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梦桃缘》东篱娴仙

31、拨云见日

　　天空刚泛起鱼肚白，薛子麟就翻身而起。如今这时刻，他只想早点把事情处理完，早点回去见到筱梦璇。客栈里静悄悄的，薛子麟如一阵风，轻飘飘出了客栈。天狼山这一带地势复杂，又地处偏僻之地，人迹罕至。
　　薛子麟往山林里面走了走，想看看四周的情况。据早前皇室得到的情报，这天狼山应是魔族的聚集地，但具体位置，一直没被发现。如今来了，薛子麟就想靠运气碰碰。越往里走，雾气越大，阴森森的，到处布满了瘴气。薛子麟俯身紧了紧裤腿，方便赶路。就在弯身这一瞬间，一阵打斗声传了过来，薛子麟顺着声音走去，躲在一片灌木丛后，就看见了四五个黑衣人围着一青衣男子纠缠打斗。薛子麟觉得那青衣男子的身影十分熟悉，他转到另一边，想看清楚青衣男子的正面，这一看，把他惊的立刻站起身来，是他的四哥薛子辰。一丝犹豫没有，薛子麟加入了打斗中。薛子辰自身修为并不差，可如今竟也狼狈不堪，可见对方实力不容小觑。有了薛子麟相助，薛子辰得以摆脱纠缠，在旁边喘口气。
　　薛子麟自从封印解除后，加上掌尊和卢老的点化，以及自己的努力，此时已经是修为卓绝，这几个人，并不是他的对手，很快，这些人就开始连连后退，最后消失在丛林里。薛子麟放弃追赶，回身，关切问道：“子辰，你还好吧？”薛子辰平静了一会，气喘匀了，道：“我没事，子麟，你怎么在此处？”薛子麟答道：“我来探探天狼山的虚实，最近很多事情，太过巧合，就过来看看，掌尊大人也来了，不过他去了罗刹镇。”薛子辰说道：“我来这里已半月有余，这天狼山确定就是魔族的大本营无疑，可是我追踪了很久，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他们行踪不定，很难跟踪。只能从游龙镇的百姓口中探得一丁点信息。”薛子麟问道：“关于魔族首领，可有消息？”薛子辰回道：“没有，但是，子麟，我看见珈玥了。”
　　薛子麟安静的听着薛子辰叙述见到沈珈玥的情形，心里阵阵抽痛。沈珈玥是沈珈羽的妹妹，理应是他一辈子应该照顾的人，可如今沈珈玥坠入魔族，竟让自己陷入了这两难之境。之于筱梦璇，肯定是恨沈珈玥的，因为她让小翠殒命，可对于他自己，自己是无论如何对珈玥下不去手的。薛子辰看着陷入矛盾的薛子麟，说道：“子麟，你一直比我幸运太多，我听掌尊说起，梦璇如今已接纳了你，望你好好珍惜她。”薛子麟看着薛子辰的眼睛，突然了悟子辰原来是真的爱着梦璇的。薛子麟郑重回道：“我一定会的，子辰，谢谢你给予梦璇的一切。”薛子辰低低回应道：“她开心，就足够，我能给她的，只有友情和亲情，而你却能给她爱情。”
　　提到筱梦璇，讲完这些，两人之间一时无话。薛子麟权衡了一下今日的动静，估计已经打草惊蛇，要找到隐藏在暗处的魔族，已经不太可能，遂决定跟薛子辰一道返回客栈，再商量对策。回到客栈，薛子辰回房间调理气息，而薛子麟想看看掌尊那边是否有收获，遂启动水月镜花，召唤掌尊，水月镜花乃尊神族之间传递消息的幻境，筱梦璇曾经看薛子麟使用过一次，跟二十一世纪的视频电话极其相似，只不过筱梦璇称之为科技，而这里称之为幻术。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掌尊那边接收到，一个大大的水晶球样物体悬于房中，掌尊的脸闪现在里面。薛子麟急忙说道：“掌尊大人，可有收获。”叶傅明立刻回复道：“我这一趟是来对了，机缘巧合下救了一位垂死的老人，从他那里，我得知了很多事情，具体细节，我们会面说，总算有点拨云见日的感觉了，你听了，估计也会十分惊讶。我再停留一日便回去跟你会和。”薛子麟只觉悬着的一颗心，稍稍安定下来，道：“好的，那我在游龙镇的悦风客栈等你，子辰也在这里，我们见面细说。”
　　影像消失，薛子麟心稳了稳，去隔壁房间找薛子辰。看薛子辰气色已经如常，看来已经恢复差不多了。他对着薛子辰说道：“我刚刚跟掌尊大人通了消息，他那边大有收获，我们在此处等等他，看看下一步怎么打算。”薛子辰露出喜色，道：“好。”薛子辰是第三个知道筱梦璇身份的人，不是筱梦璇本人告诉他的，是掌尊叶傅明亲自跟他说的。他当时很惊骇，但随后又觉得理所当然。筱梦璇确实不像这里的人，他知道了她的身世，也知道了她即将面临的危险。从那一刻起，他就决定要尽自己所能，好好守护筱梦璇。因为失去筱梦璇，将是他今生不能承受的灾难。即使不能拥有她，但是她把他当朋友，他可以偶尔看见她，这就已经很满足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薛子麟和衣躺在床上，闭眼假寐，此刻，他很想梦璇，想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想她俏皮狡黠的笑容，想她的一切一切。正入神之际，一道轻微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薛子麟只是眼睫毛动了动，随即一动不动装睡。随后，门轻轻被推开，一道黑影进屋来。
