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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盛越夜宴相见欢 ...

  •   马不停蹄地赶回越京,已过了申时,龙珣瑱先回了清和宫去向母妃回禀。

      慕容贵妃已然侯他多时,见他终于回来,立马停下焦急的脚步,将他拉至厢房内,“怎么这么晚?”

      她手一招,立刻有两个看见他便面容绯红的宫女捧着一沓衣物来给他更衣。

      龙珣瑱被他们手中堆积的衣物和看上去就很重的朝冠吓得后退了一步。

      慕容贵妃责怪地看他一眼,嗔道,“快换上,等下就有人来催你去驿馆接盛国太子和公主了。”

      龙珣瑱只好头痛地站住,张开手臂,任凭宫人为他换上繁复累赘的衣服。

      “母妃,盛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送公主来和亲?”盛越这些年基本上势均力敌,互不干扰,让公主来和亲这样示弱的事情在龙珣瑱看来是大可不必的。

      慕容贵妃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我也是今日早时见了景澜之后才知道的。你父皇他心里想的娶公主的人选,是你。”

      龙珣瑱瞪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贵妃点了点头,眼神中竟然还有些欣慰,“是你。惊喜么?”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说不出话。
      “一晃许多年过去,没想到瑱儿已经到了娶亲的年纪了,”贵妃感叹道,“和亲公主闺名叫做傅余芊华,据说也是位贤良温淑的好姑娘。”
      龙珣瑱面色复杂,“母妃……”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贵妃疑惑而关切的问道。
      他的脑海里此刻全然是顾蓁的模样,从荆山山洞到行水山泰福寺之下的石窟隧道,顾蓁的音容笑貌不知不觉竟占据了他一整颗心。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就连近日找寻不到顾蓁而烦躁担忧的心情也被他自己强硬而狠心地当做只是对朋友的关切。
      可是当母妃带着希冀告诉他与盛国公主和亲的人选是他时,他心中并无半点喜悦,只有满心的抗拒和对那人更为抓心挠肺的思念。
      他小心而郑重地看着自己母妃的眼睛,“母妃,我有喜欢的人了。”
      慕容贵妃微一诧异后忙回过神来,她笑了笑,“我当是怎么了,原来是瑱儿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那也无妨,不如说给母妃听听,看看是哪家的千金,若是实在喜欢,便是推了公主的亲事也无不可。”
      龙珣瑱却摇了摇头,有些羞涩却坚定地说道,“我喜欢的那位,是男子。”
      这番轮到贵妃目瞪口呆了,如今越京城风气开放,豢养面首之类的事情时有发生,不过大都还是挂着遮羞帘,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宣而告知的。尤其是世家大族及皇家,对于这样的事情更是隐晦不谈。
      慕容贵妃虽偶有听闻,也并无甚偏见,甚至珣瑱刚回来时,她还想要通过青楼买花魁的香艳之事来降低某些人对他们的警惕性。可是当这样的事真的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时,她却还是难以保持镇静了。
      “喜欢的……是男子?”
      龙珣瑱小心地看着自己母妃的神情点了点头。
      慕容贵妃面容有些凝滞,她不说话,转身走到椅子边坐下。龙珣瑱察觉到母妃似有不悦,也紧张了起来。
      似是斟酌了半天,她终于抬起头,勉强笑了笑,道,“快到时间了,瑱儿,你先去迎盛国来使,此事容母妃缓一缓,我们之后再谈。”
      龙珣瑱想到自己突然告诉母妃这样的事情,怕是又让她担忧了,便也感到十分的歉疚,“好,母妃,您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嗯,”贵妃宽慰着道,“母妃相信你。”
      *
      驿馆在宫城西侧。
      龙珣瑱穿着繁复累赘的朝服,心不在焉地骑马赶去。
      赶到时盛国太子及公主也恰好出来,正是时间。
      他带着文官迎上前,用赶鸭子上架学的礼仪道,“欢迎贵使臣来我北越,一路舟车劳……”
      他的“顿”字在看清盛国太子面容时果真顿了一顿,尔后才带着惊诧磕磕巴巴的继续道,“实在是辛苦了……”
      而那太子在看到他时面色却仍镇静自若,毫无波澜。
      “接风宴已为各位备下,请随我等来……”
      浩浩荡荡的车队朝着兰晏阁而去,龙珣瑱心情有些复杂,且他的大哥也在列,此时正与傅余太子聊得甚欢,他便自觉走到他们马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聊天。
      而他心里却是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这突然冒出的盛国太子,竟是聂尧。
      盛国皇帝无亲生子,不应该从宗室过继么?怎么会让聂尧当上太子呢?
