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平生赎君罪》醉战

25、画血符二人脱困

　　他常年束冠，修长优雅的脖颈裸露在衣领外，此刻正专注着，却觉得一股极细的冷风气流吹向他脖颈，让他下意识的一缩颈。
　　尔后那只手便搭上了他的肩头。
　　他眼角余光往下一扫，顿时心跳便漏了一拍。即使光线昏暗，他也能感受到那只手的苍白与僵硬。
　　“嚓”的一声，他手中匕首迅捷的向那只手切去，瞬时便切下了那只傀儡奴的半只手掌。皮革包裹的木质手掌跌落在地面上，声音很小，龙珣瑱却觉得那钝钝的一声落在了他的心里，宛若石破天惊。
　　他转身朝那醒过来的傀儡奴看去，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适才未羌说的那句，“顾公子若是想用剑气唤醒这些傀儡奴，便继续。”
　　糟了！只顾着生气了！未曾细想他刚才这句是何意。看来傀儡奴不仅是受谣临驱使的，剑气也能唤醒他们。
　　他背后那个傀儡奴已经是一千年没有醒过来的，此刻有些茫然地盯着自己被切掉的断掌看，看了半天才缓过来。龙珣瑱眼看着他周围的其他傀儡奴也逐渐开始动起来，活动头部的正转着脖子，活动手的正转动手腕，缠斗中未羌又同顾隐珩解释了几句，顾隐珩也察觉出身边的动静来。
　　两人缠斗暂歇。
　　未羌脾气一向甚好，此刻也有些气急，“我都说了，剑气可以唤醒这些被控制的傀儡奴，你还打什么！”
　　顾隐珩不理他，转身拉过龙珣瑱护在身后，冷声道，“这里要如何出去？”
　　那些傀儡奴醒过来之后，都向那只断掌的靠拢过去，一个接一个仔细看了看他的断掌，断掌那只更是委屈又气愤地抬手指了指躲在顾隐珩身后的龙珣瑱。眼前的画面太过诡异，那些傀儡奴都做得一样，但是此刻脸上的神态却不尽相同，活脱脱像是一母同胎生下了无数个长的一样的孩子，其中一个在外面受了别人欺负，向自家的兄弟告状寻求帮助的。
　　傀儡奴们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怒气，向他们围拢过来。
　　这些傀儡奴活着的时候也曾当过人，此时虽是被别人做成了可以操控的奴隶，但不直接受主人驱使时也难得地保留了一丝清明。这也正是谣临秘术的高级之处。
　　因此这些傀儡并不傻，他们并未将与他们生的一样的未羌当做是同伴，而是将他与龙、顾二人一起包围了。
　　未羌这次沉重地叹了口气，自嘲道，“拜您二位所赐，我在他们眼里，已经是叛徒无疑了！”
　　顾隐珩冷声道，“少废话！赶紧告诉我们，这里出口在哪？”
　　“出口？”未羌苦笑着摇了摇头，“这里没有出口。这里入则如反掌之易，出，却需要用到特定的法阵。我前些日子为了帮宫主用噬魂蛊，将法力传给了他。将你二人带到谣河后，我便来此地闭关恢复，现下不过两日，我的法力，都不足以做出一个让我自己能出去的法阵了。”
　　适才他们还是未看透这琉璃墙外的形势，只暗自以为不过一圈围着的傀儡奴罢了。但当他们被围困起来了，才发觉不仅仅有刚才他们看到的那些傀儡奴，周遭更是如潮水涌上来一般不断从黑暗中冒出来更多的。
　　包围圈不断缩小。顾隐珩紧紧地护住了龙珣瑱，又不断观察着这些傀儡奴的破绽。
　　龙珣瑱也握紧了手中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他心中除了初始时的惊慌后也镇定了下来。甚至当其中一个傀儡奴突破了相对安全的距离后，他率先冲了上去，打破了两边的对峙。
　　刀剑的铿锵声在这处不知有多大的暗室中响起，伴随着木头被削穿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那些傀儡奴刚开始行动都很缓滞，他们不费力地便砍倒了许多，但是余下的傀儡奴则迅速灵活了起来，龙珣瑱便感到了吃力。他现在只还能用些简单的外家功夫，刚开始对付这些傀儡奴还行，渐渐地便落了下风。
