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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欢倚楼鱼朦献计 ...

  •   进了城门,二人一边牵着马,一边低声交谈着。
      “适才那是什么?”龙珣瑱问道。
      “唔,你们凡人的东西,路引,普通人出门在外都得带着路引。我多年不涉凡间,也忘了准备,适才用法术变了两个出来。”峮木同他解释道。
      龙珣瑱点了点头。
      “我们进城之后要如何去找你母妃?”峮木问道。
      龙珣瑱环视了周围一圈,小心翼翼将手中攥着的东西给他看,“这是我母妃留给我的扳指,我们先去我外祖家,由我外祖带我们去找我母妃。”
      峮木瞟了眼他的扳指,道了声,“好。”
      龙珣瑱的外祖家,是当今越国的翁彭侯——上官昶。
      上官一门在越国算是世家大族,自立国便被封的侯位,历经皇室几代更迭仍屹立不倒,根基甚至愈发稳固。这与上官家清正规严的家风是离不开的。
      二人先是随意进了间客栈,龙珣瑱将面上的药膏洗掉。
      “我问了掌柜的,侯府就在中正街,我们是现在立即过去吗?”峮木与他商讨着。
      “不,”龙珣瑱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一路进城,我注意到路上有许多暗探,不知是不是我回来的消息已经透露了出去。”
      “可是我们昨夜临时才决定回来啊?”
      “若是……我母妃他们已经被别人挟制了呢?若是他们一直便埋伏着待我回来呢?”龙珣瑱面色沉静如水,“你适才大意了,现下不该直接去问侯府的位置。”
      “无妨,区区凡人,能耐你我何?”峮木并不甚在意。
      龙珣瑱笑了笑,坐下来,“也是,虽然我内力尽失,但跟着峮木叔叔,又有何惧?”
      峮木满意的点了点头,打开窗子向外望去。
      现下白日,街上人潮拥堵,各类店铺林立,吆喝声不绝于耳。
      “不如我们先出去转转,看有没有什么收获。”峮木提议道。
      “好。去哪?”
      “青楼。”
      ……
      活了万年的老乌龟进起青楼也是甚为得心应手的。
      白天青楼客少,但也有姑娘作陪。
      只是他们进的这间楼有些特殊,不光有姑娘,还有比姑娘还好看的相公。
      龙珣瑱左右各依偎着一男一女两个美人,面上的笑险些有些维持不住。主要是这美人,虽也是美人,离未羌的层次就差远了,也比不上在平谣城南风馆给他倒酒的羽儿相公。他又向来眼高于顶,是以并不享受。
      峮木却很自然的任美人相陪,又叫来一桌酒菜。
      “来,吃啊,别客气,今儿的账小爷来结。”峮木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甚为豪爽地说。
      龙珣瑱还是第一次听峮木自称小爷,入嘴的茶水险些喷出来。旁边的相公赶忙拿出飘着香味的帕子,小心地给他擦起嘴角。
      他有些汗颜,忙道谢,“有劳有劳。”
      “公子客气。”那相公又给他填满茶水,面色含春地道,“公子好相貌,连我楼里的花魁相公都比不上呢。”
      “客气客气。”龙珣瑱打了个哈哈,试探着将话题往正事上引。
      “我是自南边来的,不知京城最近可有何新鲜事啊?”