      他心头一阵乱麻,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愉悦的欢笑时才反应过来,他的这位大哥与聂尧好似也不是初识。
      “聂门主要的东西,是我的尾巴……”
      “你的尾巴?”
      荆山环石台冰牢里王秀逸的话突然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德至鸟兽则狐九尾。世间但有大贤之人出现,我们九尾狐族便要随之而现。”
      “……他是要成为那大贤之人?”
      ……
      “原来如此……”龙珣瑱喃喃道。他好似突然明白聂尧的野心从何而来了。
      暮色微现,兰晏阁内众人纷纷落座。
      越皇难得面上笑吟吟的,颇为和气,“傅余太子一路过来,可还顺利啊?”
      聂尧笑着道,“托您的福,一路上顺风顺水,可不能再顺利了呢。”
      众人都纷纷笑了起来,龙珣瑱也有些感叹。不愧是聂尧,一句话便缓和了宴会开头略显僵硬的气氛。
      “说来傅余太子是第一次来我北越吧,珣瑱,你可要好好陪傅余太子转转,让太子也领略领略我们北越的风土人情。”越皇突然叫了他,一时间,宴会上众人都朝他看过来。
      龙珣瑱微微一笑,道,“儿臣遵命,一定会好好招待太子的。”
      “父皇,您大可放心。傅余太子告诉儿臣,他与三皇弟还是旧识呢,这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大皇子突然插话道。
      龙珣瑱闻言,冷眼看过去。他几乎敢肯定,大皇子这样当着文武百官及越皇的面说他与聂尧是旧识是不怀好意的。这不就是想说他有勾连他国的嫌疑么?迎上越皇带着审视的目光,他果断道,“大殿下不说我还没记起来,前些日子我曾去过盛国荆山派观门主更迭大礼,太子那时,正是荆山派的新任门主,是以便有幸得一面之缘。而今再见,却当真是叫我有士别三日之感了。”
      聂尧闻言并不任何不豫之色,而是接着道,“殿下客气了。说来我的一位师弟当时是与您在一起的吧,怎么今日不曾见到呢?难道您回来之后就没有给他一个名分?”
      师弟……名分……
      兰晏阁内一时竟然静了下来,无数道目光看向龙珣瑱,其中似有几道尤为强烈的。一时间,他觉得有些如芒在背。他轻笑了一声,索性将欢倚楼里豪掷两万两的艳名坐实,“您说您师弟?我与他啊,早结束了,您来的晚两天,可能还不知道,我最近喜欢的是欢倚楼里的花魁。”
      寂静仍在扩散,那些大臣目光交接,却纷纷不敢多言。
      聂尧笑了笑,不再说话,只是举起手中酒杯,朝他敬了杯酒。越皇的神情因他这样冒大不韪的话而变得难看,但是龙珣瑱已经无暇去顾及。
      他总能感受道一道熟悉的目光,在看着他。
      那道目光,炽热而黏稠,深沉而悠远,像是要把他吸进去一般。
      他不动声色地巡视起来,却怎么也找不到目光所来之处。
      这场酒席如所料一般无聊透顶,戴着面纱的公主端坐在聂尧身边,就连饮酒入食都不曾摘下。龙珣瑱身上厚重的衣服将他的后背压出一背汗水,头顶的朝冠更是重的让他脖颈酸痛,他有些醉意的饮下一杯酒,朝高台上带着更大更为豪奢朝冠的越皇看了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他这么多年脖子怎么坚持着没被压断的……”
      酒宴终于接近尾声,越皇没有再让他去欢送盛国使臣,突如其来的所谓恩宠消散的也很快。龙珣瑱舒了口气。
      他再次环视了一圈宴厅,却并没有他想要见到的那个人。他失望的低下头,借着醉意索性从众人身后绕出去,朝寝宫而去。
      刚一踏入房内,他便匆匆将那朝冠摘掉,然后又一鼓作气把外袍都脱掉,手里呼扇着里衣,努力去从燥热中多得几分凉爽。
      后窗之外便是宫墙,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再有人从那里经过。想了想,龙珣瑱上前一步,打开了窗。
      只刚开了半扇,他的呼吸便一窒,手也顿住——
      雕花木窗之外正立着一人,他一身银白甲胄,面具裹脸,唯有一双漆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见他开了窗,却一动不动,并无伤人的迹象。只是看着他。
      目光炽热而黏稠,似要将他吸进去。
      龙珣瑱喉头滑动,那个名字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他下意识地朝他发顶看去,高束起的长发在夜风中飘动,与如墨的夜色融为一体。他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猛然破裂。
      可下一秒,那乌发突然从发尾开始,一寸一寸的银白向上攀爬,直至攀到发顶,与他银色的面具相映,妖冶而诡秘。
      那人缓缓抬起手臂,行动呆滞僵硬却不曾停顿,他冰冷的手拂上龙珣瑱的面颊,将他脸上一滴垂下的泪擦去。他的声音机械而沙哑,像是被人扼住而难以发音一样。
      也像是宫里破败多年不曾修缮的旧宫门,开合时的噪杂喑哑。
      可是落到龙珣瑱耳中,竟是那样动听。
      他说,“昭悯,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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