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梦桃缘》东篱娴仙

24、初历生死

　　又过去两个月，薛子麟每天跟着掌尊叶傅明闭关修炼，封印已经彻底解除，他天生的资质，在修炼中表现非常明显。筱梦璇久不见他，即使心中想念，但目前很多事情不明朗，对于薛子麟，她也只是选择沉默，并没有去回应。在他闭关的这段日子，筱梦璇专心为了菀儿的婚礼，在加急淮水山庄的单子的同时，又设计了几款新颖独特的家具，赠与菀儿。累了的时候她就去薛子辰府邸看看花，也自在悠然，别有一番雅趣。关于人口失踪一事，听得薛子辰说来，一无所获，就像消失的沈珈玥，一点音信也无。
　　小翠看着筱梦璇近日来，越来越忙碌，很是担心这样下去，身体熬不住。每天变着花样煮好吃的给她，筱梦璇吃的欢畅，心里更是被这样一份关照填的满满的，可不管怎么吃，筱梦璇身上也没长出半两肉来，小翠看的很是郁闷。菀儿在爱情的滋润下，倒是丰盈了不少，故而在一旁打趣筱梦璇道：“你吃饭就是浪费粮食啊，小翠，你的一番心意怕是糟蹋了。”筱梦璇好笑道：“没有，小翠，虽然我没有长肉，但是我健康啊，你看。”筱梦璇转了一圈道：“是不是矫健的很，这多亏了我们小翠的细心照料呢。”小翠有点不好意思道：“姑娘吃的欢喜，小翠愿意给姑娘做一辈子呢。”筱梦璇一把抱着小翠，说：“傻丫头啊，你也会像菀儿一样，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嫁与他人为妻的。”小翠跺脚，道：“姑娘，我怎么可能有公主的福分啊，我就要一辈子跟着你，你可不能找借口不要我了的。”筱梦璇直说“傻丫头，傻丫头”，可内心的满足感却充盈了五脏六腑。生活如此优待自己，筱梦璇的心里充满了感恩。叶妈妈，叶爷爷，小红，小翠，这些都是她最亲的亲人，给了她所有家庭的温暖。
　　筱梦璇吃完了，就准备去作坊看看进度。今天恰巧四个守卫每月回宫受训的日子，没人日日跟随筱梦璇的出行，她反而觉得轻松不少。想她筱梦璇也不是什么明星大腕，配置却是如此高规格，常常让她受宠若惊。长辈们对她的关怀，她不敢拒绝，因为她知道，小时候常常觉得长辈的话白痴又不可理喻，长大以后才发现那是至理名言。所以她对这样被关照的生活，也在慢慢适应直到后来的接受，不过就是这么久也没出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今天也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但是小红知道筱梦璇要去作坊，当即阻拦道：“姑娘，今天就别去了吧，柳彪他们都不在，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我们都应对不了。”筱梦璇摆摆手道：“我从来也见着过什么危险，怎么可能恰好今天就来了，没事，我就去作坊看看，也没多远。”小红坚持道：“不行，掌尊跟我们所有人强调过你的安危的。”筱梦璇无奈的拍拍小红的肩膀，道：“哎呀，没事的，我去去就回。”小红见阻拦不成，道：“那姑娘让小翠陪着你去吧，姑娘参加婚宴的衣服我还没绣好，我就不去了。”“好好好，小翠，一起去吧。”筱梦璇边说边跟菀儿挥手告别，拉着小翠往外走，很快就消失在门后边。
　　作坊里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筱梦璇亲自监督的，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作坊伙计早已熟悉筱梦璇的做事风格。筱梦璇喜欢来作坊，在这里她内心是宁静的，就算什么都不做，在书房静静呆一天也不觉得无聊。小翠眼看快要到饭点，就催促筱梦璇早点回筱莞居。筱梦璇突然想起来好久没有吃西芹炒虾仁了，要知道她没穿到这里来的时候，最爱的就是陈云生这道西芹炒虾仁。筱梦璇欢快收拾匣子，对小翠说道：“小翠，我想吃虾仁，我们买好了让小红做给我们吃。”
