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是你》孑吾

7、第 7 章

　　“早啊”
　　顾小北应声抬头，是晏飏，带着清晨的微凉，风风火火的坐到自己旁边。
　　班里每周更换一次座位，依次向右移动一排，原本顾小北和晏飏的桌子是并排挨着的，现在中间隔了一个过道，顾小北微微点头，算是给了晏飏一个回应，又低头看书。
　　见顾小北没理自己，晏飏坐下，拿出那本没看完的英文原版基督山伯爵，自顾的看起来，似乎是桌子太矮或者地方太小了，晏飏把无处安放的右腿长长的伸出过道，正好能踩在顾小北的桌角，他就这么边看小说边晃着腿，直到早自习结束铃声响起。
　　“大风哥，你这腿能不能别晃了”，铃声响起，顾小北把憋了一早自习的话终于说出来了。
　　“腿太长，不好意思”晏飏笑笑。
　　“你听重点不行吗”顾小北点烦躁的劲儿，昨晚没睡好，现在就想着趴桌子上补一觉。
　　晏飏说完就直接把凳子拉到过道上，顾小北话音刚落，他就先顾小北一步趴在顾小北桌子上，转头扬脸看顾小北。
　　顾小北再想趴着，就得怕晏飏脸上了，只能无奈的低头看晏飏。
　　“你为什么叫我大风哥？”晏飏一脸好奇。
　　“晏飏，行了吧”顾小北没想过这个问题，大家都这么叫。
　　“不是，你跟着大家一起叫也没什么，总得知道原因吧”这叫什么的，晏飏当了个大事，需要跟顾小北掰扯明白。
　　“那你的意思是我还要问你为什么叫晏飏，不叫高照呗”顾小北非常困，一困，就容易暴躁，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刺儿。
　　“来，你看这怎么读”，晏飏说着抽出顾小北的历史书，回头拿了自己的钢笔，在封皮内里写了一个“槑”字。
　　“呆呆？”顾小北不认识，但是还是下意识的读出了这个音。
　　“哈，呆呆”晏飏趴桌子上，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钢笔，擦不掉的，你就写我书上了”顾小北嘴上嫌弃着，心里却被这漂亮的惊艳到了，简直就是活字印刷手啊。
　　怕合上书页碰花了字，顾小北故意敞着书页，把字晾干。
　　“呆呆”晏飏又冲着顾小北轻声说了两遍，然后心满意足的挪回了椅子，翻看刚看的小说，像是完成了一个预谟多时的事情一样满足。
　　顾小北懒得想晏飏搞什么名堂，能睡一会是一会儿，刚把趴到桌子上准备迷几分钟，上课铃就响了，这一响彻底让顾小北原本就烦躁的心态变得抓狂了，拿着脑门往桌面上磕了两下，不情愿的坐直了，从书桌里掏出数学课本。
　　“上课了，两天都玩的高兴吧，来，忍45分钟的”数学老师老萨说着，转身在黑板上写了当天的教学内容。
　　教室里零星的几声笑过后，大家都翻开书，开始听课。
　　“后面那位，晏飏是吧，你腿太长了，”老萨转过身盯着晏飏又伸到顾小北桌角的腿。
　　晏飏笑了笑，把腿收回来，坐直了身体，做低头看书的样子。
　　“你那是数学课本吗，你原来班主任说你偏科，就你这态度，数学能考好才怪了”。
　　老萨眼神儿好使，站讲台上总有一览众山小的架势，传说曾经站讲台上能看到后排同学吃的包子里有根头发，这谣儿不知道谁造出来的，但是大家都信了，老萨课上，很少有人敢搞小动作。
　　晏飏发现自己拿的还是那本基督山伯爵，赶忙从抽屉里翻出数学书。
　　老萨无奈的摇摇头，不是自己班的学生，老萨一般不太管，只要别蹬鼻子上脸，她更愿意少说两句，多活几年。
　　老萨是博理的班主任，带博文数学，自己班数学成绩虽说平均分一直最好，但是每次最高分，都在博文，这一点让老萨非常头疼，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私心，她吼自己班学生的声音，永远能震破房顶，对博文的学生，虽说有教无类，但相比之下，要温柔太多。
　　顾小北的桌子晃了晃，低头看了一眼，果然，晏飏又伸着大长腿踩着自己桌腿，这次还是故意的踢了踢他桌子，顾小北偏过头看晏飏，晏飏刷的一下，扔过来一个小纸团。
　　顾小北看了看老师，还在板书，又边看晏飏，边打开纸条，“呆呆，中午麻辣烫”。
　　顾小北把纸条塞进桌洞里，继续听课。
　　刷的一下，又一个纸条，顾小北打开一看：“呆呆，你挺认真的，那认真听课吧”。
