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63、操练

　　卫翎这番杀鸡儆猴后，公子兵们一时都被镇住了，加上各自多多少少都有违反军纪的把柄在卫翎手里，便一致默不吭声地领了命。金统领等人终于扬眉吐气一回，喝着众人回校场操练，方才无所事事看热闹的公子兵们全被赶到了校场上。

　　毕竟人数有两万之众，一起喊着号子练习剑法的场景也甚是壮观，只是比起训练有素的驻军还是差远了。卫翎站在场边静静观望了许久，神色有些闪烁。

　　金率下场见了卫翎，便同他站在一起，叹道：“虽然剑力和脚法和正规驻军没法比，但这已经是多日里最好的一次训练成果了。”

　　“我也知道此事急不来，只是前线那么紧张，赵将军那边也传消息来，说西山和北疆的摩擦愈发激烈，眼看要演变成大战。再不把他们练起来，整场战争说不定就要毁在我们这一环了。”卫翎眉头紧锁，望着练得大汗淋漓的士兵道。

　　“不合格，重打！”一个军官对着面前刚演练完拳法的一队士兵斥道。

　　结果队伍里的一个小兵忽然两眼翻白，直直栽了下去。边上的人赶紧扶住他，不满地对军官道：“统领，有人都累晕过去了！”

　　边上还在操练的人听了这话，纷纷停下动作看向这边，人群里暗压着的怨声忽然大了起来。军官一皱眉，没有想到这些公子兵这么虚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置。

　　“不关你们的事，继续。”卫翎穿过人群，对周围的人淡淡道。随后他走到晕倒的士兵身边，细细查看了他的情况，道，“有些体虚，带去阴凉处喂一碗糖水。”

　　“是。”同伴扛着晕倒的士兵下了校场。

　　卫翎站起身，对着所有人道：“将士们，卫某知道你们辛苦，只是凡事都该有承担。早晨操练是你们自己欠下的，现在该补就得补回来。我就在场边看着你们，你们晒着，我也晒着，你们饿着，卫某也不吃独食。我会一直站到最后一个人合格下场，下午操练，我也会准时到达。战场事关生死，校场的不达标就是敌人刀下的万劫不复，卫某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士兵脱队。”

　　校场上的怨声载道弱了下去，渐渐地，卖力挥刺的剑声和使力的闷哼完全盖过闲言碎语的人声。方才晕倒的士兵喝了糖水之后缓过劲来，听闻校场发生的事，也咬着牙跟同伴回到了校场。

　　时值未时过了三刻，最后一队士兵终于在统领的认可下合格下场，赶去吃火头兵为他们留下的冷馒头和稀粥。卫翎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胛，自己也有些无力地向后趔趄了一下。

　　各营的统领早已被他赶去和带领的士兵一起吃饭休息，附近只有站岗的士兵看见卫翎虚白的脸色，有些担心地道：“卫先生，赶紧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不用，”卫翎轻轻摇头，“下午的操练快开始了，现在去我怕赶不及回来。”

　　“那……属下给您带两个馒头过来？”士兵犹豫着道。

　　卫翎笑起来：“吃食不能带入校场，你想什么呢？我才立下军纪严明的风气，怎么好自己破了？”

　　“吃食不能带，水总可以喝吧？”金统领此时走过来，递给卫翎一只水袋道。

　　卫翎接过，打开喝了一口，略有些诧异地挑眉看了金率一眼。

　　金率朗声笑道：“军纪可没规定水里不能放糖，这还是跟卫先生你学的呢。”

　　卫翎也笑了笑：“多谢金统领。”

　　卫翎拿着水袋，和金统领在校场的台阶边蹲坐下来。卫翎举起水袋，仰头喝了好几口，惬意地抿了抿嘴，难得显出几分天真的孩气。金率看着卫翎，似乎这才想起，他还只是个尚未弱冠的半大少年。卫翎自打到了军营之后，便日日穿着普通素布衣衫，将自己的黑发整整齐齐束好加冠，两根纶带垂在耳侧，略微挡住左耳上诡异盘曲着的粗金线。别家这般大的少年尚在院墙里吟诗听曲，在河畔踏春访友时，他已经刻意藏起自己的稚嫩，在刀剑无眼的世间穿梭历练不知几个轮回。金率自诩百事通，卫翎的事曾经被他打听编排了千万遍，都不及亲眼所见这般触目惊心。

　　金率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道：“那个……卫先生，我跟您道个歉，之前金某图自己一时嘴快，散播过一些……咳，对您不太友好的言论。”

　　“没关系，”卫翎不在意地轻笑，“要不是有金统领这个‘天文地理上知下晓’的百事通，卫某还挖不到穆存那样的人才呢，说起来真得谢谢你。”

　　“不用不用，”金率不好意思地道，“以后卫先生要打听什么都包在我身上，别的不说，军营里没人能比我更了解了。”

　　“好。”卫翎忍俊不禁。

　　“不过……”金率想了想，忍不住道，“其实这几天我和守门的小兵聊天的时候，听他们说，总有几个士兵鬼鬼祟祟地在你和将军的院子外面走来走去，像在监视你们的行踪似地。我再问了几个，大概可以确定，是迟监军殿里的人。”

　　卫翎沉吟一阵，颔首道：“我知道了，日后会注意的。”

　　“迟岱整日闷在殿里，也不监管军队，也没见出来走动，每次看到他都是和将军还有你作对，他是专门来找茬的吗？”金率不满地哼道。

　　卫翎闻言沉默。迟岱，八成就是皇上留在军营监视秦峥和他的人了。只是迟岱为人心胸狭窄，又和他二人有私仇，稍有风声，定是把他俩往死里弹劾。自己怎么样倒无所谓，若是皇上真信了迟岱的话，以后结束战争回朝，秦峥在朝堂上该如何自处？会不会被皇上提防针对？届时从前与他有过节的人再做些动作，秦峥怕是会被搅进泥潭里无法脱身。若不想如此，还得有在朝堂上说得上话的人帮手才行。

　　卫翎思及此，心中微微一动。他转向金率道：“金统领，此次战争结束之后，你有没有兴趣入朝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