　待郑冲他们走远，卫翎正要想办法甩开留下的侍从小白，突然人群里一阵骚动，大波的人浪突然向这边涌了过来。

　　“那边有人撒银子!抢银子啊！”人群里有人大喊着，更多的人潮涌过来，把卫翎和小白一下子冲散了。

　　“别挤别挤啊，卫公子!卫公子!”小白冷不防被挤得老远，慌得到处捞，却没见卫翎的身影，急得在原地抓耳挠腮。

　　混乱之中，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卫翎，把他轻易就拉了出去。卫翎看着手的主人，再一想那阵突然的骚动，不必想都知道是谁做的了。他叹了口气，说道：“摇光，你不必大费周章，我既要赴约，就不会食言而肥。”

　　街道的隐蔽处，秦峥的车马半藏在墙后。

　　“我就说他平时清清冷冷，一装起乖巧就有鬼，果然，呵，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秦峥冷哼着旁观，“郑冲也真是蠢得可以，每次都能被同一个借口支走。”

　　“那将军，我们跟上卫公子吗？”吴星在一旁发问道。

　　“跟上，拿我当傻子耍，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些什么。”秦峥吩咐道。

　　“是。”吴星闷闷地应下，驾着车悄悄跟上，心里不住哀叹，堂堂齐国大将军的副将，今日本来要找将军商谈军务，却被临时拖出来赶车，还是陪将军视奸，真是……

　　秦峥对吴星幽怨的眼神视若无物，满心只有前方被少女拽走的卫翎的背影，咬牙切齿地盘算着怎么破门而入。

　　二人到了望春楼上了雅间，卫翎轻轻挣开了慕容摇光的手，没有率先开口。

　　慕容摇光被卫翎挣下了手，满腹的怒气霎时多了几分酸涩。她望向卫翎掩在发后伤痕累累的左耳，心疼之语在舌尖转了半晌，末了还是冷冷地质问道：“为什么不把边防图交给尤格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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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灰常感谢有小可爱喜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