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径你的流年》慕容风轩

3、第 3 章

　　林东父亲在他三岁的时候去世了，胃癌，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人还是走了。母亲是护士，时间基本都花在了医院，晚上有时也会值班，林东有记忆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屋里，其实被锁在屋里，外面常响起房东催租的声音，让他转告他妈妈要交房租了。

　　在学校因为长得瘦弱常被人欺负，养成了他从小会看别人的眼色，知道怎样让自己免遭皮肉之苦，对于混混要怎样讨好，对于班里的知识分子该怎样相处，他就像一块橡皮泥，能扁能宽，能长能短。

　　一天晚上，母亲跟他说，她要结婚了，而她那结婚的对象也可以接受他，还说要供他上大学。那是高二上半学期开学不久，三月份，金庸有本小说这样写道：三月，草长莺飞，所以他记得特别清楚。

　　高二那年，林东十七岁，跟着母亲到了张泽安家，母亲拖着一大一小的行李箱走在前面，他背着个深蓝色的书包，也拖着个行李箱，里面装的是他所有的书。远远的看见一个男人站在楼下张望，看见母亲，笑着迎过来，看见了身后的他。

　　“这是林东吧，跟我儿子一样大。”继父的声音很洪亮，看起来，跟母亲岁数相差不多，四十多的样子，很健康。

　　“叔叔。”林东停下脚步，微微欠身喊道，来之前母亲叮嘱他好几遍了，嘴要甜，见到人喊叔叔。

　　继父上前一把拉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和母亲手里比较大的行李箱拉到楼梯口，母亲回头催促林东走快点。

　　“你先上去，三楼，302。”男人对着正要伸手去提行李箱的他说道。

　　林东犹豫了下，转头看了母亲一眼，母亲对他点了下头。

　　林东先上去，三楼，抬头望了一眼贴着302的牌子，带着忐忑的心情拧开把手，进去。地板是瓷砖的，跟他之前住的所有房子都不一样，很干净的地面，小心翼翼的踩上去。抬头，一眼就看到了沙发半躺着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生，正聚精会神的看书，这就是张叔提到的儿子吧，林东想。

　　男生听到脚步声，从书里收回视线转过头看着他，过了几秒，“叫哥。”

　　男生的声音很好听，是第一个跟他讲话的同龄人。

　　“哥！”林东很大声的叫了一声，脸上带着假笑。看来继父和哥哥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啊，后来他就不这么想了。

　　张泽安像看傻子一眼看了他一眼，没应声，低下头继续看书。

　　“张泽安，他比你还大三个月呢。”继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两人推着三个行李箱进屋，他们脸上的嘴角微微的弯起，相视一眼，眉眼都在发笑。

　　“爸，你这让我多没面子啊。”张泽安收起书，站起来对着林东的母亲喊了声阿姨。

　　母亲拘谨而又高兴的应了声，

　　母亲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叫幸福的味道。

　　继父大笑，指着张泽安对林东说，“他从小就想有个弟弟呢。”

　　林东和母亲也跟着笑，少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东子长的矮，当弟弟也行。”母亲讨好的说道。

　　如果对他好的话，他不介意当弟弟的，林东在心里想着，但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后来就一直“哥、哥、哥……”的叫着，然后就习惯了，以致于所有的人都会认为张泽安比他大。

　　“这是他的吧？”为了缓解尴尬，张泽安指着个小的行李箱问道。

　　“这两个都是。”母亲代为回答，用手指了一下。

　　张泽安上前拉起个大的行李箱，转过头对着林东说道，“跟我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林东拖着小的行李箱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进了房间，还能听见外面母亲的声音传来，“泽安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我房间有一架子的书，你可以随便看。”这句话是张泽安的客套话。

　　公寓是三居室的，林东也有一间房，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柜子，从阳台外面进去，挨着的房间是张泽安的。

　　第二天，继父开车带着林东去学校，办转学手续，和张泽安同一间学校。高二，两人选的都是理科。继父本想把林东安排在跟张泽安同一个班的。

　　女校长翻了翻学校的排名表，又拿起林东的成绩单看了一眼，面露难色的说道，“抱歉，林东的成绩恐怕进不了尖子班。”

　　继父转过来尴尬的看了林东一眼，而林东转过脸去好奇的看了眼旁边的张泽安，而张泽安脸上一直带着笑。

　　张泽安在尖子班，林东不能跟他在一个班，继父对此也没有了法子，只能嘱咐张泽安好好照顾林东。

　　继父工作的医院和学校不顺路，不能每天开车送他们去学校。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继父问林东是想要一辆跟张泽安一样的自行车，还是每天坐公交车去学校。

