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梦桃缘》东篱娴仙

40、久别重逢

　　曾经鼎盛繁荣的淮水山庄，如今看来，已是残破不堪。薛煜天三十年前，亲自在清钟寺旁选了这么一处地方，建造淮水山庄。这里有他至爱的爱人，也承载了他这一生所有的惦念。薛煜天站在山脚下，突然感慨万千，过往种种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汹涌翻滚，逐渐拼凑成一幅幅或美好，或悲伤的画面。清钟寺的钟声如往常一样，沉沉的传出来，一声一声叩击心灵。
　　最终，薛煜天步伐一转，向着清钟寺走去。近乡情怯，物是人非，薛煜天越往里走，心跳愈加急促。当走到花纤楚曾经住过的禅房的时候，薛煜天再也控制不住，落下泪来，他的纤楚。。。。。
　　薛煜天没有沉浸在这样悲悯的情绪中太久，因为很快他就被身后凌乱的步伐拉回了思绪，一声“二皇子”，让他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人，清钟寺目前的主持，怀恩大师，也是他以前的贴身亲卫，慕容昂歧。薛煜天隐去泪水，开口笑道：“昂歧，我早已不是二皇子了。”怀恩大师激动地一把抱住薛煜天，道：“我早前听说你出了墨海，我真的很高兴，不枉我这么些年，吃斋诵经，夜夜祈祷，只盼二皇子早日脱离苦海。”薛煜天回抱怀恩大师，轻轻道：“我知道，昂歧，这些年，你受苦了，让你在这里受尽煎熬，我自私了。你我之间，早已经是最亲的兄弟，以后叫我煜天，不要再叫二皇子了，我现在是魔族的魔尊，三十年前就跟皇室彻底了断了。”
　　怀恩大师放开薛煜天，擦擦湿润的眼角，三十年了，他终于等来了他主君。他做了三十年的怀恩大师，只有这一刻，他是慕容昂歧，曾经风靡虚寰国的最快剑客。他看着薛煜天的眼睛，说道：“昂歧一点也不苦，刚开始不适应，但是三十年过去，我已经成了怀恩大师，也真正爱上了眼前的日子，青灯古佛，日日相伴。我还要多谢主君的安排，不然我真的是无以为家。主君，这钟声，我都按您当初交代的那样，每日准时准刻敲响，陪伴夫人。”
　　薛煜天点点头，拍拍怀恩大师的肩膀，说道：“纤楚会感激你的这份心。我也感激，昂歧，你现在是随我回魔都，还是继续留在这里，你自己做决定吧，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怀恩大师低头沉思了一会，说道：“主君，我没有一刻不想跟随在您身边，但是，我已经习惯了主持的生活，所以，就让我继续留在清钟寺为主君祈福吧。往后主君有任何差遣，昂歧一定万死不辞。”薛煜天被这样一份纯粹的衷心深深触动了，他连说了三个“好”字，再次拍拍慕容昂歧的肩膀，大步出了禅房。
　　怀恩大师追出来，大声问道：“主君是要去看夫人吗？”薛煜天没有转身，点点头，轻轻挥挥手就走了。他疾步走向淮水山庄，不多时，便来到了纤风洞口，也就是淮水山庄曾经的禁地。“纤楚，我回来了。”薛煜天在心里默念一声，随即按下机关，石门应声而开。凌清越真的把这里打理的很好，完全和他当年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薛煜天一步一步拨开藤蔓，当穿过拱门的时候，突然，所有的花苞，在这一刻，齐齐绽放，阵阵花香，扑面而来。薛煜天看着水晶棺里静静躺着的花纤楚，脸上溢出柔和的笑容，他的纤楚，依然是那么绝世芳华，就像睡着了一样。薛煜天跪坐在水晶棺旁，赶走停留在上面的彩蝶，轻轻说道：“纤楚，我来看你了，这三十年，你一点都没变啊，我好想好想你，如果没有你，我想我再也没有机会亲眼目睹你的容颜。纤楚，你还记得吗？我们初见是在萍乡，你那时候笨拙的想要买一个泥娃娃，可是你却没有钱。你想拿你身上的物件换，可老板没见过那物件，死活不跟你换，你急的快哭了，说你的手表是名牌，很值钱，可老板就是不认。最终你只得放下娃娃，可你那恋恋不舍的眼神，当时真的深深的打动了我，那么纯粹，那么美好的眼神，我这一生，只在你眼里见过。我帮你买了那泥娃娃，你笑的像个小仙女一样，不食人间烟火。那一刻，我就爱上你了，自此不可自拔。你总是满脑子新奇想法，会鼓捣很多新鲜玩意，永远给身边的人带来欢乐，带来善意。我们结伴同行了一个月，我已经对自己的情感完全不能自持，我鼓足勇气向你表达我的爱，你知道吗？我那时候多怕你拒绝我啊，我怕我的冲动鲁莽打破了我们之间这样和谐的关系。没想到的是你听完我的告白，竟然羞涩的点点头，轻轻告诉我你也喜欢我。纤楚，你知道吗，那一刻我有多狂喜，我觉得整个天下都是我的了，我也在那一刻发誓，此生一定照顾好你，做一对平凡的小夫妻，保你一世无忧。”