      那相公的纤纤玉指在他腿上轻轻捏着按摩,“公子原是南边的客人,难怪我说公子这样的人我竟从未有幸见过呢。说起这新鲜的事,咦,酒没了,柳儿去拿酒,窈玉姐姐,你先与公子讲讲。”叫柳儿的相公拎了拎桌面上空了的酒壶,笑着与另一个女妓道。
      “好。公子,我是窈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窈。”身边的另一位美人媚眼如丝,与他们介绍自己。
      “说起最近京城里的新鲜事,莫过于长公主私奔一事了,只是此事为皇家秘辛,窈玉在这酒桌上与公子随意讲讲,公子可莫放在心上啊。”
      峮木与龙珣瑱的眼惊奇地瞪圆了。
      长公主私奔?可真够劲爆的。
      “你只管说,我们且当是听故事的。”
      “这位长公主,是当今圣上所生的第一位公主,虽暂无封号,却也是甚受宠爱的。本已许配给了国丈大人的嫡子,但谁成想三日之前,这位公主竟与翁彭侯世子的嫡子私奔了。”
      窈玉说着,一只手不安分地顺着他的衣襟上爬。龙珣瑱一把按住,沉声道,“你接着说。”
      “长公主并非当今皇后娘娘亲生,却是在她膝前养大的。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皇后娘娘早已定了自己的外甥,哪成想半路被翁彭侯家的世孙给截了去。这翁彭侯府,还是贵妃娘娘的母家,贵妃娘娘与皇后娘娘想来关系本也好不到哪去。这下事发,圣上龙颜大怒,禁卫军围了翁彭侯府三日了,又发出各路兵探去寻公主,到今日也还没个结果。”
      难怪……
      龙珣瑱与峮木对视了一眼,已是各自了然。看来,这城里遍布的暗探不是为了他的。
      正说着,出去拿酒的柳儿进了来,见他们的杯子空了,赶忙倒酒。
      “公子聊得可尽兴?”他笑着坐了下来,见峮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忙自己亲手给龙珣瑱奉上。
      只消一闻,龙珣瑱便发觉这酒里下了迷药。他不动声色地饮下,趁二人不备,吞下一粒解百毒的药丸。
      峮木乃是神兽,这点药效,对于他,毫无作用。
      但龙珣瑱偷偷对他比了个手势,他也了然。
      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龙珣瑱蹙了蹙眉,“你们这酒挺实在的,我都有些醉了。”
      “唔,小爷竟也有些醉意。”峮木扶额附和道。
      两人暗自对视一眼,故作自然地将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握成拳支着下巴,双眼似阖非阖,已然是中了迷药的模样。
      很快,在柳儿的注视下,他们都倒下陷入昏迷中。
      门帘扇动,屋外有人走进来,为首的那位美的不可方物,只还略差了龙珣瑱些。柳儿与窈玉忙起身恭敬行礼,“鱼朦公子。”
      那鱼朦公子只随意摆摆手,示意他二人出去。尔后弯下腰轻手轻脚地翻过龙珣瑱,目光在他面上停留了许久,终是轻叹了一声,“是了。”
      他抬手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取出两粒药丸,正要将一粒放入龙珣瑱口中,龙珣瑱却已猛然睁开眼,反手将他桎梏住。
      “你是谁?”他冷声问道。
      鱼朦公子并不慌张,见他二人不过是装昏,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药丸重新放回瓶中,“在下鱼朦,欢倚楼的主人。”
      欢倚楼便是他们所处青楼的名字。
      “为何下药?”
      “三皇子莫慌,在下不过是受人所托来相助与你。”鱼朦说着,手轻握上龙珣瑱的手腕,立刻便察觉出他没有内力来。于是猛一用力,便将龙珣瑱桎住他脖颈的手臂拉开,轻身飞起。
      龙珣瑱回头看了眼峮木,见他并无异色便沉下心来。“你认识我?”他抬眼打量起鱼朦来。
      “唔,你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时倒是见过不少。”鱼朦眼睛狭长深邃,微微眯起来,含着笑意望着他。
      龙珣瑱皱眉,这鱼朦看上去与他年纪一般,竟也敢这般托大。
      “我与你母亲是故交,你抓周时我还现场观过礼,说实话,你当真不记得你鱼朦叔叔了?”
      龙珣瑱:“……”好一个鱼朦叔叔!
