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68、迎战

　　尤格颜苟的话打断了穆存片刻的失神：“今天的动静必定瞒不过剩下那些人，本王子派人把剩下的术士都接过来，你一并种下雾蛊，等明日与我一同出城。我们和齐国，该有个了结了。”

　　穆存方才放了很多血在雾蛊身上，脚步有些虚浮，听见尤格颜苟让他继续种蛊的命令，别无他法，只好咬牙应下。

　　日头偏西，之时，所有术士都已被雾蛊附身，失去了自主意识，再也不需要向谁演戏了。尤格颜苟信自一挥手，术士直接变成了僵立的人偶，毫无生气地站在院里，静等上级的指令。

　　尤格颜苟状似无意地瞥了穆存一眼，穆存立刻明白了尤格颜苟眼神中的深意。尤格颜苟当着他的面控制傀儡，是要告诫他，就算他可以控制傀儡的行动，替尤格颜苟作战，这些蛊是尤格颜苟亲自豢养的，真正的主人还是尤格颜苟。穆存哪怕放血种下了雾蛊，也无权真正掌控它们。穆存暗想，照这个说法，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提供血的容器而已。

　　不过穆存并不在意这些，不管尤格颜苟是否信任自己，如今自己已经是唯一一个尤格颜苟能用的人，那么至少到决战之前，他都还是安全的。他只求能活到两军开战。

　　完颜棋曾经那么用力到偏执地说，他要活下去，最后却拱手把生机送给了自己。为着将军和卫先生的重托，为着曾是敌人的完颜棋和素不相识的茔族，他也得多活两天。穆存悄悄咽下喉头一口甜腥，在心里平静地想着。

　　重华西山。

　　“赵将军，北疆攻势太狠了，王将军他们快顶不住了！”小兵奔回军帐里禀道。

　　“将军，看北疆这架势，怕是要趁秦将军在坪州无暇顾及身后，一举将重华城拿下。”边上的幕僚忧心忡忡地开口道，“若王将军那道被破了，咱们这里也撑不了多久，他们就真的要直捣主城了！”

　　“他敢！”赵世昌胡子直竖，破口大骂，“这群土匪玩意儿，趁火打劫的强盗！别以为秦峥不在老子就怕了他们！给我顶住！”

　　赵世昌在帐内心烦意乱地来回走动，一会儿抓起佩剑恨不得亲自冲上前线，可下一刻就想起自己年逾半百，抓剑柄的手都不如年轻人稳当，到前线也是添乱，又愤愤地把剑丢在地上。

　　不一会儿，又一个遍体鳞伤的士兵趔趄进军帐，赵世昌细看一眼，发现是王尨的贴身亲卫小刘。“赵将军！我家将军说，请赵将军率军后撤，前线士兵已经撑不住了，只能且战且退，尽量拖一拖时间。快通知卫先生，让主城做好迎战准备！”

　　赵世昌狠狠一闭眼，极力咽下愤懑和不甘。一阵深深的无力涌上他的心头，就像当初被任命主将，匆忙上任一样。只是彼时至少还能手忙脚乱地拆东墙补西墙，此刻留给他的，唯有北疆黑云压境般骇人的攻势，被束缚住手脚似的无可奈何。

　　“还以为这些日子的历练，我起码也算长进了一些。”赵世昌嘴角泛起讽刺的苦笑，“结果临到阵前，还是个不中用的老顽固。”

　　“准备撤兵，沿线做好埋伏，能拖一步是一步，传信给卫翎，做好迎战准备。”赵世昌再开口时，整个人都像是苍老了几岁。

　　坪州城下。

　　秦峥站在军营前面，嘴里叼了一根随手扯的草茎，眯着眼看向正前方巍巍高耸的城墙。过了一阵，他有了预感似地，吐掉草茎，沉声自语道：“终于，按捺不住了。”

　　“吴星!”秦峥向身后唤着，“让弟兄们抖擞抖擞精神，准备迎敌!”

　　紧闭多日的城门轰然打开，隐约的人影踏着风沙缓缓走出。待扬尘落下，赫然是尤格颜苟带着百名术士站在中间，奇形怪状的傀儡密密麻麻排在身后和两侧，不时哼哧着混浊的粗气。

　　秦峥看见穆存站在尤格颜苟最近旁的位置，心道他应是取得了尤格颜苟的信任，便装作没有看见他，转而对尤格颜苟冷笑道：“筹备了这么多日，大王子总算是敢出城应战了，叫我很是感动。”

　　尤格颜苟眉头一挑，嘴角挂上一抹邪笑：“别忙，更让你感动的还在后面呢。”

　　随后，表面上的谈笑风生骤然切换成疾风骤雨，尤格颜苟和秦峥同时凝住了视线。

　　“阿史那，给我上!”

　　“将士们，随我上!”

　　两边几乎同时下了命令。

　　齐军跟着马上的秦峥向前冲去，同时穆存飞快地翻转手势低声念诀，身后的术士们同时抬起手机械地重复穆存的动作，下一刻，密密紧挨的傀儡得了指令，离弦的箭一般飞射了出去，涌向齐军的阵前。

　　尤格颜苟负手站在一旁，身后尚有一批傀儡一动不动地肃立。阿史那已经带着一半术士冲了出去，若是前头抵挡不住，或是……阿史那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他随时都可以带着剩下的人上前应对，归根结底，这群傀儡都是他的。尤格颜苟在心底冷笑。

　　重华城。

　　“卫先生，西山快撑不住了，赵将军传信来，说让您早作准备!”士兵冲进来回禀道。

　　卫翎正站在校场里监督操练，士兵的一番话不算小声，校场里操练的士兵都停滞了一瞬。留守的士兵们虽被训得乖觉了一些，这些日子也长进不少，可他们之前只当卫翎的话是在吓唬他们，不曾想真的会有兵临城下，需要他们来抵挡的一天，一时都慌得有些无措，剑式动作都忘了。

　　“好，我知道了。”卫翎对那士兵点头，又转回校场沉声道，“你们都听到了，北疆大军很快就要攻到城下，到时没有秦峥，没有王尨，没有驻军会再替我们抵挡。想活命，想阻止北疆的铁骑踏足中原，只有靠你们自己，拿命去挣，明白了吗？”

　　“明白!”卫翎清清淡淡的几句话，让士兵们回过神来，甩开了方才的怯懦和茫然，恢复了热血。卫翎站在场边陪公子兵们练了这么多日，这一次的喊声比任何一次都要响亮，听得他忽然眼眶一热。

　　“咱们时间不多了，操练继续!”金率适时插话道。随后，校场上很快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挥剑声，像猎猎的风旗，无往不前地迎着遮天蔽日的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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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