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长风有客

7、他们

　　到了考试这一周，太学子弟皆前往皇宫，等待皇帝考核。

　　宋祉忐忑不已，他前些日子虽然也补了很多课，可是亦花了许多时间去作画，他家又不似其他太学子弟那般显赫，完全没信心能过此次考试。

　　也许离开太学才是正确的，他原本就无志向建功立业，在太学也是混日子。

　　想到此，他忽然心中轻松了许多。

　　待入了大殿，各学子皆落座。秦熠在他身后戳他:“喂~”他回头去看，只见秦熠袖子里微微露出一角纸，是小抄，那人还对他挑挑眉。

　　宋祉顿时一吓，克制着声音道:“你疯了!这可是皇上监考，你想被送到刑部吗!”

　　秦熠侧着耳朵:“你说什么？大声点!”

　　宋祉:“......”等会死都不能理他。

　　此时大殿外忽然有一个人跑进来，对着秦熠来，周围的学子皆好奇去看，宋祉也不禁跟着去看。

　　那人在秦熠耳边说了什么，秦熠忽然变了脸色去看宋祉。

　　正对上秦熠的眼睛，宋祉忽有不好预感:“怎么了？”

　　秦熠对着宋祉耳边道:“珂儿被抓去刑部了...说他偷跑入后宫偷东西...”

　　宋祉错愕一瞬，起身就往外跑，秦熠立马跟上他。

　　此时，皇帝正从殿内出现，看了一眼远去的背影，落座高堂，若有所思。

　　身边的太监在耳边道:“陛下，跑出去的是将军府的独子和司马将军府的二公子，是否取消他们两个的考试资格？”
　　......

　　_

　　“萝卜你等等我!”秦熠在后面跟着，他实在想不通，宋祉看起来如此若不经风的，怎的跑那么快，每次他追都追不上。

　　“萝卜!你知道刑部在哪里吗!”

　　......

　　待到了刑部，却见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少年牵着一只狗在门前与那侍卫争辩什么。

　　“你们搞错了!珂哥哥没有偷东西!让我进去!”

　　“七皇子殿下，属下真的不能擅自放您进去!”

　　宋祉跑过去，楚筠允着泪花与他对视一眼。

　　宋祉对着那侍卫道:“喻珂偷了谁的东西了？”

　　旁边的楚筠擦擦眼泪:“他们说珂哥哥偷了皇后娘娘的玉镯子....可是珂哥哥那个包裹明明是我给他的，里面不过是些点心，怎么会有玉镯子呢...呜呜呜....”

　　“姑母？”身后赶到的秦熠惊异道。

　　楚筠看到秦熠哭道:“他们还说，珂哥哥偷了司马将军府的令牌。”

　　秦熠哽咽，双手扶住宋祉的肩膀道:“这事与我有关，你且先回去考试，我去处理，你无需担心。”转头拉住楚筠的手道:“七殿下，此事需得你帮忙。”楚筠擦擦眼泪，点头，牵上秦熠的手就要走。

　　宋祉看着秦熠，忽觉有些担心，拉住他的衣袖道:“你一个人没事吗？”

　　秦熠笑了:“我与姑母感情最好，不过小事一桩~”

　　宋祉沉了沉心，放开了那人的袖摆。
　　......

　　_

　　傍晚时分，夕阳快要落下了，皇宫里又亮起星灯。

　　这是宋祉第二次来到皇宫，第一次的时候他与喻珂偷偷摸摸爬到废弃的高墙上，这次他正大光明地站在最大的宫殿上，看到的景致依旧如第一次那般好看，宫外的城墙高楼与街道一览无余，似乎还可以听见外头的街市喧嚷声，亦有炊烟缭缭，模糊了远方连绵不绝的青山。

　　一派祥和。

　　“阿祉。”
　　“萝卜!”

　　他蓦然回头，见着一抹灰白一抹火红。

　　“珂儿!你没事吧!”他冲过去一把抱住那人。

　　那人身上冰冰凉凉的，却又很安心，手掌温柔地拍拍他的背:“让你担心了。”

　　秦熠叉腰笑道:“哈哈哈，平安无事，皆大欢喜!你们两个快想想怎么感谢我!”