      他暗自无语地盯着面前的鱼朦,身后的峮木突然嗤笑了一声,“我当是谁,一尾鲤鱼也敢在我面前放肆了。”
      鱼朦轻瞥了他一眼,悠然道,“不敢不敢,原来是峮木仙君。”
      峮木倒未曾料到这尾鲤鱼竟识得自己名讳,一时倒也对他有些另眼相看,缓和了些语气道,“既然是贵妃的故友,不知有何贵干?”
      鱼朦示意自己的随从将捧着的物什一个接一个地放在龙珣瑱面前,端正了口气道,“这些是你母亲给你准备的。”
      龙珣瑱垂眸从那些东西上扫过,首先入目的是一件织着蟒纹的鸦青色绸缎外袍,尔后是一块雕刻着龙纹的玉牌,再接着是一双鞋边镶祥云状金丝的黑色长履。
      “既然要回来,便要堂堂正正地回来,让天下人都见识见识你这素未谋面的三皇子的风姿。”
      闻言,龙珣瑱喉头有些发紧,幼时的陷害他不会忘,缠身多年的剧毒他刻骨铭心,十几年背井离乡与母亲骨肉分离的痛楚他记在心底。
      而今日,他终于回来了,他要堂堂正正地回到那座皇宫,回到他母妃身边,回到那些欺压他的人面前,一泯恩仇。
      他换上了那只有皇子可穿的衣物,腰间佩上龙纹玉牌,玉簪束起乌色的长发,露出一张俊美无匹的面容来。
      “自幼养病在外的三皇子殿下痊愈后归京,在京都最为豪奢的欢倚楼一掷千金,买下花魁容胥公子初夜的消息放出去,如何?”
      龙珣瑱:“……”没想到竟是这样堂堂正正的回来。
      峮木:“……”
      鱼朦见他二人愣住,微挑眉,“怎么?这是贵妃的安排,有何不妥?”
      龙珣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我母妃的安排?”
      鱼朦点了点头,同他解释道,“没有什么比风月这档子事更容易传开的了。且你多年未归,怕是还不知道这京中的情势,太子之位未定,除你之外的三位皇子争位争得可谓是惨烈,这时候,还有比耽于声色,无心皇位的示弱更合适的吗?”
      峮木突然发问:“你家花魁公子比得上瑱……三殿下貌美吗?”
      “唔,倒是差点,”鱼朦笑了,“贵妃娘娘虽姿容秀丽却偏端庄,陛下年轻时也勉强算得上俊朗,怎么三殿下生的这般好?我们容胥确实是比不上的。”
      龙珣瑱不理会他的调侃,而是沉声问道,“我何时可以见到我母妃?”
      “贵妃娘娘就在皇宫里,你今夜在越京立了名,明日回宫,不正好?”
      龙珣瑱虽觉得这主意有些荒谬,但既然是母妃谋划好的,他也不好违背,只好应下。
      而一旁的鱼朦似乎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忘了问你了,你是偏好男还是偏好女?欢倚楼确实也有位女花魁,不过年纪太小,今年才十三,还未挂牌。不过你若是偏好女也无不可……”
      龙珣瑱咬牙切齿:“我还没有那么禽兽,对十三岁的孩子下得去手。”
      鱼朦颔首,“那三殿下别回客栈了,那里人多眼杂,怕走漏消息,连同仙君都在我这小店里歇息吧。今夜,重金拍卖容胥初夜时,自会有人来唤殿下。”
      说完,他便朝峮木与龙珣瑱虚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装饰华丽的室内顿时只剩了他们二人。
      日至中空,距离夜晚降临还有三个时辰。
      “峮木叔叔,你觉得这鱼朦靠得住吗?”龙珣瑱对这突然出现的鱼朦仍感怀疑。
      “他给你的龙纹玉牌是真的么?”峮木反问道。
      龙珣瑱低头仔仔细细地摩挲起那块玉牌,斟酌着道,“玉牌倒是真的,我本就有一块一模一样的。”镂空的龙纹,中刻龙字,只是原有的那块丢了,话说,那块玉牌是什么时候丢的?近来太忙,他一时竟记不起……
      “那应该差不了,”峮木凑过来瞥了瞥那玉牌,温润的玉石由能手巧匠雕刻而成,一看便非俗物,“想来你母妃是怕你没有皇家的凭证,无人相信,才让鱼朦给你的。”