　　傀儡奴没有武器，唯有做的狼爪一样锋利的指尖。此外他们数量众多，很快便将他们三人分开包围起来。
　　龙珣瑱更是发现它们的实力参差不齐，有的傀儡奴武功很是强大，若是内力还在的他，还勉强可以一战，眼下他没了内力，最为得心应手的轻功使不出来，便很快不敌，左支右绌了起来。
　　那些傀儡奴不愧是谣临做出来的，竟也将他们主人的傲慢与猖狂继承了几分，而且他们聪明的很——
　　他们察觉出了龙珣瑱在三人中武力最次，且最不经打，所以打着打着一些竟停了下来，只余两个依旧向他进攻，剩下的围做一群，竟是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安然模样，观看他们打斗。
　　龙珣瑱一时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远处被更多傀儡奴围困的顾隐珩抽空向他这边一瞥，顿时被这副画面惊了片刻。他随即心中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于是他收回了紫锋，又装作不敌的样子，继续与围困他的傀儡奴缠斗。只是不再主动进攻，而是装作力不可支地防守。果然，对付他的那些傀儡奴也放松了警惕，很多停了手，只有几个还在与他对打。
　　他一边与那些傀儡奴僵持着，一边借机向龙珣瑱靠拢。
　　而未羌则是冲出包围后隐入黑暗，借着皮相相同的优势再次隐入傀儡奴中，一时间那些傀儡奴自己也分不清了，索性未再去找他。
　　地上已经累积了不少傀儡奴的尸首残肢，在他们二人即将将那些围攻他们的傀儡奴都消灭之际，又一波傀儡奴围了上来，这一波更为强大彪悍，龙珣瑱不防竟险些被一个傀儡奴掏了心窝。
　　只见那只身法飘逸，攻势凌厉的傀儡奴右手握爪，如风暴般朝他的心口袭去，龙珣瑱只觉胸口一紧，他的外袍便被傀儡奴木刺锋利的指尖给抓开了，危急关头，顾隐珩手中满覆冰霜的紫锋剑朝着傀儡奴的右臂削去，堪堪在那只手抓透他心窝的前一秒阻止了这出惨剧。
　　只是龙珣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见到顾隐珩身后一只面带得手的狞笑的傀儡奴利爪伸向了顾隐珩的脖颈。
　　“小心！”他惊呼道。
　　“嘶……啦……”顾隐珩敏锐地偏开头部，躲过了这一致命一击，肩膀的衣料却仍是被那只傀儡奴抓住，撕裂开来。与此同时，另一只傀儡奴的手抓向那只险些要了他命的傀儡奴，硬生生将那只手臂折断。
　　被折断手臂的傀儡奴愣住了，他呆呆的垂下头看着自己被折断到反过来的手臂，不明白为何这只同类要对他下手。
　　而那只帮助顾隐珩的傀儡奴明显就是躲藏起来的未羌，未羌边帮他们击退再次围上来的傀儡奴边道，“顾公子，这里的傀儡奴有几百只，你们必须赶快离开！”
　　顾隐珩的肩头刚刚也被傀儡奴的爪子抓伤，鲜血淋漓，他闻言蹙眉道，“我们该如何做？”
　　龙珣瑱查看他的伤势，见那处伤并不深才略微放下心来。他将顾隐珩护在身后，吃力地抵抗着源源不断攻上来的傀儡奴。
　　未羌还来不及回应他们，便见那些傀儡奴突然都停下来了，三人还未来得及松口气，突然自远处黑暗中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嘶吼声，那声音完全不似人声，他们却明明白白地感受到那是一句毋庸置疑的命令。未羌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那是最厉害的一只，是他们的王……来不及了……”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的傀儡奴一同亮出利爪围攻了上来，这次所有的傀儡奴同心协力，毫不怠慢，一副势要他们性命的模样。未羌咬紧牙关，突然转身冲向他们二人，从他的指尖流泻出鲜血来，那些鲜血随即在虚空中凝成血红的线，一圈一圈的线构成一个又一个复杂诡异的图案围住了他们，随即散发出慑人的红光来，与之对应的是未羌眼中逐渐暗淡的光芒。