　　这黑影自从进屋以后，就在离床三尺远的地方，静静站着，一双眼睛定定看着床上的薛子麟。薛子麟心里纳闷，正欲睁眼，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撞进胸腔，钝痛不已。“麟哥哥，我知道你没睡。”薛子麟沉痛地睁开眼睛，看着目前的黑衣人，愤怒，窒息，心痛，无奈齐齐涌出，缓缓道：“珈玥。”沈珈玥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叫她了，她的眼睛迅速弥漫起水雾，凝聚成泪珠，染湿了黑衫。她真太久没有听到薛子麟这么唤她了，曾几何时，她以为可以成为麟哥哥的妻子，可自从上次婚宴的逃离，两人竟已经咫尺天涯了。薛子麟慢慢坐直了身体，看着沈珈玥道：“珈玥，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你姐姐。你跟我回去可好，君后很想你。”沈珈玥眼睛通红，哽咽出声道：“麟哥哥，我回去干嘛？我回去，你能娶我吗？我如今这样，你再也不会看我一眼了。”
　　薛子麟看着激动的沈珈玥，心里灌满了苦水，悲戚道：“珈玥，我对不起你，我耽误了你，都怪我，你跟我回去，我会一辈子把你当妹妹，一辈子照顾你的。”沈珈玥听完薛子麟的话，突然狂笑起来，道：“麟哥哥，我杀了筱梦璇的侍女，她恨我，而你，却喜欢她对不对？你确定你还能照顾我吗？”沈珈玥就像一根泡在悲伤里的浮木，疯笑了一会，突然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面纱，薛子麟惊的嘴唇哆嗦起来。过去的沈珈玥，在薛子麟眼里，那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可如今，却是这般狰狞不堪，面目可憎。薛子麟只觉得心里空空如也，一个踉跄，堪堪扶住桌角才稳住身体。沈珈玥的眼泪在看到薛子麟的反应以后，流的更凶起来。她呵呵笑道：“吓着你了吗？麟哥哥，如今我这副样子，还怎么回去？怕是做妹妹都不够格了吧。”
　　薛子麟好一会才缓过来，自己对沈珈玥所造成的伤害，竟已经如此之多，他看着沈珈玥，道：“珈玥，跟我回去，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照顾你。”珈羽要是知道自己唯一的妹妹如今成了这样，大概也不会原谅自己的吧。沈珈玥再摇头，道：“不怪你，麟哥哥。我恨筱梦璇，我恨她。我如今成了这模样，只会加倍恨她。如果没有她，麟哥哥不会悔婚的，不会在婚礼当天抛弃我，我知道你是为了她，自从她出现以后，我的世界就已经雨雪风霜了。”薛子麟一步跨到沈珈玥面前，用力抓住沈珈玥的肩膀，道：“珈玥，你别再执迷不悟了，我们之间的一切，都跟她无关。”沈珈玥一把甩开了薛子麟的钳制，尖锐道：“就是她，是她夺走了我的一切，我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有我在，我就不会看着她舒舒服服的幸福。”薛子麟咆哮起来：“珈玥，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君父病了，你就真的一点不在乎曾经疼你爱你的姑父姑母了吗？”
　　沈珈玥听完，掩面蹲下，浑身发抖，道：“是我害了姑父，麟哥哥，是我害了他。”薛子麟拉起沈珈玥，狠狠问道：“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知道什么？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沈珈玥拼命摇头，道：“麟哥哥，我不能说，不能说。”薛子麟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他来回转圈，强逼自己冷静下来，他敢肯定珈玥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沈珈玥哭了好一会，一把抹掉眼泪，重新戴上黑纱，终于找回自己声音道：“麟哥哥，看在往日情分上，你别再逼我了，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今日，我就想来看看你，你以后多保重。我走了。”说罢，抬脚往外走。薛子麟紧追两步，一把拉住沈珈玥，道：“你去哪儿？珈玥，你不能走，你这一走，你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沈珈玥转过身，平静的说道：“麟哥哥，我早已没有了回头路。而我，也不想再回头，因为即使我回头，也早已看不见我想看见的人。”说完，她一根一根掰开薛子麟的手指，决然的消失在夜色中。
