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落》聂七七

5、一座空园

　　被柳残意打了一掌的陆骨重重地摔倒在地，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呻吟后，突然缓慢而阴恻地笑道：“嘿嘿嘿嘿……你……你已中了我的毒……”

　　柳残意摇摇头，遗憾道：“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世上只有一种毒能毒死我。那便是……”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或者说他的整个人突然停了下来。他一下无法说话，无法眨眼，甚至无法呼吸。足有一秒，他才倏地冲向陆骨，白影一晃便到了他的面前，苏铃儿这才知道之前他对那些人依然是手下留情得厉害。

　　那“陆骨”盯着他的脸惨淡一笑，替他把没说完的话说下去：“能毒死你的，就是无解之毒。”

　　柳残意动作轻柔地抱起陆骨的上半身，嘴唇颤抖得厉害。他伸手去摸陆骨的脸颊，哆嗦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揭开了那张形容奸佞的人皮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张与柳残意极为相似的脸孔，更多了几分妩媚，几分妖娆。

　　“你、你真的是忘兮！只有忘兮才能做的出无解之毒！”

　　“什么？！”苏铃儿失声叫道：“这个人就是你妹妹？她……她……那她为什么要毒死你？”她总觉得柳残意口中那个被深爱的忘兮，应是个温柔贤淑、宁静美好的女子，而这一副阴鸷模样，却大大超乎她的预想。

　　柳残意愣了一下，奄奄一息的柳忘兮已经答道：“为了凝玉决。我们被仇家寻仇时，如醉身受重伤，从此落下痼疾，只有练了凝玉决才能完全调理好。”

　　“你、你们竟然没有……？！”

　　柳忘兮只是怨毒地盯着柳残意，慢慢地从嘴里挤出三个字：“君、不、誓！”

　　柳残意身子猛一震。

　　君不誓，纵相思，别离苦相逢，太匆匆！
　　君不誓，徒泪字，春复芬芳恨，几回重！
　　君不誓，枉相知，明发映东风，谁人懂！
　　君不誓，斩情丝，再竟此景，还复梦中！

　　那是忘兮与如醉成亲前常常念起的词，他每每听到，总是笑她杞人忧天，难道还怕如醉对她不好。如今想来，难道却竟是在责怪自己的放浪形骸与不解风情？！

　　柳忘兮冷笑道：“你自是不知道，你的自私害了三人。只道自己痛苦，就甩手浪迹天涯去了。我与如醉每日每夜相对无言，还不如两个泥塑，省得烦恼！”她越说越忿，鲜血自嘴角源源不断溢出。

　　“忘兮……”柳残意想用手指帮她拭了去，却被她冷冷的眼神瞪了回去。

　　良久，柳忘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终于柔声对柳残意说到：“我……我欠你的太多，你也负我太多。这无解之毒，虽然毒性刚猛无解，却也可以在几个时辰内最大限度地激发你的凝玉决。只望你看在我们俱对不起如醉的份上，助他摆脱痛苦。”

　　柳残意连连点头，柳忘兮仿佛累了一般，安静地合上眼睛。

　　“终是晚了。”

　　半晌，柳残意看看那最后一片零落泥中的桃花瓣，抱了柳忘兮仿若无骨的身子，立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是时风起，满园沙沙叶响，似为这柳园最后的主人送行。

　　不知是他忘记了苏铃儿，还是故意不想她追上来，他没有解开她的穴道。

　　苏铃儿就这样呆呆坐着，脑中理不清罪人偷故事的究竟。她只知道一个人来了，走了，一个人来了，死了，一个人没有来，也没有去。他们留下的，就只有一个荒芜的园子，几分伤亡血腥气，与一地桃花，春色落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