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南瓜飞象

4、做好事不留名

　　钟南看着混世魔王头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教室，脸上还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静静看着下面的学生，似乎在等什么。果然又有几个人有样学样，也纷纷站起来窜出去了，等最后一个人也心痒的准备往外走的时候，钟南忽然冲着最后那个马上要出门的人说了句，“我忘了，最后一个人就不能出去了，你在后面站着吧，站一会就不困了。”
　　那孩子直接僵在原地，嘴角抽搐了几下之后接受现实。
　　顾游其实一直都没睡着，但就是不想起，那老师越说话他越不想起，没想到他前脚刚出门，后面就跟了一群人出来。几个人在操场溜达了十来圈也没等到下课，也是奇了，竟然没□□脆翻学校后面的小坡墙出去，在门口小卖部大爷那待到下课铃响。
　　一节课上完，全班上下怨声载道，/薛可本来跟穆凡在那说着话，一看顾游进来忙招手，“顾游，你上哪去啦？”
　　顾游过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往后一靠，“小卖部。”
　　“你们全都偷跑出去了？”穆凡抬眼。
　　“觉不让睡，班里不让待，”顾游佯装抹了把眼泪，“无家可归，还不允许我去小卖部大爷那坐会？”
　　“你不在课上睡觉能……掉块肉啊？”穆凡差点脱口而出“能死啊”，悬崖勒马还是忍住了。
　　“说起来也是，咱这班主任怎么感觉，不太好相处啊？”薛可戳了戳顾游，“你是没瞅见你出去的时候他那脸色，啧啧啧……”
　　“是吗？”顾游抬抬眉毛，“我刚还在小卖部看见他了，脸色挺好啊，还冲我们笑呢？”
　　“啥？你撞见他了？”
　　“是啊，”顾游点点头，“买零食去了啊。”
　　“啥？老班去小卖部买零食？”前面的杜鹏听到一脸惊悚的转过头看着顾游。
　　“嗯，看着可高兴了，不知道还以为没吃过零食呢。”
　　薛可不禁打了个冷颤，“那他上节课到底有没有生气啊？”
　　“管他呢，你们老实点，他还能上赶着找你们麻烦？”穆凡无奈地笑了下。
　　事实上，这位新来的班主任并没有找他们麻烦的意思。虽然上课不能睡觉了，这一整天五班同学也都过得非常自在，新来的班主任不但没脾气，不大声嚷嚷，甚至很少点人回答问题，不会在自习课趴在门口窗户上，也不会在课间操的突然袭击逃操的人，全班同学甚至比之前过的还要舒坦。直到下午放学，大家都没再看到老班的真容。
　　顾游正慢悠悠地收拾书包，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顾游稀罕自己手机比命还甚，不过这会反正也放学了，也就大大咧咧拿出来看了。
　　屏幕上显示着“浩哥”两个字，顾游心里没由来紧了一下，点来一看，只短短一行，“游子，今天不用过来了。”
　　顾游轻轻松了一口气，把手机往包里一扔，微不可察的提了提嘴角，看着费宇走出班门，急忙也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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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游慢悠悠在费宇后面大概十几米不远不近跟着，出校门右转，过了一个路口，如果直接回家，顾游应该在这个路口右转，不过他径直走过路口，又走了大概5分钟，便能看见三中，市里重点初中漂亮的钟楼，此时钟楼传来标志性的铃声，那是下课铃声。校门口红色大理石砖上有大大的漆金字样——
　　第三中学，阳光照过去，反出来的光总是晃得人眼睛疼。
　　费宇停在校门口，掏出手机刷着，似乎是在等人，顾游靠在校门口的第三根灯柱上，费宇背对着他，没看见自己。
