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梦桃缘》东篱娴仙

43、入骨相思

　　薛子麟拉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了下来，身边的欧阳千禧给他递上一杯茶，他摇摇头，千禧只得又放下来。薛子麟开口道：“千禧，你也先回去，我这里不用你看着，我等菀儿醒来。”千禧有点犹豫，道：“王爷，我陪你一起等公主醒来吧。”薛子麟回道：“不用了，我有些话，想单独问问菀儿，你回去吧。”千禧听完，知道他家王爷怕是要问梦璇姐姐的事情了，尽管他也很想知道姐姐的近况，那个曾经老是调戏自己的爽朗姐姐，他是有多久没有见到了，他是多么的想她啊，想她没个正经和自己说话，想她卖力教笨拙的自己跳舞，想她的一切一切。欧阳千禧就这样想着筱梦璇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回了王府，留下他家王爷一人守着公主。
　　薛子麟就这样看着外面的天幕渐渐暗下来，期间有宫人进来送饭送水，薛子麟也只是草草应付了几口。他想起很多很多事来，第一次在茶楼初遇筱梦璇，那时候她是一个得理不饶人，张牙舞爪的小姑娘，后来她偷听自己和珈玥的纠缠，再后来他替她解围，意外落水替她找来决明子，再后来他们彼此什么时候有了喜欢，已经说不清楚了。他是一个孤独寡情的男人，是什么时候一点一点被她吸引，一点一点被她温暖呢？薛子麟想到这里，心脏一抽一抽的跳痛，他想好好爱她，可是他什么都没给她，甚至关键的时候，他都没有真诚的面对她。薛子麟把手插进浓密黑亮的发里，试图抓住点什么，可是，他终究什么也没抓到。筱梦璇如今在哪，他都不知道。可是他真的好想她啊，那入骨的相思，正一寸一寸地摧毁他的意志，吞噬他的灵魂。
　　“十哥哥。”这一声微弱的呼唤，使得薛子麟从窒息的思念中剥离出来，他颓丧地看着菀儿，眼见菀儿眼里蓄满泪水，他原来连哥哥都没做好。他轻轻地抱着菀儿，轻声道：“菀儿，你受苦了，是十哥哥没护好你们。”菀儿嘤嘤地哭泣着，她有万般委屈，却无从开口。薛子麟用衣袖，小心地擦干菀儿的眼泪，像小时候那样，菀儿受了委屈，他这个哥哥也是这般小心哄着。菀儿瞪着一双红红的大眼，说道：“十哥哥，菀儿特别的想你们。”薛子麟点点头道：“你失踪的这段日子里，每个人都日夜挂念着你，如今看着你安然归来，总算心里大石落地。你要知道，君后已经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了。菀儿，你回来，真好。”菀儿听完又是一阵抽泣，泪水跟开闸了洪水一样，势不可挡。薛子麟只得再次小心哄着，轻轻拍打着菀儿的后背。
　　等到菀儿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以后，薛子麟轻声问道：“菀儿，你可知道梦璇在哪儿？她还好吗？”其实菀儿早就知道，十哥哥固然是心疼她这个妹妹的，但是他守在这里等自己醒来，又怎会仅仅是心疼妹妹呢？菀儿看着薛子麟，好一会才道：“她在魔宫，可我并不知道魔宫的具体位置？”薛子麟突然紧握菀儿的双肩，甚至嘴唇都有点抖，焦急问道：“她可还好？她，她。。。”菀儿反手抓住薛子麟的手臂，打断他的手足无措，道：“十哥哥，你要冷静一点，梦璇她失明了。”薛子麟听完就定在那里，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幻听了，梦璇有一双灵动的眼睛，那里面永远闪耀着星辰的光芒，怎么会失明？
　　菀儿继续说道：“在救出暗夜魔神以后，梦璇就失明了，具体情形，我知道的不多。”薛子麟觉得有人在凌迟自己，一刀一刀割着，见血见肉。他得用尽力气，才能站直了身体，他到底为梦璇做了什么？他怎么能容许自己爱的女人遭此劫难？他的爱人在地狱里挣扎，而自己却在这皇宫里什么都做不了。他急红了双眼，突然就爆发了，像一头暴怒的雄狮，痛苦的嘶吼。薛子麟一拳砸向桌面，玛瑙方桌应声粉碎，鲜红的血液自他的手背蜿蜒而下，一滴一滴打在地面上，很快就堆积成一小滩。菀儿惊恐地看着薛子麟，抓紧缎被，说不出话来安慰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
　　门在此时“吱呀”一声开了，封舒玄和禾乐郡主走了进来，看着地上一地狼藉，禾乐郡主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己的丈夫，随后看到薛子麟滴血的手，惊叫出来：“十王爷，你手在流血，这是怎么了嘛？”说完赶紧吩咐外面的宫人取来纱布，手忙脚乱帮着把薛子麟的伤口包扎好。这期间，封舒玄看着床上坐着的菀儿，跟上次自己见到的人已经是天壤之别，他只觉得胸口闷疼闷疼的，一口气上不来。他连走向菀儿，问问她过的好不好的勇气都没有，就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包扎好伤口的禾乐郡主看着呆愣的丈夫，再看看瘦骨嶙峋的菀儿，心里跟明镜似的。