　　周遭的傀儡奴见那红光有些迟疑地停住了脚步，未羌的状态则肉眼可见的虚弱了下来。
　　他抬眸看向那红光逐渐罩住的二人，温和地笑了笑，“罢了，是我欠你们和那一城百姓的，这便还给你们！”
　　龙珣瑱虽恼恨他，可眼下也愣住了，“未羌，你……”
　　“我会送你们去找你们要找的那些人，只求……只求出去后，你们要帮我护着贺璎……”他的声音也因无力低沉了许多，法阵即成，他收回了手，虚弱的恳求道，“我应该是离不开这里了，帮我护贺璎周全，答应我。”
　　龙珣瑱愣愣的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我倾尽法力也只能送你们二人离开了，这道法阵会带你们去找你们要找的人。我可能撑不住了……”
　　“要走一起走！”龙珣瑱说着就来拉他，却被那红光挡了回去。
　　“贺璎！请帮我护贺璎周全，我还欠着他……”他面上哀求之意甚浓，“答应我……”
　　尖啸声再次传来，这次声音里的愤怒更胜，所有的傀儡奴再不犹疑，冲着未羌扑来。
　　“未羌！”
　　红光突盛，照亮了地上骇人的一地残肢，来不及再说些什么，他们便感觉身体一轻，那法阵终是带着他们离开了此地。
　　再睁眼时，他们已不在那处暗室，脑海里却是挥之不去的一地傀儡奴的残骸和最后面露哀求的未羌。
　　两人都有些沉默。
　　他们又回到了往尸路的入口处。身后不远处便是谣临那把染着血红赤霞的椅子。
　　过了许久，龙珣瑱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不该……不该要你杀他。”
　　顾隐珩没有说话，而是解开他的衣领，看那处被傀儡奴抓到的地方，里面的皮肉完好无埙，这才放下心来。
　　“我们在那里，最后必死无疑。若是他自己，到底是同类，说不定还能活下来。”
　　“不，是我们欠他的。”龙珣瑱长叹了口气，他感到有些疲惫，干脆坐在了地上，盯着脚下的地面发了半天呆，突然问道，“贺璎是小贺将军吗？”
　　顾隐珩轻轻“嗯”了一声，挨着他也坐了下来。
　　两人经此一役，都有些心力衰竭，正思索着下一步要怎么做，难得发现的甬道是一条死路，那这里可还有别的路？
　　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石料摩擦的声音，两人赶忙站起来。
　　明亮的光线从上方一泻而入，紧接着，一个陌生的脑袋探了进来，与龙珣瑱大眼瞪小眼。
　　“瑱儿！”
　　那人的模样龙珣瑱并未见过，他却已经欣喜的跳了下来，关切地查看龙珣瑱，口中问道，“可有受伤？”
　　“不曾，”龙珣瑱有些迷惑地看着那个少年模样的人，“你是？”
　　少年愣了一下，忙解释道，“我是你峮木叔叔啊，你不认得我了？”
　　龙珣瑱闻言瞪大了眼睛，“你是峮木叔叔？你能变成人了？”
　　峮木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昨日你落水后我有些着急，无意间竟催动内力运转，得以变成人形了。”
　　闻言，龙珣瑱颇有些欣慰，“这是好事！”
　　“瑱瑱！”头顶的洞口处传来了穆清露的声音，她很是喜悦地朝他们唤道，“快上来，我们出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