　　顾小北觉得这个人，真的有点是自己讨厌的样子，人怂话又多，顾小北不会对谁有好学生坏学生的评判，但是这种该学习不学习，到处以捣乱为乐趣，觉得自己很酷的学生，顾小北还是不太喜欢。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学好自己该学的，在人群中淹没自己，是顾小北的一贯行事作风。他不想刚转学就被订上顽劣的标签，更不想因为这些，影响学习。自己是来学习的，虽然学习为了什么，到底以后要怎么样，他并不十分明确，他当然不相信妈妈说的，学不好以后就下地干活，学好了就能赚大钱的那套说辞，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应该做的，就是把课本知识学好，考个好的学校，一定不会错。
　　顾小北一上午都没有理会晏飏的纸条，晏飏后面两节课也挺老实，那本小说，已经翻下去了厚厚的一半。
　　最后一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是踩着铃声进来的，显得异常的兴奋。
　　“来，这节课完事就午饭了，我快点讲，不拖堂，都好好配合，别耽误我吃午饭”。英语老师几句话，就逗的教室一片欢声，可能真的是最后一节课了，后面的也都睡醒了，前面的腰板挺的更直了。
　　“张航你这会儿吃，中午还吃的下吗”英语老师倒也不生气，提醒着往嘴里塞沙琪玛的张航。
　　顾小北一看，说的是自己新同桌，胖子，心里咯噔一下，周五晚上一起吃饭，都没记着胖子名字，原来叫张航，一直就叫胖子。
　　顾小北想到早上晏飏问他为什么叫自己大风哥，为什么？是因为那哥们风风火火吗？纸条写的呆呆，他是觉得我有点呆？顾小北有点跑神儿。
　　“周五测试，最高分晏飏，146分，第二顾小北，140分，剩下都没有过140的，课代表，卷子都发下去了吧，我们讲一下”。
　　“发完了”，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前排一个女生回答。
　　“晏飏选择题错了一道，作文我没给他满分，不是内容有问题，也不是字写的不好，你那作文我给你扣两分，你知道什么原因吗晏飏？”英语老师带着点自豪的问晏飏，好像这个成绩，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一样骄傲。
　　“没好好写老师”晏飏声音提高了些，足以让全班同学都听到。
　　“你这是炫耀”，英语老师被逗笑了，紧接着一脸严肃的说“我不知道你以前老师有没有跟你说过，高考英语作文字体应该怎么写，我不管你练得什么圆体花体写的多么意态跌宕，神韵超逸，显示你多么的潇洒肆意，在我这，英语卷面必须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写，不需要连笔，工工整整就好，下次我再看到那种龙飞凤舞的卷面，不好意思，我看不懂，零分，别说我吓唬你，高考阅卷老师在屋子里憋两天，头昏脑涨的，肯定有看不懂你这字，给0分的，你哭都没地方哭，高考不是你浪的地方。”
　　晏飏不置可否，低头看了看卷子，又偷偷的拿出那本基督山伯爵。
　　顾小北也不知道英语老师看没看到，反正是没有再说晏飏，不过他心里满是诧异，“前面的选择填空明明是晏飏抄自己的，自己还错了两道，怎么他就错了一道，运气这么好，随便改一道就改对了吗？”另外那本封皮全英文的书，顾小北一直以为是包的书皮，里面肯定是不可言喻的小说或者漫画，现在想想......“不可能不可能，”顾小北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一个高二学生，读全英文的课外读物，是顾小北这种从农村长大，在镇里读书，初中才开始接触英文的孩子，无法想象的。
　　一个纸条从顾小北眼前划过，顾小北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刚才一直盯着晏飏那边，怎么最近总走神，顾小北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呆呆，中午麻辣烫”。
　　顾小北脑袋不受大脑控制，点了点头，想的却是晏飏怎么抄自己的分还比自己高。
　　下课铃一响，英语老师非常信守承诺的喊道“下课”，教室顿时一片欢腾，不过一秒钟的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都安静会，急什么急啊，咱班三楼，你走的再快，能有一楼二楼走的快吗，那这会儿下去，也是在后面排队打饭，有这时间，咱等五分钟，这五分钟里，把刚才英语老师讲的重点，自己错的难点，都在熟悉一遍，那不就记住了吗，要不你们有几个能回头再复习这张卷子的，要我说你们就是傻，现在都啥时候了，眼瞅着高三了，那常亮你翻啥呢在那，我讲这么半天，你翻这么半天，小姑娘这么坐不住吗......”