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心里默默希望自己苦心经营的小家庭别到头来成为黄粱一梦。她轻轻推了一下封舒玄，道：“王爷的伤口包好了，你宽慰一下他。你们从小感情亲厚，好好坐下来聊聊，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我先回去带宽儿了，留在这里也不方便，把空间留给你们，舒玄，早点回来，我和宽儿在等你。”禾乐郡主把一切说的滴水不漏，走时又回头，拉着菀儿的手，温柔地说道：“今日，你们老友相聚，我就先回去了，下次，我专门来拜访你。菀儿，你好好养着，早日好起来，回来了就好。”说完，再看一眼丈夫，封舒玄朝她点点头，她就温柔笑笑，昂首挺胸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个，薛子麟安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封舒玄也在一旁坐下，靠近菀儿床的位置。他开口道：“子麟，到底发生了什么？菀儿怎么搞成了这样子？”薛子麟不说话，只是出神地看着前方，好像心思早已不在这里。菀儿娇弱出声道：“舒玄。”封舒玄心中一震，他有多久没有听见菀儿这么叫他了，他站起身，看着菀儿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看着眼前这个依然对自己关怀备至的男人，菀儿心里酸酸的，忍不住又落下泪来，她看着薛子麟，说道：“十哥哥，舒玄，我所经历的一切，我全部告诉你们，包括我所知道的关于梦璇的一切。”薛子麟痛苦地闭了闭眼，回应道：“菀儿，今天你也累了，你现在还很虚弱，下次你再说吧。”菀儿苦笑了一声，道：“十哥哥，让我说吧，不然我怕我再也没有勇气跟你们说这些。”
　　菀儿叙述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可封舒玄不一样，那些痛苦，他就像亲身经历了一般，他曾经放在心坎上的人，就这样被凌向澜视如草芥，蹂躏践踏。他握紧拳头，上下牙床似要咬碎一般，早知道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悲剧，他当初是否会选择放手？是他错了吗？只有讲到孩子的时候，菀儿的情绪才起伏的厉害，像一头暴怒的母狮子，双眼猩红，干瘦的身躯簌簌发抖。封舒玄看见这样的菀儿，只觉得一颗心极速坠落，却到不了底。他过去抱住菀儿，试图给这个悲痛的女人一点力量。
　　而静坐在一旁的薛子麟，除了眼里不断冒出的泪水，身体竟没有任何反应了。曾经那个眼里都是笑意的姑娘，怎么就失明了？她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的任何色彩了，是否连他，她也会慢慢忘记他的容颜？一股铺天盖地的恐慌迅速席卷了他？他要失去她了吗？可是怎么能，怎么能够，梦璇已经是他薛子麟人生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如果缺失了，他还怎么走完余生？薛子麟怔怔地站起来，招呼也不打，就往外走。
　　“十哥哥”“子麟”任菀儿和封舒玄怎么叫，薛子麟都没有任何反应。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他将要去干什么？脑海里，心坎上，整个眼前，都是筱梦璇的明亮笑眸，婷婷背影。再有意识的时候，薛子麟停在了碧瑶园的门前，这是筱梦璇初来皇宫时住的地方，如今伊人不在，连她残留的气味也一丝都寻不到。可是相思就像长了脚，在自己那片荒芜的心之沙漠里一路狂奔，直到踏遍了每一个角落。
　　封舒玄找来的时候，薛子麟还是那个姿势，坐在桌前，一动不动。封舒玄知道他伤心，知道他想念梦璇，可如此萎靡不振，怎么解决问题呢？凌向澜依然还在外面逍遥快活着。封舒玄用手用力拍打了一下靴子麟的背，薛子麟一时不察，竟然被打翻在地。他茫然地看着舒玄，问道：“梦璇回来了吗？”封舒玄不想打击兄弟，可现实就是现实，他唯有摇头否认，他也骗不了他。薛子麟浑身都浸在一股浓烈的悲伤之中，他喃喃说道：“舒玄，你知道吗？在她失踪的这个月，我经常会出现幻觉，有时候我看见她就在我面前，可当我想要抱抱她的时候，她又不见了，不分白天黑夜，她无时无刻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可为什么我就触碰不到她。遇见的时候，不曾想过有一天，她会对我如此重要，直到她真的不在我身边了，我才知道，她于我而言的真正含义。”
　　封舒玄重重一声叹息道：“子麟，梦璇一定会被找到，你们一定会在一起的。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在爱面前，留有遗憾。尊皇让我告诉你，梦璇有消息了，我们快去宣阳殿。”薛子麟“噌”地站起来，二话不说，拖起封舒玄就往宣政殿的方向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