　　说到这里，薛煜天眼睛通红，声音哽咽，手握成拳，那颗滴血的心生疼生疼。好久好久，他松了拳头，隔着水晶棺，温柔的抚摸纤楚的鼻眼，最后对着那双唇，深深印下一吻，泪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在水晶棺上湿了一大片。良久之后，薛煜天用衣袖仔细地擦干净泪痕，不留一点印渍。他靠着水晶棺坐了下来，再开口道：“纤楚，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之间会是这样的结局。是我害了你，我违背了当初的诺言。纤楚，你对我也失望了吧，如果当初我不那么质问你，你也不会含恨而亡吧？纤楚，我怎么能怀疑你对我的爱，我怎么能够？纤楚，你还能再醒来看我一眼吗？就一眼，可以吗？你还没有听到我的那声对不起！”薛煜天悔恨地闭上了眼睛，如果上苍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那样去质问他心爱的姑娘，他是给当时的纤楚一剂断魂药啊。尽管双手紧紧捂住脸庞，也没能止住泪水从指缝中流出来。
　　薛煜天站过身来，痴情的看着纤楚，仿佛她现在还活着一样。他反复抚摸纤楚的轮廓，喃喃说道：“纤楚，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很快就来陪你。等我了结了仇人，让那些伤害我们的人付出代价，我就来找你，到那时，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纤楚，你乖，一定要等我，等我跟你认罪，等我向你弥补，等我。。。。。”
　　薛煜天说完这许多许多话，仿佛已经耗尽了浑身的力气，他静静地躺在水晶棺的旁边，静静地陪着他的纤楚。这片空间，是他散尽神元编织的，这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感觉不到四季的轮换。薛煜天睡着了，他这三十年，都没有这样认真的睡一觉，只有躺在花纤楚的身边，他才能这样安心地睡着。再醒来，已经是三天后。这久别重逢的温情，让薛煜天沉醉了。薛煜天最后看了一眼纤楚，转身离开，伴随他的脚步，地上所有嫩绿的藤蔓都舒展开来，彩蝶飞舞成一个圆形，盘旋在水晶棺上空。
　　出了纤风洞，刺眼的阳光，让薛煜天有点不适应，他伸手挡了挡，随即快无影的下了山庄，回到了魔宫。凌清越看到薛煜天回宫，看见他憔悴的容颜，倒也什么都没问，只是备好干净的衣裳，给他换洗。薛煜天换好衣服出来，接过凌清越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问道：“现在局势，可还好？”凌清越答道：“皇室那边传过来的探报，说是薛煜澈最近在整顿军队。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就是十皇子薛子麟，恐怕已经神元精进到薛煜澈的水平了，这样，我们可是多了一位棘手的敌人。”
　　薛煜天听完，一口喝完剩下的茶水，说道：“不怕，我试过澜儿的水平，他不比我差多少，那也就不必薛煜澈差多少，你不必担忧。对了，那位梦璇姑娘怎么样了？”凌清越稍稍放下一颗心，回道：“那姑娘整日发呆，我倒也瞧不出那里不对劲，她刚失明不久，这应该是她正常的一个反应。澜儿日日守在她身边，到底觉得欠了她吧。公主那边肚子一日日大起来，这个年末，怕是快要临盆了，我们也得安排她的去处。”薛煜天点点头道：“你安排一些稳妥的人过去照顾公主，也是澜儿的血脉，要保护好，免得他将来后悔。”凌清越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他本是孤儿，应该更加注重这个孩子的出生，只有他跟澜儿，才是血脉相连的。”
　　薛煜天应和道：“等这一切结束，我们帮着澜儿找找他的亲生父母，把他的身世告诉他。也快了，不是吗？现在，我们只需要静静地等，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凌清越骤然抬头，问道：“煜天，你准备动手了吗？”薛煜天拿起桌上的一支毛笔，摊开宣纸，执笔写下：绝境逢生。
　　凌清越看着这刚劲挺拔的字体，突然忆起了他们的新婚时刻，他们曾经也有过一段幸福的日子，虽然那时候的薛煜天很少笑，但是会小心地照顾着她，陪她种种菜，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写字给她看，甚至他曾经还为她临摹了一幅她的小相，至今被她珍藏在她的百宝箱里。薛煜天被封印在墨海的这些日日日夜夜，她就靠着那些回忆度过了这些年，陪伴她熬过最难的岁月，终于把他盼回来。凌清越看着薛煜天的侧颜，甚至有那么一刻还是觉得不真实的，半夜醒来，她都会摸摸身边的人，是否真实存在。现在的薛煜天，跟三十年前的，却是不一样的，以前虽说不上多爱她，但不会刻意生疏，现在他敬着她，却无半分男女之爱。他对她，是感激，是敬重，可他对花纤楚，却是刻骨铭心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