　　宋祉:“你少得意了!”

　　喻珂只在一旁看着他们俩笑。

　　秦熠:“你今日考试如何？过了吗？”
　　宋祉摇摇头。

　　秦熠:“你考砸了!”

　　宋祉:“我没参加。”扣扣手指又道:“我担心你们....”

　　宋祉撇撇嘴，满不在意道:“反正我也考不过，参不参加都无所谓。”

　　一旁的喻珂见状低头失落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秦熠是最见不得这种难过压抑的氛围的，赶忙打圆场，双手揽住他们俩个笑道:“没事，我也没参加考试!要挂一起挂!咱们三个可真是难兄难弟啊哈哈哈~”

　　宋祉虽然嫌弃秦熠，但也没拒绝让他揽住。

　　他们正要离开大殿，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公公拦住了去路。

　　秦熠:“陈公公，您怎么来了。”

　　那被唤做陈公公的人对他们行礼道:“见过两位少将军，老奴传皇上口谕，两位少将军此次考试由皇上出题，于太恒殿考试。”

　　......

　　宋祉一下愣住了，半天没懂意思，还是秦熠最先反应过来大力拍着他的背兴奋道:“咱俩还有机会!我就说今天肯定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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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宋祉与秦熠都顺利通过了此次考试，这是宋祉始终都未曾想到的，秦熠家世显赫，通过了考试倒是有理由，可他既没家世，学习又不好，是如何通过考试的呢？

　　那次考试过后，太学都在流传是他扒着秦熠，让秦熠走的后门，还说他是个捧臭脚，阿谀奉承的人，他问过秦熠好多次，是否帮他走过关系，秦熠都是笑着避而不谈，他觉着，秦熠定是做了那事了。

　　而喻珂常常会想起那天偷偷进宫的事，他仍然难以忘怀。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与皇后娘娘有关，还是淑妃娘娘亲自来了一趟，与秦熠一起，方才把这事过去了。

　　那天他见到淑妃娘娘的时候，才第一次见识到，世界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就像天上的仙娥一样，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裳，眉间若蹙，妩媚自成，看向他的桃花眼里水光流转，一眼万年。

　　她当场说明那玉镯子是她给自己的，她与皇后娘娘有一模一样的一只，而皇后娘娘的那只还在宫中，派宫女去皇后宫中寻找，果真找出了皇后的那只玉镯子，方才了却此案。

　　他答谢了淑妃，便要将那玉镯子还给她，淑妃却道，她说那是她送给他的，便没有还回来的道理。他看了一眼在一旁牵着他手笑嘻嘻的楚筠，他知道淑妃是看在楚筠的份上才会救他，才会送他玉镯子的，他应是感谢才对，可他怎会有些妒忌楚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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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因为有秦熠给他的令牌，喻珂进宫方便了许多，每次他都会带一些好吃的去看望母亲，母亲一如既往的冷漠寡言，听闻他与秦熠交好很是不开心，每次都赶他走，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让他和秦熠来往，便问她。

　　她却道:“你与他不是一类人，你这辈子都别想着能与他们相提并论!老老实实做你的家仆才是对的!”

　　后来不知怎的，那天关于玉镯子的事被喻雯知道了，她瞬间变了脸色，又用手掐了他，掐的他背上胳膊上都是血印子，还说他把一切都毁了，预备带着他离开昭平。

　　他不想离开了......从前他总想回柳州....现在他在这里有了很在乎的人....他不想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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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因着楚筠想吃宫外的方糕。
　　正进了淑依宫，门前的宫女将他拦住了:“喻公子，七殿下不在宫里。”

　　喻珂:“他去哪儿了？”

　　宫女有些为难:“奴婢也不知....”

