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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陈承清(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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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车的马是三匹清气化作的白马,神采飞扬,矫健俊美,无人驱赶兀自拉得四平八稳,坐在车内的陈承清心头却动荡不定。他思索着叶青青的话,欲凭此再将当年事推敲一二。
那年他未满五岁,寒灵之体与冰灵根共生导致寒气侵体,经脉上冻纹满布,眼看着捱不过去就要一命呜呼。还是苏旦为陈清风指路,告诉他明川狐族祭坛中供奉着一块天魇石,能为陈承清续命。陈清风自然欣然,早早备下作为交换的天材地宝便同几个好友前去。苏旦作为引路人,自此和陈清风有了交情。
明川狐族虽然不愿换,可仍将他们视为贵客,好生招待。陈清风本欲先走,想着再备些灵物,多求几次。谁知异变突生,根本不待他离去。
狐族突袭,大斥陈清风,只道族内尚还年幼的下一任族长被掳,个个都一副狂样。陈清风欲辩,然而狐族仿佛疯魔了一般,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没有一只狐妖被俘——当他们被抓住时就自爆,拼了命也要杀了陈清风一行。
恶战十天,陈清风侥幸存活,明川成千上万只狐妖一个没留,母树也萎靡,生气全无。陈清风踏着血肉白骨,走上了赤色尽染的明川祭坛,取走天魇石为陈承清续了命。
那么,为什么会剩一个?
陈承清眸色深沉,指腹轻捻衣袖,苍白指尖抚过精细银丝描出纹路。
那年陈清风一行里只活了他一个,苏旦由于身份不足以随从,仅仅替他带了路,连明川大阵的入口都没进。明川狐族是真正的天地之灵,不可能无故拼上全族性命伸手打笑脸人。
而叶青青说十年前便见过沉景,且沉景当时尚还年幼。那时应当是他寒气发作最严重的一年,叶青青虽然无法无天,可也是终日守在他床边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从未出过家门。
所以……
陈承清顿悟。
“啧。”
陈承清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心力交瘁。
他到底只有十五岁,虽因那天魇石影响较同岁少年早熟许多,但这般多的事悉数堆积起来,沉甸甸压在他肩头,他实在有些吃不消。
陈承清阖眼默念清心咒,融入身体的天魇石自发梳理起他体内清气,温养着经脉上养了十年都没养好的冻纹。
石内狐火忽起,随血液淌过每一处冻纹,冰寒自冻纹处与灼热相抗,痛得陈承清紧蹙眉头冷汗直流,又冷得身躯颤抖不止,本就了无血色的面庞越发苍白。
“真麻烦……”
他这样想着,竟没察觉到马车已停了。他只顾得上躯壳痛苦,以首抵着车壁,咬紧牙关催动清气参与这磨人的斗争。庞大的清气如水流般自他丹田处涌出,护住经脉内部将寒气与狐火隔离开来,约有两个时辰过去,那煞人的痛与寒冷才缓缓褪去。他没睁眼,清气顺着经脉游走三周后发觉冻纹少了一两道,才长出一口浊气。
这一遭直将他外放的神识搅乱,一时无法探测外界,他将神识重又放出,却将一个人裹了进去。
若不是那人没有恶意,这会儿已被他一击毙命了。陈承清感到有湿热的布巾拭过他额头,抹去那些令他不适的冷汗,动作不轻不重,熟练异常。他本以为是小厮,然而紧接着有什么自他体内流过,教他悚然一惊。
谁?
他睁开眼睛,却见沉景一手握住他腕上脉门,挑眉看着他。陈承清对上他那双眼,看见他因遮掩得并不熟练而露出的促狭意味,只觉得这人好像活得太快了些。
分明两个月前还跟个木头似的……这定然与他母亲脱不了干系。
陈承清瞥了眼自己,发现身上已换了新的里衣,且通体清爽,便阖眼睡去,丝毫不顾及旁边的沉景。
毕竟若沉景要害他,早就对他下手了,何必还等到这个时候——况且哪怕沉景动手,他也实在没有精力应付。
只是明日……需得去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