　　“家里好像没有虾仁了，得去市场买呢。我让伙计去请四王爷来接你吧，我去买。”小翠说完就准备招呼伙计过来，筱梦璇忙道：“哎，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去。”小翠立刻否决：“那哪行，市场那边鱼龙混杂的，不安全。”筱梦璇干脆说都懒得说了，直接推着小翠往市场方向走。
　　还没走多远，小翠就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后面有人跟踪她们一样。越走越不对劲，拉住筱梦璇，说道：“姑娘，要不我们今天不吃虾仁了，我总觉得后面有人跟踪我们。”筱梦璇回道：“我怎么没感觉到，你不会是神经过敏了吧。。。。”话没说完，走过围墙转角处，就被一个黑衣女子挡住了去路，整张脸都被黑纱覆盖，只露出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却让筱梦璇无比熟悉，肯定是认识自己的人。看到身后也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黑衣人，小翠一步挡在筱梦璇前面，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面前的黑衣女人举起手指示意后面的两人停止靠近，眼里闪过一道讥笑的光，冷哼一声道：“筱梦璇，好久不见啊，连我也不认识了么？”筱梦璇听声，胸膛一震，试探着轻道：“你是珈玥？”
　　“哈哈哈。。。。”黑衣女子狂笑出声，冷冽道：“筱梦璇，你想不到我还会出现在你面前吧？麟哥哥跟你在一起了么？我不在，他要你了么？”筱梦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珈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一直在找你，子麟他很挂念你。”
　　“你住口，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要不是你，我早嫁给麟哥哥了。最贱就是你，表面不争不抢，暗地里却下贱的勾引麟哥哥。”沈珈玥的眸子似要喷出火来。筱梦璇急急道：“不是这样的，你失踪后，我们从未放弃找你，你听我说，你先跟我回去，回去了，子麟会给你一个交代。”筱梦璇试图抓住沈珈玥的手臂，急乱中却扯掉沈珈玥脸上的那层黑纱。看到黑纱后面的脸，筱梦璇惊的倒退几步，身体摇摇欲坠，小翠在旁边堪堪扶稳。筱梦璇睁大一双眼盯着沈珈玥，半天竟然一个字也道不出来。
　　沈珈玥刚开始还闪躲了一下，后来索性破罐破摔了，上前一步近到筱梦璇身旁，像是要让她看的更仔细一样，嘲笑道：“怎么，害怕了，哈哈，这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你看清楚了吗？”筱梦璇惊恐的看着沈珈玥那张如调色盘一样青青紫紫的脸，上面泛着诡异的光芒，刺激着她的胃里翻江倒海。
　　“怎么会这样？珈玥，我们回去，子麟会找决明子给你医好你的脸的。”筱梦璇带着哭腔祈求着沈珈玥，目前的状况已经超出了她自己可以正常思考的范畴。她只想着赶紧带珈玥回去见子麟。可当沈珈玥听到“子麟”二字从筱梦璇口中吐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丧失了最后一点耐心。只见沈珈玥一挥手，带起一阵旋风，一条蛇形长鞭自衣袖中呼啸而出。
　　小翠再次挡在筱梦璇身前，道：“郡主，有话好好说。”沈珈玥一把推开小翠，暴喝：“滚开，你算个什么东西，敢管我的闲事。今天我就送这小贱人下黄泉。”话说完，长鞭即至，向着筱梦璇席卷而来，小翠拖着筱梦璇吃力的闪躲，沈珈玥的长鞭步步紧逼，周边尘土，石屑漫天飞扬，看不清方向。筱梦璇突感一股劲风自后背疾驰劈来，生命转瞬间遭遇死亡威胁，如果料到会这样，自己真应该听小红劝阻，不出门了。还来不及多后悔，一具温热的身躯扑到筱梦璇背上，随之而来一股镇痛自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咽喉一甜，一口鲜血吐出来。而背后的身躯也慢慢滑落，筱梦璇彻底慌了，转身狠狠地抱着小翠，触手都是温热的鲜血。筱梦璇止不住浑身颤抖，那狰狞的伤口，染红了她的双目，也蹂躏着她的心。