      “可是我母妃为何要让我用一掷千金夜宿花魁这种事来立名?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是啊,这确实是个差的不能再差的名声了。可能也只有这样,才能混淆这京城里的一些人的视听吧。”峮木皱起了眉头,有些忧心忡忡,“看来,你母亲他们所处的形势比我意料中还差,才不得不让你用这种法子向你的兄弟们示弱。瑱儿,我们以后要时刻小心着了。”
      吃罢午饭,峮木让龙珣瑱自己待在房间内休息,自己出去打探消息,顺道去翁彭侯府看看。
      峮木自从可化为人身始来,神力也不断恢复,在这京城里走一遭是再轻松不过的了。他便先是去了茶馆,听了半晌市井谈闻,又拐弯去人多的饭馆酒楼坐了坐,顺便把越京有名的小吃和菜肴尝了个遍,这才往中正街的翁彭侯府走去。
      翁彭侯府府大墙高,大门口更是气派辉煌,只是过于冷清。除了围着的一圈禁军,街道里外还穿插着不少暗卫,走过的行人莫不低首含胸,加快步伐。
      峮木找了许久也未找到可进去的破绽,而天色已然不早,他只好先回了欢倚楼。
      客室里,龙珣瑱靠在美人榻上睡得正香。
      昨夜里一夜颠簸和担忧,他终是有些受不住,峮木一走他便倒头大睡。
      峮木心疼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只好凑近了温柔地唤醒,“瑱瑱,醒醒,瑱瑱……”
      龙珣瑱这一觉睡得其实是有些浅的,他几乎是噩梦连连。
      在他的梦里,他看到了他曾在赤霞宫里谣临用三生石给他看的那些画面。
      甚至,这次的更为清晰,更为惨痛。
      “坑杀令:凡灵族皇族,杀无赦;凡灵族灵涉级达三级者杀无赦!”他看到身着黑袍,银发飞舞的将领在高处宣读旨意,声音气势如虹。
      他看到一行人被无数身着甲胄的士兵驱赶着到万人坑前,纷纷斩去四肢,再推入坑底。
      他看到更多、无尽的普通百姓被强迫一个一个将手心放在探灵石上探出灵涉级,凡是超过三级的被埋入坑底,浇上厚土……
      不服从的、想要逃跑的、反抗的,被刺穿,被砍掉肢体,被压制住,活活埋入土中。
      漫天都是鲜血。满目尽是惨像。
      冰沼之川里渐渐累积起了无数还未来得及埋掉的尸体和肢干,一层淡淡的血色雾气升起,萦绕在这个修罗场里。
      龙珣瑱只觉自己置身于这场灭绝人伦的屠杀中,他想要去制止,一举一动却是枉然;他想要逃走,可是仿佛一个无形的囚笼困着他,让他无处可去。
      他犹如一头困兽,在嘶吼,在挣扎。
      他只觉的自己脑海里撕裂般地疼痛,眼前的一切渐渐扭曲起来。
      有无数声音涌入他的脑海中。
      “太子降世,带来甘霖,这是上天昭示对我们三界的怜悯。”
      “你是神界太子,你将是这三界的主宰,你要有与你的责任所匹配的能力,你不可让天下生灵失望!”
      “昭悯殿下,你与成为天君还差太多……”
      ……
      “昭悯,你可是看不起本族主?”
      “昭悯,我们在一起不好吗?那泱泱神族,贵为天地至尊,少你一个又不会灭亡!”
      “吾以神光洗涤他之罪责,他的罪,我来赎。”
      ……
      无数道不同的人的声音一同涌来,时而庄重,时而威严,时而怒吼,时而痛嘶,像是要生生将他撕裂开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欢倚楼鱼朦献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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