　　没两分钟，穿着天蓝色校服的学生陆陆续续出来，顾游盯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分辨着各种陌生的面孔。
　　不一会，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双手揣在校服兜里，从人群中走出来，大概是这会西下的太阳有点晃眼，不禁伸出手在额头前挡了一下，走到费宇面前， “哥，走吧。”费宇抬起头才发现她，“嗯。”
　　顾游看着一高一低两个身影慢慢走远，视线也随着固定成一道直线，一直到变成两个小黑点，顾游才移开眼睛。

　　钟南觉得英才，也就是现在就职的学校，地理位置选的实在是不太好，学校附近除了一个百年小卖部，连个鬼都没有。
　　没办法刚搬了家，要置办的东西不少，只走到离得最近的三中旁边的大超市去买东西，买完出来，就看见一个小伙靠在电杆上，叼着跟儿烟在那儿吞云吐雾，看上去非常像失意的杀马特不良少年。
　　钟南往前走了两步，看清了脸才恍然，哦，果然是不良少年。
　　顾游看到地上多出来的人影才猛地抬头，就看见了老班那张白白净净的帅脸，差点没一个跟头栽那儿，一边平复心情一边思考他究竟是什么踩大奖的体质能在这看见班主任？关键是早上刚跟老师那犯过混，现在又被看见叼着烟，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失恋了？”钟南瞥了眼顾游手里的烟头。
　　顾游这才反应过来，顺手把半截子烟扔地上踩灭了，“老班。”
　　“啧，捡起来扔了。”钟南往垃圾桶那偏偏头。
　　顾游不经意皱了下眉头，还是老老实实捡起来扔了。
　　“体育委员想好没？”
　　顾游心说这新老师收拾他的办法还真是别出心裁。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有什么一定要当这体育委员的必要，遂刨了刨头发，“老师，我这人没啥优点，最擅长的就是给老师找麻烦。您让我当班委管别人，这不是更给您添乱么？而且还给其他同学添乱。”
　　钟南看着眼前的小孩，其实他要是把校服穿好，站端正了，把几乎要盖住眼睛的头发剪一剪，真会误以为他是那种乖乖听老师听家长话的好孩子，俩眼睛像黑葡萄，甚至还有点可爱。

　　“老班，我真不是那种老实孩子，会给您找麻烦的。”顾游扯开嘴角礼貌笑了下，眼里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那就再想想吧，我现在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
　　钟南开玩笑似的撂下一句话，拎着袋子晃晃悠悠地走了。
　　顾游有点无语，您找不到合适的人就活该拿我当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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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再来一次，钟南绝不会死乞白赖非要出来一个人自己住，富二代为什么要自立自强呢？富二代为什么要熬夜加班呢？富二代为什么一个人再外面吃苦受罪呢？
　　这是他这会跟辉子两个人在狭窄的楼道里大眼瞪小眼盯着比他高一头的纸箱子发呆。
　　“都是你吧，非要买这么大个儿的冰箱。” 邓辉盯着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冰箱犯愁。
　　“我是对生活品质有要求的人。” 钟南蹲在自己家单元门口，托着下巴望着眼前的巨无霸，觉得无比绝望。
　　“你当时都没考虑送货□□吗？”
　　“我当时对自己挺有信心的。” 钟南开口。
　　“我真是服了你了少爷。” 邓辉一拍脑门，他觉得让钟南自己出来生存就是个错误。
　　“对了！”钟南一拍大腿，“我出去找人，你在这等会儿哈，马上回来。”
　　邓辉还没来得及叫住他，这哥已经跑没影了。
　　......