小翠眼神迷离，意识已然开始在慢慢涣散，眼帘吃力地睁开，气若游丝道：“姑。。。。姑。。。。娘，小翠。。。”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了筱梦璇的衣服上，脸上，筱梦璇的眼泪此时大颗大颗掉下来，像是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一只手不知道要往哪里放。虚弱的小翠此时却咧嘴笑了一下，继续道：“小。。。。小翠以后。。。咳。。咳。。以后不。。不能给。。。给姑娘。。。做。。。做伴了。。。。”
　　讲完这句话，已经是小翠的极限，看着小翠慢慢瞌上的眼睛，筱梦璇不知所措，只知道不停地给小翠擦着血，可不管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终于嘶吼出声：“小翠。。。。小翠，小翠啊，你睁开眼睛，你快睁开眼睛，我们去买虾仁，去买虾仁，你起来，你起来啊，啊，小翠。。。。。”极致的悲痛已经摧毁了筱梦璇的意志，她不停地摇着小翠的身体，一直努力试图唤醒已经永远醒不来的小翠。
　　沈珈玥走近看到这一幕，“啧啧”出声道：“筱梦璇，你看，你又连累无辜了吧。不过，你不着急哈，我送你跟她一起走。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筱梦璇听后，缓缓闭上眼睛，就这样吧。这一切皆因自己而起，小翠何其无辜，却因自己而死。自己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早该结束了，就让自己死了吧。可等了许久，疼痛并没有如期到来，筱梦璇睁开眼睛，入眼即是薛子辰的背影，正和沈珈玥过招纠缠，很快，沈珈玥的长鞭落地，后来的那两个黑衣人也加入了战斗，还是不敌薛子辰。薛子辰收起玉箫，威严道：“珈玥，你我表兄妹一场，我自是不会杀你。可你如今沦落成这般模样，要还是我皇家子弟，请跟我回去面见尊皇尊后。”
　　“呵，可笑，表兄妹？四哥哥，你眼里何曾有我这个表妹，你当年亦是喜欢姐姐的吧，可惜，她连正眼都没瞧过你，你送给她的玉箫，她连看都没看，就转手拿给了府上的孩童玩耍去了。”沈珈玥说完，一脸讥笑。薛子辰能听到自己关节相撞的声音，握紧拳头，指甲嵌入血肉里，自己卑微的爱慕，竟然被人当场揭穿。看着气的青紫的薛子辰，沈珈玥拍拍尘土，站起来，继续道：“四哥哥，姐姐到死都不知道你在后面暗暗关注她呢，啧啧，你比我更可怜。你知道这个女人喜欢麟哥哥吧？你是要重蹈当年的覆辙吗？你这又是何苦？”“你住口。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跟我回去见君父。”薛子辰暴怒的打断沈珈玥。
　　“我干嘛回去？我已经不属于皇家，我今天杀不了筱梦璇，只要我今天还活着，留待下次，我有生之年，会用尽余生所有力量去杀了这个贱人，不死不休。”沈珈玥疯魔喊道。薛子辰回应，道：“好，这次我就顾念手足之情，放了你，下次再见，不会留情。”沈珈玥拾起长鞭，带上面纱，扬长而去，临走之前，看着魂不附体的筱梦璇，怨恨疯狂滋长。
　　薛子辰怜惜地扶着筱梦璇，心碎道：“梦璇，别这样，放开小翠，她已经去了，梦璇，你得活着，你得好好活着啊。”薛子辰挥手叫跟来的人把小翠搬走，刚一碰到小翠的衣角，筱梦璇马上条件反射的推开来人，厉声道：“走开，别碰她，她只是睡着了。”筱梦璇用尽力气抱着小翠，道：“来，小翠，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你煮的所有菜，我都会吃完，再不会偷偷倒掉了，再也不说你煮的没小红的好吃了。小翠，小翠，你醒过来，我们说好一辈子的，你说好一辈子给我做饭的，你怎么能食言？你不能骗我的，小翠，起来呀，快起来，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梦璇，梦璇，冷静一点，梦璇。。。。”看着已经崩溃的筱梦璇，薛子辰觉得自己也溺毙在筱梦璇的眼泪里了，不能动弹。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能代替她痛。