　　“你会骑自行车吗？”旁边的母亲讶异的抬起头望着他问道。

　　林东摇了摇头，他不会骑自行车，从小学到高中，他没有一个朋友，母亲也没有教他怎么骑，在初中和高一都是住宿的。

　　“不用这么麻烦，我那自行车不是有后座吗，让他坐后面就行了，我还可以教他怎么骑自行车呢。”张泽安夹了块肉放进林东的碗里，笑嘻嘻的问道，“对吧。”

　　继父看着林东等着他的答案。

　　林东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他不习惯被众人盯着，对上张泽安真诚的眼神不自觉的点了点头。他觉得张泽安的眼睛有魔力，会把人的心神吸引进去，然后就听他摆布。

　　正式上学的那天是星期四，林东比平常早起了半个小时，六点五十五分，但是对于张家来说，已经很晚了。继父和母亲已经开车去医院上班了。

　　张泽安坐在沙发上，戴着耳机，耳机线连接的是智能手机，正在做着听力训练，看见林东出来，微笑的说道，“他们上班去了。”

　　林东一脸歉意，局促的站在餐桌边打招呼，“这么早啊。”

　　张泽安笑了笑，没说话，戴上耳机继续做听力。

　　林东忽然觉的张泽安的这个笑有些邪性，不怀好意的那样子。

　　早餐在桌上，一碗粥和几根油条。

　　林东抬头看了眼努力的少年，一咬牙，把粥和油条端回厨房，嘴里咬着根油条出来，进房间背上书包来到跟前。

　　“没关系的，不会迟到的。”两人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张泽安好心的提醒道。昨天在张泽安的提醒下林东才知道进出门要换鞋，不然会把地踩脏的。

　　林东不是怕迟到，他知道从这里到学校很近，听继父说骑自行车十五分钟就到了，他只是不想他等，不想别人等他。

　　林东坐在后面，手不知道往哪放，能闻到前面少年头发的洗发水味，混着白色T恤的洗衣粉的味道。

　　公寓到大路之前有一段小路，比较陈旧的公路，没什么人，两边种着不知名的小树。身后住在同一栋楼差不多年纪的三四个学生也骑着自行车，快速的超过了他们，向张泽安打招呼，或者吹一声口哨。

　　“下车！”张泽安忽然停下来。

　　“什么？”

　　“我让你下车。”张泽安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林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着他的指令愣愣的下了车。

　　张泽安转过头盯着他，“脏死了，真以为到了我家，你还真成了我家人了，可笑。我告诉你，林东，我是绝对不会接受你妈的，更不可能接受你，识相的就让你妈滚蛋，不然你的日子就到头了。”宛如王子的少年，嘴巴一张一合的往外吐着和他自身气质不合的字句。

　　林东清晰的看到张泽安的脸跟他之前见到的不一样，没有笑容，脸色阴沉，眉头紧锁，浑身都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林东的大脑还在消化张泽安说的话，脑海里还在回忆着之前的那个张泽安，怎么忽然就……

　　“林东，你是不是在想告状的事？”

　　“没、没有？”林东被猜中心事，结巴了一下。

　　张泽安一脚踩在地上做支撑，另一只脚来回的倒链子，笑的邪性，“你可以去告诉我爸，但是我告诉你，我可以让你在学校待不下去。”

　　林东心里咯噔一下，张泽安不就是成绩好点吗，有什么了不起。后来，林东从同桌那里得知张泽安是怎样的一个强大存在，年纪第一，尖子班的班长，学生会的主席，代表学校参加过多次的奥数比赛、物理比赛。人长得帅，又有礼貌谦虚，是老师面前的大红人，他说的话连学校的混混都听。用同桌的话来说，“张泽安就不是常人”。后来在相处中林东得出一个结论，张泽安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下午放学在这儿等，听见没有？”

　　林东还没回答，张泽安骑车走了，消失在公路的转角。

　　林东忽然明白了，张泽安之前都是在演戏，其实人家根本不想和他做兄弟，不屑。现在更是要想尽办法把他赶走。为什么会觉得张泽安的笑邪性了，这是在整他啊。七点钟出的门，从他被赶下车的那段距离到学校要花二十五分钟，学校七点三十分上课。他是挨着铃声进的校门，撒丫子向教室跑去，赶在老师来之前进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