　　“来让一让，让一让了，大叔？别玩了……”
　　钟南不知道到哪找人去了，邓辉本来蹲在地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他，结果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吆喝，一回头看见一愣头小子，戴着个黑口罩黑帽子，看着风风火火的。
　　“怎么回事？管谁叫叔呢？”邓辉没好气的白了少年一眼，站起来给他让了让。
　　顾游看了眼面前的纸箱子，愣了下笑道，“呦哥，买这么大一冰箱，养企鹅啊？”
　　“嘿？兔崽子嘴怎么那么欠呢？”邓辉指着他瞪圆了眼睛。
　　“开玩笑开玩笑哥，别急嘛！”顾游笑着讨了两声好，转身上楼，没上楼两步，又回头对着邓辉问了句，“哥，搬的上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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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南觉得自己大概遇到了一生最挫败的时刻，走到脚断也没找到一个临时工，回家的脚步异常沉重，结果回家发现家门大敞着，门口的进屋看到邓辉正翘着二郎腿打游戏，钟南双手插在裤兜里，踢了踢他，“嘛呢？冰箱呢？”
　　邓辉头也不抬，“不是在呢么？”
　　钟南闻言回头，看见高大的纸箱子安安静静地待在墙角。
　　“我去？你弄上来的？”
　　“没，楼上住的一小孩，他又叫了俩人人帮忙弄上来的。”邓辉放下手机，手机里传来“defeated”声音，“你瞅瞅，小孩都比你靠谱。”
　　“滚蛋！”钟南半开玩笑道。
　　虽然钟南对于自己连一个孩子的自理能力都比不上这件事有点小小的不爽，不过他还是觉得得找个机会好好谢谢这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
　　正想着，手机忽然响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老板。
　　钟南往沙发上一瘫，接起来道，“老板。”
　　“会叫爸不？”电话里的声音有点无奈。
　　“会。”
　　“周一晚上吃饭，我让小李去接你。”
　　“啊？谁啊？？”钟南有点不情愿。
　　“你别管，来就对了。”电话那头没一丝退让。
　　“爸我现在真不闲，我带那班难管着呢，每天一堆事儿，您就……”钟南还没说完，
　　“你给我少废话，你就算要当一辈子教书匠，也给我带脑子。周一准点来，不然腿给你打断！”还没等钟南再说话，老板就把电话挂了。
　　钟南把电话扔一边，仰头长叹一声。
　　“你爸？”邓辉转头。
　　“嗯。”
　　“那天我妈在路上看见你爸了，拽着老头说了半天话。”
　　“说啥？”钟南愣了。
　　“我妈，都快成门口婚介所的志愿者了，你说她能说啥？”
　　也是，钟南猜也能猜到，邓辉他妈这个年纪的阿姨，在介绍对象联络姻缘这种事上是真的乐此不疲，事业心超强。比月老还勤快，而且不拿工资，完全为爱发电，也不知道这股子热情哪来的。
　　不过这种热情在在钟南完全等于走入死胡同，一点连线成功的可能都没有。
　　“反正你……看着办吧。”邓辉继续道。
　　钟南揉揉额角，“你劝劝你老妈，我才23，真的不至于这么着急。”
　　邓辉“切”了一声，“谁管你着不着急，你爸着急就行了。”顿了一下，邓辉声音弱了一点继续道，“不是我想刺激你......你当初要是不那么早摊牌，说不定你爸也不至于这么着急。”
　　钟南盯着天花板发呆，喃喃道，“你丫真刺激到我了，怎么办吧。”
　　“得嘞，那小的先跪安了，您好生歇着。”邓辉知道虽然钟南看起来好说话，但要是踩到他的雷区那翻起脸来连他亲爹都不认，于是非常识趣的悬崖勒马了。
　　“滚吧。”钟南闭上眼睛。
　　“喳。”邓辉一边乖乖应了一声，一边在心里暗骂：好一个六亲不认的东西，老子刚废了老半天劲把你的破冰箱抬上来。
　　“等会，”谁知道邓辉刚滚到门口，又被叫住。
　　钟南揉了揉太阳穴，站起来把邓辉一拦，“辛苦了，想吃啥，哥请客。”
　　邓辉刚才还苦哈哈的脸瞬间阳光明媚，咧着嘴道，“哥你是有读心术么？”
　　你咋知道我刚骂你来着？
　　钟南冷哼一声，“我刚刚在心里连打两个喷嚏，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你这孙子骂我来着吧。”
　　邓辉做作地推了钟南一把，掐着嗓子娇嗔，“哎哟怎么会啊，哥咱吃啥去？”
　　“你再恶心我就去吃屎吧。”
　　邓辉眉头一皱，腔调正经起来，“啧，你好歹也是个教书育人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能不能文明一点。”
　　钟南点点头，“我教书育人第一步就是替广大莘莘学子铲除了你这个祸害。”
　　邓辉其实看出来自己说了刚才的事后钟南兴致不高，锤了他肩膀一下，“别想那么多了，不就是相亲找对象么，你就说你没有看上的，我叔那么聪明一人，肯定就明白了，放心。”
　　钟南没忍住笑道，“我发现你安慰人和戳刀子都是双管齐下，两边都不耽误啊。”
　　邓辉这才意识到他说的话确实不太合适，不过他也不是那细致的人，“哎呀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就行了。”
　　钟南不是不明白，他有自己想坚持的，但往往这种坚持要付出很大代价。四年过去，生活勉强走上正轨，他不敢再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