　　最后，精疲力竭的筱梦璇被薛子辰背回了筱莞居，放在床上躺下来，叶傅明闻讯而来，后面跟着忧虑重重的薛子麟。看着失了魂的筱梦璇，薛子麟急急冲上前，握住筱梦璇的手，喃喃喊道：“梦璇。”筱梦璇眼神慢慢聚焦，等看清楚是薛子麟以后，手一点一点从薛子麟的手掌里抽出来，薛子麟有点发怔。筱梦璇轻声道：“我暂时不想看见你。”掌尊叶傅明一把拉起薛子麟道：“你出去。”薛子麟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理解为何筱梦璇不愿看见他，尽管知道，可内心的悲痛亦是如此明显，他又怎么舍得她难过？拖着沉重的步子，薛子麟走出了房间，对着眼前的一株松树，一拳过去，整棵树应声倒下，那参差不齐的创面，直扎入灵魂，刺的生疼生疼。
　　叶傅明坐到床沿，道：“丫头，我已经通知你叶妈妈，几日之后就会过来陪你。你要坚强点，小翠用生命换来的你，不应该这样糟践。小翠一定不想看到你这般模样。”筱梦璇的眼泪再次涌上来，一滴一滴落在被子上。心里想着，如果不是自己不听劝，小翠不会死，如果不是自己要吃什么虾仁，小翠或许也不会死，都是自己，是自己害死了小翠，小翠对自己这般好，怎么能失去她。筱梦璇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中，这个筱莞居，曾经到处是她忙碌的身影，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她就这样香消玉殒了。筱梦璇扑入掌尊的怀里，哭喊道：“爷爷，是我，是我害死了小翠，我是不是灾星，为何我身边的人都要因为我而受罪。”“傻丫头，说什么傻话，谁能料想到这样的结果。”叶傅明劝慰，心疼这个善良的孩子。
　　站在一旁的薛子辰上前，用着商量的语气，说道：“叶掌尊，不如让梦璇去我府上住几日如何，我那里种着梦璇喜欢的大片玫瑰百合，有利于开豁心胸。况且她在这里也睹物思人，一时间只会沉溺痛苦不能自拔，等叶妈妈过来的时候，我再把她送回来。您放心，她的安全，绝对没问题的。”叶傅明听完，略微一沉吟，便道：“如此甚好，那就麻烦四皇子了。”薛子辰道：“掌尊客气，抛开家母的渊源，光梦璇是我心交的朋友这一条，就足够理由让我照顾她了。”掌尊回应道：“你母亲是个至纯至性的好女人，你像他，也是个好孩子。”薛子辰听后不语，只微微点了点头。
　　小红也还没从悲伤中平复过来，她们都是派来照顾筱梦璇的宫人，没想到小翠说走就走了，早上还好好的，晚上人就没了，听到梦璇姑娘要去四王爷府上，自己自是要跟去照顾的，收拾好行李，跟着筱梦璇一块回了四王爷府邸。自从小翠走后，筱梦璇暴瘦，不怎么吃饭，也不怎么睡觉，脸上经常也没什么表情，在花房里，一呆就是一整天，好像魂已经不在了，只剩躯壳。筱梦璇总也不明白，沈珈玥对自己的恨意到底有多深，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谁争什么东西，来到这里，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客人，总觉得有一天自己会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会回到自己那个家，所以爱了不敢爱，可现在恨了却是实实在在恨了。小翠正值花样年华，她有什么义务要为自己牺牲美好的生命？如若现实这么残酷，何不让自己回去？就当从来没有来过？以前的筱梦璇总嫌弃生活有如一潭死水，平静无波，总想着生活应该是丰富多彩的，应该是激情四射的，应该是波澜壮阔的，如今这般生死相离，大起大落，却又抽干了她所有的勇气，此刻，她宁愿生活平淡无波，只要岁月静好，足够。
　　筱梦璇看着忙前忙后，费力想法逗笑自己的薛子辰，内心一阵阵暖流涌动，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薛子辰看着这样的筱梦璇，心也跟着一阵阵抽痛，缓缓道：“梦璇，我给你说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