　　薛子麟眼睁睁看着沈珈玥从自己眼前消失，心痛的无以复加，一股颓然，无力感，侵袭了他的每一个毛孔。是他负了沈珈玥，也是他害了沈珈羽，她们两姐妹，搭上自己，都是粉身碎骨。薛子辰拿了一坛酒，站在薛子麟的门口，拍了拍他的肩，径自往里走，在桌旁坐下，找了两个碗，都倒上酒。他刚刚在隔壁，已经把事情听了个大概，他理解薛子麟的无奈。薛子麟走过来坐下，端起碗，一饮而尽。自己又倒上一碗，再一口喝下去。薛子辰在旁边，静静地小口喝着。薛子麟连喝了三碗，深深叹了口气道：“子辰，以前我，珈羽，珈玥，舒玄，菀儿，我们几个一起玩闹，一起成长，除去爱情，亲情，友情，我们之间始终都有着剪不断的牵连。如今长大了，珈羽因我而死，珈玥因我入魔，再也不见当初的美好了，是我错了，是我做错了吗？”薛子辰喝口酒，抿了抿唇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你没必要把这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薛子辰见过当年他们一起的日子，虽然他不曾参与，但那是他曾经不敢奢望而又羡慕的时光。薛子麟接着说道：“可的的确确这一切都因我而起。有时候我真怕，我真怕梦璇也会因为我而变得不幸。”薛子辰在听到筱梦璇的名字以后，心里的空洞在逐渐放大。薛子麟又倒了一碗酒，说道：“可即使我这样怕，我也不想错过梦璇，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要守护好她。”
　　薛子辰陪着薛子麟喝了很多酒，他带过来的那一坛早已见底，后来的都是客栈伙计送来的，摆了满满一桌。薛子麟趴在桌上，嘴里念叨着什么，薛子辰听不清楚。他站起身来，有点摇晃，大概也有点醉了，他艰难地把薛子麟扶回床上，自己再回了房间，沾着床沿躺了下去，人事不省，一觉到天亮。
　　等到两人酒醒的时候，已经快至晌午。正赶上风尘仆仆的掌尊回来，三个人一同吃了午饭，饭后就回了房间，叫了一壶茶，开始聊了起来。叶傅明开口说道：“我刚去那个小渔村的时候，什么情况都打听不到，村子里的人很排斥外来者。我以为会一无所获，谁知道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碰上一个老者昏迷，我当时只是顺道救了他，却没想到他给我说了很多我想知道的事情。”薛子麟接口道：“可是与淮水山庄有关？”叶傅明喝口茶，说道：“的确。老人虽然不认识薛煜天，但根据他的描述，可以肯定的是淮水山庄的老夫人就是当年救了薛煜天的那个女子，并且两人育有一女，不过幼年时期就夭折了。当年薛煜天，也就是暗夜魔神恢复记忆后就回去找花纤楚，撇下凌清越了。但是在他离开小渔村的时候，却并不知道凌清越已经有孕。而淮水山庄如今的少庄主凌向澜，也并非凌清越亲生，乃是她收养的弃婴。”薛子辰听完掌尊的讲述，说道：“淮水山庄乃凌清越母子所创，这淮水山庄定然与魔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薛子麟深思良久，说道：“不错，淮水山庄可能远远不是我们看到的这些，其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更不是我们掌握的。掌尊大人，如果魔族背后是淮水山庄，那么我现在很担心菀儿。”薛子辰抬眼看着薛子麟道：“如果这些推测都是真的，那么凌向澜接近梦璇和菀儿，看来是详细计划好的。”掌尊开口道：“没错，我也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每个环节都被操控的严丝合缝。凌向澜应是利用公主接近皇室，尊皇的中毒，看来也跟他脱不了关系。子麟子辰，现在梦璇很危险，我们事不宜迟，赶紧赶回琉璃坞。这些事情，暂时别和梦璇提，我怕她担心公主，反而连累自己陷入险境。”
　　三人日夜兼程，一刻不歇的赶回了琉璃坞，到达筱菀居的时候正赶上晚饭，看着巧笑倩兮立在庭院里的筱梦璇，三人竟同时松了一口气。筱梦璇走过来，拉着掌尊的手，撒娇道：“爷爷，你们终于回来了。”说罢，眼睛扫过薛子麟，深情款款，再看薛子辰，已是开心的笑出声来，道：“子辰，我好久没看见你了，我做了很多菜，有你爱吃的，呆会你多吃点。”薛子辰微笑回应道：“好，一定多吃两碗。”说完三人都往屋里走了，只留下郁郁的薛子麟在后。薛子麟一脚把旁边石子踢向了旁边的花园，娇嫩的花枝立时折断，薛子麟撇撇嘴，她筱梦璇怎么就不问问他呢？他是隐形的吗？
　　筱梦璇发现薛子麟没有跟上来，而是一脸郁闷的傻站在那里，有些好笑道：“子麟，你不吃了吗？”薛子麟幽幽看过来，重重哼了一声道：“吃，我也多吃两碗。”说完一阵风掠过筱梦璇身边。筱梦璇有些哭笑不得，这难道是吃醋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