　　喻珂了然，正要走，却听不远处一个温柔的声音道:“筠儿去御花园了。”

　　他转头，此时淑妃被两个宫女扶着缓缓走来，淑妃娘娘今日的装扮与以往不同，穿着一身华贵正统的大红色衣袍，发髻繁重，插满了珠璎宝钗，身上戴满了首饰，与她那张小巧秀气的脸成了对比，但却比平时的她更有皇族女子的贵气。

　　一时间喻珂竟是看愣了，直到人到了他面前才醒过神，连忙拜礼:“拜...拜见淑妃娘娘。”

　　他不敢抬头去看，只是低着头，颇为慌张，按理说他这些日子见了很多次淑妃娘娘，应是不会慌的，可今日就是有些慌神，可能是淑妃娘娘平日里穿得素净，他从来没有见过淑妃娘娘穿得如此华丽，所以才慌的吧。

　　他正想着，却感到脸上一抹冰凉又柔软的触感，带着淡淡的独特香草味，淑妃的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你这额头上的伤疤怎么回事？”

　　他抬眼，正对上淑妃微微眯着的桃花眼，似乎在打量他额头上的疤。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娘亲，娘亲从来没有像这样关切过他......

　　他尽量不去看她的眼睛:“这个从我小时候便有了，娘亲说是因为我幼时调皮，玩闹时磕破的。”

　　他抿着嘴，有些紧张。

　　却听女子吟吟轻笑着道:“倒是没看出来，你比筠儿还要调皮些。”

　　他有些惊讶，抬头去看她，妩媚又清灵出尘的女子用袖子轻轻遮挡着嘴，桃花眼眯成了月牙儿，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淑妃娘娘对着楚筠以外的人笑，且笑得如此明艳动人。

　　他更紧张了，手不自觉去挠头，想起楚筠便赶忙道:“娘...娘娘，我还找七殿下有事呢...我先去找他了....”

　　淑妃笑着点点头，他脚下生风赶紧溜了....

　　在宫中寻来寻去，总算让他寻着了御花园，这皇家的御花园当真叫他开眼，他原以为宫里其他地方已经百花齐放了，可御花园却像进了仙境一般，遍地都是各种各样的花，不同形态的树，有些树上开的花是他从未见过的，芳香环绕着他，带他来到梦境中。

　　他正愣愣看着这不似人间的地方，却听不远处有吵闹声。他寻着声音过去，却见几个身穿锦衣的少年围着谁在吵嚷，还有狗的鸣叫声。

　　其中一个狠厉的声音:“你去！把那畜生的嘴堵住！”

　　“....四哥，咱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他娘才晋升皇贵妃，若是被父皇知道了，就完了。”

　　“哼，怕什么！她娘再怎样晋升都改变不了他娘是个娼妓！再说，有我母后在，你们怕什么！

　　......

　　突然他听到楚筠的声音:“呜哇哇...你们放开赵红！”顿时大惊，赶忙跑过去。

　　楚筠倒在地上，紧紧抱着狗不放，两个人在拉扯踢打他，另外一个人站着看着这一切，看他们穿着打扮，应是皇子。

　　其中那个盛气凌人的突然气笑了一声:“哼？赵红？”咬牙切齿道:“你居然把本爷在宫外的名字取在一条狗的身上！”

　　见到突然挡在前面的喻珂气愤道:“你又是谁！”

　　喻珂死死护着楚筠，与另外的两人撕扯了半天，忽然他感到腰间有一个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了。

　　“四哥，你看这是什么！”

　　他的令牌在那个人的手中，顿时急了要去抢回来，却被另外两人拦住。

　　突然，那人道:“放开他。”

　　他有些许诧异，那个被叫四哥的人一边打量他，一边问道:“你和秦熠是什么关系？”

　　喻珂:“......他是我们家公子。”

　　突然，那人笑了:“他倒是个对奴才很好的主人啊哈哈。”眼底的狠厉被半合上的眼遮掩了半分，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却比方才怒目圆睁的样子更瘆人。

　　于是将令牌轻轻拍拍他的胸口，在他耳边道:“你知道这宫中的奴才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喻珂皱眉不言，那人说完意味深长的笑笑便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