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梦中人》当明在

19、死人无忧

　　“你看”，沈淮衣松开揽着我的手，指着另一半书，“这一册，讲的就是一些所谓的不死药的研制方法。”
　　“真是疯了。”
　　按住我的手，沈淮衣边翻边解释给我听，“这里的记载，每种药物的组成，用量，效果都详细地一一记录在册，说实话连我家都很难找到这样详尽的药册记录。更何况……”
　　“什么？”我迫不及待地发问，“更何况这药物的效果，我们已经见到了。”想起那个不死人，武功高强，出手便是杀招，更能无视身上的伤痛，我不禁打了个寒噤，还好，看起来从前他与我的关系并不算太差。
　　“师兄，你快过来看。”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宝琼的声音带着些颤抖。我与沈淮衣放下手中的药册，一同走过去。
　　“八月初三，杀京城章府庶二小姐。”
　　“八月初五，杀艳杀盟盟主楚焰。”
　　“八月十三，杀陵州太守曾怀。”
　　“八月十五，灭陵州王氏。”
　　“……”
　　一行一行读下来，一个个“杀”字触目惊心，那些墨色点点落在的泛黄纸页上，一笔一划都是淋漓的鲜血。只一眼看下来，几十条人命就此交代在这几张薄薄的纸上，杀人，夺命，灭门，仿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意义上的了解到，那个曾经神出鬼没却令江湖闻风丧胆的幽冥门，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组织。
　　“师兄，这些东西是幽冥门‘生意’的记录，至于账本还没找到。但是这些线索应该足够了。”
　　“找，就从这里找，一定会有关于朱宅或者幽冥门更多的记载。”
　　于是我们四人集中在宝琼这个区域，分头从各个册子里翻找。我克制住心里隐隐的不适，从一篇又一篇的“生意簿”里筛找。一桩桩惨案似乎就发生在我眼前，有些死去的名字让我甚至觉得熟悉，直到我看见：“十二月初五，女杀门副门主，无忧，卒。”
　　我死了？在所有的梦境之中，一切皆是我以无忧的视角所见，这里却说，无忧已经死了？我的动作停滞在这里，手紧紧按住那两个字，无忧不可能是一个死人，否则我是谁？不光是我的记忆，容娘，那个不死人，在他们眼里我就是无忧，可这册子上清清楚楚写着无忧已死。这里记载的血案至今未破，京城章小姐的案子我也有所耳闻，其真实性不言而喻，所以，我到底是谁？
　　“你怎么了？”沈淮衣盯着我的手，它正紧紧捂住“无忧”两个字，“哪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看着这些，心里难受。”
　　“人死不可复生，但我们毕竟现在算是在为他们鸣冤，若实在受不了，你就歇着，这些我来吧。”
　　“没关系，继续吧。”
　　确认我真的没事后，沈淮衣转过头去，我看到他肩颈上衣服由于闷热，已经湿透了，但还是专注的查找，像是对于探索幽冥门有着无限的热情。
　　“无欢。”
　　我轻轻唤着，没有反应。
　　“沈淮衣，”我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你梦里的我，叫什么啊。”
　　“陈宛啊，”他正忙着，没时间思考我为什么会问这个，“京城陈府的小姐，传说中从未露过面，不然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京城陈宛，是吗？”
　　“你今日怎么了？”
　　“无事。”
　　我走远了些，细细看过手里的册子，除了这一条写到我的“死讯”，再没有一句话提到那个我心底的无忧。那个初十九，在进入女杀门后正式得名无忧，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什么时候晋升的副门主，为什么突然会传出死讯，整个过程中无欢在哪里，我又为什么会失忆，数不清的问题和片段浮现在我脑海中。
　　“你以为你赢了？我不过先你一步解脱。无忧，你睁眼看看，这里是幽冥，当年初巷里只有我是真正的无心之人，我今日落得如此下场，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你杀了我又能如何，我就在这里睁着眼看，你和你无用的情意最后可有善终！”
　　“绯颜，你为什么留在这？”
　　“这里有我要保护的人。”
　　“走！幽雷带她走！”我听到无欢的声音，看不见他的脸。
　　不能走，不能走，幽雷！
　　“宛宛姐，你怎么了？”
　　这一次，我终于知道那个不死人的名字，幽雷，是他把我从幽冥门带出来的。我再去回想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头痛欲裂以外什么都没能感觉到。
　　“宛宛姐！宛宛！”晕倒之前我模模糊糊看到了沈淮衣的脸，一脸的焦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扑向他怀里，“无欢……”
　　客栈里，我醒来的时候周围没有人，屋里的桌子上摆着一堆的书册。挣扎着起了身，头脑仍有些晕眩，我踉踉跄跄朝桌子走去。
　　“幽冥门本纪”我轻轻念出封面上的话，这样的一个组织，竟然还有本纪。强忍着不适翻开，不过是一个江湖门派的起源发展，至于为什么最终演变成了杀手组织，中间倒是有一大段空白。这边我正翻着，屋门突然开了。
　　是宝琼。“宛宛姐你醒了，刚刚醒来不能起身。”说着就要过来扶我回去。“我没事，你不用管我。”推开宝琼过来扶着我的手臂，我接着找那些曾经出现在我梦里的熟悉的只言片语。
　　“别找了，宛宛姐，你脸色太差了。”几乎是强制性的，宝琼将我拖起来放到身边，“你看我这本。”
　　一本破旧已经翻页的书。称它是书都实在是因为装订成册的样子，在一堆明显保护完好的同类中，既格格不入又顺理成章。就着她的手看下去，我好像知道了这本书的不同寻常。
　　“幽冥门，下设女杀门，药杀门，武杀门三部分，门主绯卿，主武杀门，女杀门主绯颜，药杀门主绯容。今十月初三，提女杀无忧为副门主，武杀无欢为副门主，药杀无心为副门主。”
　　“宛宛姐，你怎么了。”
　　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无心，“我是真正的无心之人。”今日我回想起的那个女子是否就是无心，她是因我而死的，或者，她是我害死的。
　　“宛宛姐！你不是烧糊涂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怎么就只有宝琼一个人在这，“他们两个呢？”
　　“我们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那个‘不死人’，缠斗了一番才脱身，师兄他们两人现下正在运功疗伤。”
　　幽雷！“我去看看他们。”
　　“你好好歇歇吧，师兄他们也只是皮肉轻伤而已，你这身体才是要紧的。”我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宝琼死死按住我，或许是身上乏力的缘故，竟半点都动弹不得。心知怎么都拗不过她了，开玩笑般地我问她，“宝琼，你这手劲可不小啊。”
　　肩膀上松了松，“宛宛姐是脱力了吧，我哪有那么大的手劲。”
　　“我今日才发现，宝琼不仅力气比我想象的大多了，还有。”
　　“还有什么？”我盯着她的眼睛，仅仅是对视，她的眼神却迅速躲开了。
　　“还有，”我移开目光，看向那扇刚刚不知什么时候就开了的门，“宝琼你走路是真的没有声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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