　　这几分钟谁也没看书，班主任一直讲到最后，说了一句“晏飏顾小北过来一下，其他人去吃饭吧，吃完早点回来趴桌子上睡一会儿，下午精神的听课”。
　　大家总算解放了，一窝蜂的冲出教室做鸟兽散。
　　晏飏和顾小北烦莫名其妙，被耽误了吃午饭的时间，非常烦躁。
　　“怎么样，上课这两天还习惯吧，你俩以前都是好学生，也不用我多说，就保持好，一定没问题”陈升满脸关切。
　　“习惯”
　　“习惯”
　　晏飏顾小北异口同声。这话什么时候不能聊啊，非要赶着大中午的把人拖住。
　　“那就好，有什么困难，找我沟通，去吧，吃完饭早点回来休息会，下午才有精神上课，中午别到处跑”关升说完，转身走了。
　　顾小北和晏飏互相对视了一样，表达了心中的不可思议。谁也没明白，老陈找他俩说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是为什么。
　　“走吧，门口那家麻辣烫听说挺好吃的”晏飏转头看顾小北，心情就变得好了起来。
　　“嗯，我周日去吃了，还不错，就是这会儿去，估计要排半个小时了”顾小北有气无力的说。
　　两个人无奈的往校门外走着，顾小北转头看了看晏飏，又转回去，走了几步，又转头看了看晏飏。
　　“是的，我接受”晏飏目视前方，没头没尾的来这么一句。
　　“什么？”顾小北觉得这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但还是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你不是想表达对我的崇拜吗？”晏飏依然飞快的往前走，没看顾小北。
　　“......”
　　“抄填空的时候，你单词拼写错了，我不用看题也知道”。
　　“......那你不告诉我一声”顾小北诧异这个人怎么这样。
　　“你也没说要抄我的呀，再说分数也不重要，你错了下次才能记住”晏飏终于转头看着顾小北。
　　“你阅读和作文都能满分”顾小北其实非常想表达自己对他的钦佩，但是看晏飏那傲娇的小模样，还是选择了委婉的表达。
　　“作文扣分了呀”晏飏有点无奈。
　　“我看你卷面了，英文字非常漂亮，你按照老师说的写，一定不会扣分，我猜你如果不是抄我选择题，应该可以满分”顾小北说的非常诚恳，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旁边这个人，是一个客户英语拿满分的英语学霸。
　　“嗯，应试的话，英语我就是学神一样的存在”晏飏没有一丝一毫谦虚的意思，顾小北简直惊叹自己怎么能给这样的人一个不要脸的机会，都是自己的错，顾小北闭嘴往前走。
　　中午麻辣烫小店里挤满了人，坐着吃饭的，等菜的，排队点菜的，闹哄哄的。
　　顾小北正考虑要不要换一家的时候，听到有人喊自己，寻声一看，东子龙哥刘娇，做墙角一张桌子上。
　　顾小北让晏飏看着帮自己点，先去东子那占座了，东子旁边那桌快吃完了。
　　晏飏把麻辣烫端过来的时候，正好东子旁边那桌吃完了，两人坐下来刚要吃饭，东子就问要不“透透”。
　　“透透？”顾小北没听明白。
　　“他问要不喝酒”晏飏抬眼看顾小北。
　　“大中午的喝酒？”顾小北掩饰不在自己的惊讶，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地域性这么强吗，怎么感觉周围这些人都有点不正常。
　　“想喝什么时候不能喝呀，不喝，吃不下去，是不是东哥”龙哥说着，跟东子干了一杯。
　　“早听说大风哥英语牛逼，是真牛逼啊，听说你单词不用背，看一遍就记住了，真的假的？”东子那句“透透”大概只是随便一说，算是客气一下。
　　“你汉字不会，查一遍字典，难道还记不住吗？”晏飏反问。
　　顾小北一口麻辣烫没咽下去，听到晏飏一说，直接呛着了。
　　这人，到底是天资过人还是学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对于顾小北这样一个一直生活在自己小圈子里，连城市都没去过的人来说，他不敢想象晏飏能把英语学得向母语那么顺畅。
　　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喝不喝你俩？”龙哥接起东子那茬问了一句。
　　“不喝”
　　“不喝”
　　晏飏和顾小北一起回答。
　　“下午还要上课呢”晏飏说
　　“大风哥成绩好，那是出了名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东子笑着说，“小北也学习呀？看这样就是好学生，你学习挺好吧？”
　　“还行”顾小北一向不太会接这种话。
　　“还行你跑这边念什么书呀？”东子问。
　　“户口在这，以后高考也要回来考”顾小北真是非常讨厌这样的对白，但是还是硬着头皮回答了。
　　“你老家这边的，这边哪里的？”东子在调查户口。
　　“xx乡，对吧”晏飏突然插话，抬头看顾小北，等着他的肯定。
　　“嗯”顾小北愣了一下，抬头疑惑的看晏飏。
　　“我说了我们两个一天报道，我看到你的档案了”晏飏笑笑。
　　其实他那天只扫到了一眼名字，陈升就来把顾小北的档案放起来了，他今天就是要求证一下，眼前的顾小北，是不是十年前那个一声不响就离开了的人。
　　顾小北的眼神算是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晏飏心里突然忐忑起来，他有点激动，呼吸都停滞了一下，你猜到的答案，和当事人确定告诉了你答案，是不一样的。
　　他不知道这样有什么区别，确定与否，都没办法说什么，顾小北显然已经忘了自己，要不要去跟顾小北说，怎么跟顾小北说，还是个问题，毕竟当年的不告而别，两个人心里都有疙瘩。